李自成拿下洛阳,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因为大夏朝廷缺钱粮,起义军也缺钱粮,而福王这些年存下的钱粮和田地实在是惊人。李自成相当于捡了一个超级大血包,一下子多出八条命来。
李自成没收福王府所有钱粮后,立即在洛阳及周边发布告,大赈饥民,并广泛募兵。
当时,暴富的李自成招募精兵的标准是月饷五两白银,这和清兵的收入大致相当,而远高于大夏官兵标准。
“远近饥民荷旗而往应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绝。一呼百应,而其势燎原不可扑。”
“募人为兵,月给银五两。饥民趋如鹜。”
打仗就是打后勤,而福王朱常洵义薄云天,帮助李自成保障了大军的后勤。
在拿下洛阳的第二天,李自成在福王府大办酒席,犒赏三军。主菜就是鹿肉。
因为朱常洵爱鹿,所以福王府外养了很多鹿。起义军把鹿全宰了,供全城军民食用。
李自成觉得应该成全朱常洵爱鹿之心,就把朱常洵这巨胖洗干净了,宰了割成一块一块,和爱鹿们在一起。
每一桌酒席都分得朱常洵的一块肉,和鹿肉一起做火锅,称之为福禄(鹿)宴。宴上,人人爱福王,争抢朱常洵之肉。
在李自成攻下洛阳后不久,张献忠和罗汝才也攻下襄阳。襄阳城里也有明襄王和贵阳王两位大夏亲王。
这两位虽然没福王有钱,但其家底也够张献忠和罗汝才迅速扩展了。
在杀了两个亲王后,张献忠、罗汝才的做法和李自成大同小异。“发银五十万以赈饥民。” 可以说,福王、明襄王、贵阳王等人为起义军的迅速壮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但就在夺下襄阳后不久,罗汝才因与张献忠不和,便率部投靠李自成。
李自成攻下洛阳,标志着起义军开始进入反攻阶段。
听到李自成、张献忠双双得手,杨嗣昌心中完全绝望,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仆呕血伤心,束身俟死,无他说矣。”
不久后,杨嗣昌因忧惧朱由检事后严办,服毒自杀。
朱由检听到洛阳、襄阳先后失守后大哭,又杀了三十多名官员以解气,并下令傅宗龙、杨文岳进攻李自成,结果失败,傅宗龙被杀。
打退官兵反攻后,李自成、罗汝才又把目光盯上了开封,因为这里也有一个很富的亲王——周王朱恭枵。估计当时吃亲王已经吃上瘾了。
战前,李自成、罗汝才两人约定,取开封后,四六瓜分周王之财,李六罗四。
在开打之前,李自成、罗汝才两人十分乐观。因为开封守军并不多,而此时两人的兵力可比取洛阳之前多太多了。
而且这时候,皇太极又来帮忙了,他把锦州团团围住,城内供养已断。
就在李自成攻克洛阳的二个月后,锦州守将祖大寿向朱由检紧报,锦州外城已失,内城里粮米所剩不多,再不救援,宁锦防线就要破了。
是御外敌还是清内乱,这个问题让朱由检头疼不已,决定还是坚持两线作战。
最后,朱由检决心和皇太极梭哈一把,让洪承畴统领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八总兵,率十三万大军会合宁远,解锦州之围。
洪承畴率军赶赴时,包围锦州的主帅是多尔衮。
本来洪承畴的策略是以宁远、松山、杏山为据点,稳扎稳打。但大夏帝国的现状不允许,因为钱粮不足,且李自成、张献忠正在国内攻城拔寨。
所以,朱由检要求洪承畴“刻期进兵”,速战速决。君命难违,洪承畴只好全军出击,在乳峰山和多尔衮干了一仗。
这一仗把多尔衮揍得鼻青脸肿,并解了锦州之围。此战,洪承畴将吴三桂列为首功。
得知前线失利的皇太极,急忙又摇了几万人也赶了过来,和多尔衮合兵,共计十几万兵。双方集结兵力在松山一带对峙。
在这之前,多尔衮已经在松山、锦山一带挖了很多战壕。皇太极下令,在原有战壕的基础上继续开挖。
三条很长的战壕隔断了锦州、松山、杏山之间的主要通道。在这期间,洪承畴组织了一次进攻,但不能突破皇太极的防线。
随即,皇太极令阿济格绕道,背袭杏山,夺取了大夏部队屯积在笔架山的粮草,并阻断了后路。听到粮食被夺的消息后,大夏将士士气低落。
洪承畴无奈,召集八总兵开会,定下第二天早上一起突围。可是大同总兵王朴害怕,还没等到第二天约定时间,当天晚上就率本部人马先行突围。
王朴先跑路,引起了连锁反应,其他总兵纷纷效仿,各自跑路,毫无章法,乱成一团。
结果,只有王朴、唐通、白广恩、马科、吴三桂五总兵突围成功。其他人不能穿越火线。在突围战中,大夏部队被歼灭了五万多人。
已经走不掉的洪承畴无奈,只好收拾残部退守松山。而逃出的五路,只有吴三桂的兵力还能成建制,其他总兵皆损失惨重。
事后,朱由检为了解救洪承畴,令顺天巡抚杨绳武、兵部侍郎范志完率军赴松山,但都不敢出兵。
只有吴三桂组织了一波反攻,夜袭清军,试图救出陷入重围的洪承畴,未果。
而这个时侯,大夏朝廷已无力再向辽东派出大规模的援军。由于城中逐渐粮绝,洪承畴、祖大寿先后投降大清,王廷臣、曹变蛟被杀。
松山、锦州、杏山三城被皇太极收入囊中。坚守多年的宁锦防线正式宣告失败。
大夏在辽西南走廊的兵力只剩三万余人,主要是驻守宁远的吴三桂部。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洪承畴投降皇太极的时候,朱由检认为洪承畴已殉国,还让人在朝天宫设祭坛,祭奠洪承畴亡灵。
这是朱由检唯一正式祭奠的大臣,他看人真准。
后来,听到洪承畴降清的消息后,朱由检赶紧让人把洪承畴的牌位拿下来,改为供奉观世音菩萨。求人不如求神?
松锦大战的失败,不但让辽东防御体系几乎崩溃,也为李自成等起义军的大举反攻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李自成、罗汝才决定扫平河南,拿下开封。
然而,进攻开封成为李自成、罗汝才胸中永远的痛,永远的意难平。
最后的结果是李自成三攻开封而不得,损兵折将不说,他的左眼就永远留在开封城外。
因为在众多亲王当中,周王朱恭枵和别人不同,是长脑子的。他非常舍得花钱犒劳将士。
当听到李自成、罗汝才的联军准备兵临开封时,周王朱恭枵在全城发榜公告,“有能斩贼一人者赏银五十两,能射杀一贼者赏三十两,射伤一贼或砖石击伤者赏十两”。
真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一次,李自成强攻开封八天拿不下。第九天,开封守军还将李自成的眼睛射瞎了。受伤的李自成选择了恨恨离开。
周王朱恭枵知道李自成还会再来的,于是继续开库藏,资助官兵,发银两,募死士,买火炮,修城墙。
第二次,李自成卷土重来。而这一次,开封更加危险,不但敌军十多倍于己,而且周边城市已全被李自成拿下。
开封,现在只是一座孤城。
城外的李自成不但带来几十万大军,还带来大量火炮、云梯,可谓是志在必得。
然而,开封军民却是异常的团结,士气高涨。周王朱恭枵派出自己王府的卫队全部投入战斗。
在城头上指挥作战的祥符知县王燮非常冷酷,用万人敌不停地焚烧城下密密麻麻的起义军。
看到损失过于惨重,李自成不再强攻。攻守两方开始用各自火炮相互对轰。城外,起义军的火炮数量多;城内,开封守军的火炮位置高、射程远。
李自成希望能用火炮炸开城墙,一股作气杀进去。事实上,开封城墙此时到处残破不堪,其中东北角受损最为严重。
李自成决定把剩余的炸药炸开东北角。起义军冒着炮轰和箭雨,在城下填好炸药,然后点燃。
轰然一声巨响,烟尘直冲云霄。然而,就在攻守两方的炙热目光下,残存的墙体岿然矗立而不倒。
城头上,开封军民齐声欢呼,个个认为有神灵相助,士气大振。
而此时,探马来报,左良玉部已离开封不远,正虎视眈眈。加上火药已所剩无几,李自成无奈,第二次退兵。
这次的开封守城战,有点像宁远大战的翻版,万人敌这种火烧战术再次立了大功。
第三次,李自成吸取了前二次强攻不下的教训,对开封围而不攻。起义军绕着开封城,在外围挖了一个超长的圆形战壕,和城中守军对峙。
李自成在想干什么呢?这次,他不但想断粮道,逼开封守军出城,还想以周王朱恭枵为鱼饵,钓朱由检派大军来救开封。
这样,李自成就有机会,在野外歼灭大夏帝国所剩不多的有生力量。因为攻城战实在是太难打、太损兵了。
这招围点打援,和皇太极在松锦大战中的战略思想是一模一样。不知道李自成是不是和皇太极偷学的。
面对李自成的咄咄逼人,朱由检下令丁启睿、杨文岳两名总督调兵援救开封,下令在陕西练兵的孙传庭和江南的左良玉部也出兵,同时密令兵部尚书陈新甲与皇太极商谈议和之事。
议和,这是朱由检开天荒来头一次。以前是皇太极主动想议和。现在反过来了,形势不由人啊。
朱由检终于想通了,准备放下面子,稳住皇太极后,集中力量毕李自成于一役。
为了让左良玉出兵,朱由检把还关了七年的前户部尚书侯恂放了出来。因为侯恂曾有恩于左良玉。
自从熊文灿被朱由检剁了以后,左良玉就不怎听朝廷的调令,哪怕是朱由检亲自下诏书也不管用。
左良玉变成了要钱哥,卖命打仗可以,朝廷先把钱粮拔下来再说。没钱?没钱我肯定不去!而且,左良玉只肯打顺风仗,基本上不肯死拼起义军,怕把手上的筹码打光了。
朱由检对他也是无可奈何,除了斥责,别无他法。
因为,左良玉现在上个厕所,外面都有一大帮亲兵在守护着,人绝不离开军营。左良玉不像袁崇焕那么傻,单身入京城,被朱由检凌迟。
经侯恂劝说,再加上朝廷确实发了五十万两白银,左良玉答应去打李自成。
再来说孙传庭这边。孙传庭在狱中呆了几年。因为确实现在朝中无人可用,朱由检便把孙传庭刚刚放了出来,在陕西练兵不到半年。
孙传庭不想去救开封。他的理由是,“兵新募,不堪用”。但朱由检坚持要去,孙传庭只好装装样子,实际上就在路上磨磨蹭蹭,没有到达与李自成决战的战场。
只有丁启睿、杨文岳、左良玉三部会合朱仙镇,准备救开封。
得到探马的消息后,李自成、罗汝才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围开封,率主力到朱仙镇附近,与官军对峙。
丁启睿所率部队足足有18万兵力,和李自成、罗汝才的兵力大致相当,但是不敢出镇与起义军决战,因为将领们各有小算盘。
“贼众百万,启睿欲战。良玉曰,贼锋锐,未可击也。启睿曰,围已急,必击之。诸将皆惧。”
李自成见官军不主动进攻,也不慌不忙,如法泡制,绕着朱仙镇继续挖战壕。
这几乎又是照搬照抄皇太极围洪承畴的打法。
主要是当时没有战术产权保护制度。开封照抄宁远,李自成照抄皇太极,天下战术一大抄。
李自成还没有发动总攻,18万大夏援军内部就先乱了阵脚。左良玉一直在想一件事。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50万两白银重要?
先是左良玉发现起义军有包围朱仙镇的迹象,马上率部逃亡。其他将领有样学样,也跟着跑。
李自成见官军士气已溃,马上发动总攻。救援开封的官军大败。
“良玉见贼势盛,一夕拔营遁,众军望见皆溃。”
“贼渡河逐之,追奔四百里。丧马骡七千,将士数万。”
大夏在朱仙镇部署的兵力达18万,虽然比松锦大战时还要多,但输得更惨,基本上还没有跟起义军正式交战就败了,一逃了之。
其中一个原因是各将领现在不肯为朝廷卖命。另一个原因是新兵太多,未战心已惧。
朱仙镇的决战变成了笑话。朱由检闻迅愤恨不已,立即把丁启睿下狱,却不敢追究左良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