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天上会掉馅饼,但朱由检万万没想到天上会掉下来一个皇位,直接就放在自己屁股下面。
过了一会,朱由检才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再问道:“史中官,你刚才在说什么?”史逢春便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
朱由检心里明白,听闻皇兄噩耗,这时候应该悲伤流泪,可是泪水就是出不来。朱由检憋了好久终于挤出出一滴眼泪,对史逢春问道:“皇兄正当盛年,为何,为何突然驾崩了?”
史逢春说道:“先帝染了肺痨,已于未时仙逝。受太后委托,我奉命前来迎接雍王,到宫中为先帝主持丧事,并继承大统。”朱由检这时候才确定不疑地相信,自己真的是当上皇帝了,便跟随史逢春前去皇宫。
当车队驾进皇宫时,朱由检不禁心情澎湃,感慨万千,忍不住又捏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这一切不是在梦中。沿途所见,太监、宫女们身穿素缟麻衣,忙碌不停。一路上,处处传来妃嫔们的哭声。
这一切,如梦如幻。
没多久,朱由检一行来到玉真轩。朱由检走进去,只见小小阁楼里到处挤满了人。朱是佶的尸体放在刘安妃的睡过的床上,身上已裹上了寿衣。太后和十几个高级嫔妃在床旁哭哭啼啼,还有一帮道士正在做法事。
钦圣太后看见朱由检来了,说道:“检儿,你去换身衣服,挨着本宫跪着。”
“儿臣知道。”
见过钦圣太后后,朱由检跟着史逢春,去换了一身丧服,跪在钦圣太后身旁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皇兄,朱由检身临其境,眼泪这时才如泉涌一般流下来。也不知道跪了有多久,朱由检觉得双腿都麻木了。
这时,一个太监过来对钦圣太后禀报:“太后,时辰到了。”钦圣太后听了点点头。一旁的史逢春站起来,先扶着太后站立起来,接着又扶着朱由检站立起来。朱由检感觉两条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大脑指令,还得靠手臂的力量才能站起来。
钦圣太后对史逢春说道:“开始吧。”史逢春和十二监的其他掌印太监,小心翼翼地把朱是佶从床上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玉真轩正厅当中的梓宫中。
史逢春托着朱是佶冰冷的躯体,看着少主苍白的脸,想起他与刘安妃在玉真轩甜蜜的时光,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史逢春生怕泪水滴在少主脸上,只好侧脸过去。一旁的丁波看见了,连忙拿衣袖帮他擦干眼泪。
等几个道士做完法事后,玉真轩的大门打开,史逢春等十几个大太监抬起梓宫走出门去。钦圣太后和朱由检也把手搭在梓宫边上。
玉真轩外,申王朱由佖,蔡京、张仲景、谭羽轩和都察院、枢密院以及六部五寺的长官都已在外等候多时。大家看见太后等人出来了,便跟在后面,一路护送梓宫,直到停放在乾清殿。
灵堂前,大臣们鱼贯而入,按官职大小站立完毕。朱由检站立大殿正中面对众大臣,钦圣太后站立左旁。史逢春侧身站着,手捧诏书,念道:“……奉先帝遗愿,由雍王朱由检继承大统,改年号崇祯……”
等史逢春念完诏书,众大臣齐刷刷跪下,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史逢春已在路上叮嘱多次,但朱由检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场面,心里有些慌张,但还是故作镇定,说道:“朕登基伊始,当继承列祖列宗遗志……”
刚说了两句,朱由检忘词了,看着下面众大臣全看着自己,汗水都流出来了。但他越紧张,脑中越是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顿时,殿上寂静无声,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史逢春移步到朱由检身旁,小声提词:“定恭躬自省…”
朱由检舒了一口气,按着史逢春的提词,一句一句大声说下去:“……朕定恭躬自省,勤勉自律,使大夏国运,永世昌盛!”
等灵前即位仪式结束,完成了帝国权力交接后,太后和众大臣便退出乾清殿。只剩朱由检、史逢春和十几个高级妃嫔在堂前守灵。
从进宫到现在,朱由检心中一直有个疑团,看太后和众大臣已离开,便悄然问史逢春:“为何到现在,朕都没看见赵贵妃、靖王朱慈羽和公主朱慈嫣?”
史逢春看了看灵堂前的十几位妃嫔,轻声回道:“陛下,此事说来话长,待无人时,老奴再向您禀报。”
守了一会灵,史逢春见朱由检哈欠连天,知道他已疲倦得不行了,便说道:“陛下,乾清殿的侧殿中,老奴已给您安排了床。您先去休息一会,让她们守着就行。明天太后来之前,老奴再叫醒您。”
从昨晚匆忙入宫到现在,朱由检早就累的不行了,见天色逐渐发白,便去偏殿躺着,一挨到床,便沉沉睡着了。
太尉府中,高俅坐在太师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斜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谭岩。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和三个男子。
高俅冷冷地说道:“谭岩,你说这女子就是画中女子?这三人就是杀死我侄子高小川的凶手?”
自一大早进太尉府,就被高俅喝斥,一直跪着,谭岩就知道有点不妙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是啊。”
旁边四人一听,慌忙也跪下,连声直呼“小民冤枉”。
高俅摆摆手,让那四人停止说话,接着问谭岩:“你可知道他们三人是干什么?”
谭岩挠挠头,说道:“好像是磨豆腐的。”
“可曾找出杀人凶器?”
谭岩苦笑说道:“没找到凶器,也可能……”
高俅打断他的话,怒斥:“没找不到凶器,莫非,也可能是拿豆腐拍死我侄子和三个卫兵,对不对?你再看看他三个,老的老,小的小,瘦的瘦,杀只鸡都费劲,怎能杀得了四名壮年士兵。”
谭岩转头看着三人,心中顿悟:“太尉说的好像有道理,我这按图索骥的办法确实是有点行不通。”
原来,谭岩被杨世盛催得有点急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京城外的一个村里,照着画像找到一个模样差不多的村姑,硬说这村姑家中三个男子是凶手,村姑则是帮凶,下令让手下士兵绑了,送到太尉府领功。
第二天,高俅一盘问,得知这一家人是卖豆腐的,全都不会武功,再一看三人怯弱的模样,便知道只是老实巴结的乡下人,绝对不是胆敢杀禁军指挥长的凶手。
高俅看谭岩那傻头傻脑的样子,心中更来气,说道:“你过来。”谭岩赔着笑脸站起来,走到高俅身旁。
“转过身去!”谭岩不知高俅何意,转身过去。
高俅突然用力飞起一脚,踢在谭岩左边有点歪的屁股上。只听见谭岩惨叫一声,捂着屁股,像一个葫芦一样滚下去。
高俅指着谭岩大骂:“你个混账东西,竟敢糊弄老子。要不是看在你老爸的面子上,今天就革了你的职,打你三十大板。快给我滚出去!”
谭岩一边哭着求饶,一边还真的很听话地抱着头,“滚”着出去了。高俅看着这个草包,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追凶这事就不要指望谭岩了,回头安抚了四个不知所措的村民几句,让手下人给点银两,打发他们回去。
谭岩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走出太尉府。在外等候的三名手下不知刚才谭岩在太尉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其中有个叫赵元帅的还呆头呆脑地问谭岩:“指挥使,太尉赏了什么?”
谭岩捂着屁股,感觉左边的屁股又痛又肿,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赵元帅这话无疑更是火上添油。
谭岩反手就给赵元帅一记响亮的耳光,老羞成怒地说道:“赏!赏你一耳光。”赵元帅哭丧着脸,再也不敢说话,屁颠屁颠地跟在谭岩身后。
四人上了马,谭岩心里郁闷,漫无目的地在京城里溜达,不知不觉就到了丰乐楼。一看见丰乐楼,谭岩就想起上次在这被一中年男子踢了一脚屁股,心想:老子这屁股本来就与众不同,再被你们踢来踢去,迟早有一天非得长歪到前面去不可。
想到这里,谭岩自言自语:“妈的,老子挨了一脚,连仇人名字都不知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念儿姑娘去。”谭岩想起念儿那天撒娇撒痴的模样,心里荡漾了起来,便下了马,啍着小曲,走进丰乐楼。
谭岩上了二楼,经过一间雅间的时候,听见里面的笑声很熟悉,便停下来,用手拨开竹帘,伸头望内一看,只见里面三男二女正有说有笑,其中两人自己认得,一个是刘长卿,一个是李师师。
原来今天刚好是刘长卿生日。刘长卿便早早喊了沈延望、段铮两人,到丰乐楼约李师师和关盼盼一起吃早膳,准备在丰乐楼再订个雅间,晩上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庆祝生日。
五人聊着聊着,谈起谭岩上次在丰乐楼出糗的事。正乐得不行的时候,竹帘中穿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头,竟然是谭岩,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五个人笑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担心关盼盼的身份是不是被发现了。谭岩看见刘长卿十分高兴,有心结交,搭上他父亲殿前司都指挥使刘怀正的关系,便回头和三个手下说道:“你们先找个雅间吃东西,我和朋友聚一聚。”
说完,谭岩厚着脸皮走进来,笑嘻嘻地对刘长卿说道:“刘兄,这么巧啊。你也来这吃东西。来来来,随便点,这桌账记你老哥的。”
段铮仔细观察谭岩,见他眼光只是在关盼盼身上一滑而过,知道他并不起疑关盼盼,心中一块石头便放了下来。刘长卿正猜测谭岩来意,一听这话,便宽心了,故作热情地招呼谭岩坐下,说道:“谭兄,你来的正好。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京城大富商沈贵的大公子沈延望,这位是刑部侍郎段康的大公子段铮。”
谭岩一听,在座的三位少年的父亲非富即贵,心想正好联络感情,搭建人脉,便拿起酒杯向三人敬酒。李师师悄悄塞给关盼盼一个小纸条,接着端起酒杯,说道:“师师敬谭大人一杯,祝大人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谭岩见道君皇帝朱是佶都宠爱的青楼头牌来敬自己,心中飘飘然,烦心事早已扔到九霄云外。关盼盼借着倒酒的空档,把纸条放入刘长卿手中。刘长卿看着关盼盼依偎过来,握住自己的手,心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柔若无骨的纤纤小手已抽回去,只留余香。
刘长卿打开纸条,上面写道“灌他”,便给沈延望、段铮各使了一个眼色,端起酒杯敬谭岩,说道:“谭兄办事勤勉,为人仗义,在禁军里那是人人知晓。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刚喝完,沈延望接着也端起酒杯,说道:“久仰谭大人大名,家父一直和侍卫马军司有生意往来。我想以后也可以和谭大人谈下合作事宜。”
谭岩一听,还有生意可以做,心中更加高兴。被轮番灌了三十几杯后,谭岩酒意上来,便开始信口开河,一会说自己在高俅面前如何被重用;一会说自己在京城认识哪些大佬,连宫中的童贯都是自己兄弟的兄弟。
沈延望三个人笑咪咪地顺着谭岩的话,按照一杯酒一个马屁的节奏捧着他,心里却知道眼前的谭指挥长其实是个大草包。
李师师又敬谭岩一杯,问道:“今天谭大人大驾光临,可是想找哪位姑娘?”
谭岩哈哈大笑,说道:“对,我,我今天是来找念儿的,顺便打听,打听一下上次是哪个龟孙偷袭我堂堂指挥长屁股的。”
沈延望三人听他说话舌头都大了,又想起这位谭大人头顶着一盘菜,如丧家之犬跑下来的模样,便都强忍着不笑。
李师师说道:“原来是找念儿姑娘,师师帮你问一下。”说完,李师师把关盼盼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关盼盼便转身出了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