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法术”后,朱是佶又带着刘生发游玩了一会华阳宫,便让周宏赏赐黄金给刘生发。刘生发眉开眼笑,接过黄金,对朱是佶说道:“谢陛下赏赐。我还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恩准。”
“哦,说来听听。”
“陛下,你也知道我们道家修行讲究的是双修。我想求陛下赐我一名宫女,助我修行。”
“哦,既然元妙先生喜欢。那朕就赐给你,但不知是哪一位宫女有这机缘。”
“就是这一位。”
刘生发用手指着不远处正在修剪花草的宫女。只见那宫女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还有点稚气,红红的嘴唇像是刚出水的樱桃,虽才豆蔻年华,但前面一对玉兔却早已是遮掩不住。
朱是佶细看那宫女貌美肤白,稚气的外表下却藏着一种天然的媚态,心中不免十分懊悔。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意思反悔,当下只好应允。刘生发对朱是佶千恩万谢后,便领着宫女、道童出宫去。
等刘生发走了,史逢春便对朱是佶说道:“陛下,刘生发献的这些丹药还是少吃为好。倘若要吃,依老奴之见还是让太监先行试吃过,对身体无损害,才能服用。”
朱是佶自服用丹药起,都不知听史逢春这番话多少遍,耳朵都听出茧了,心想你一个天生阉人怎么懂这丹药之妙,朕每次吃了都性致大起,还让朕给太监试吃这些珍贵的丹药,真是荒唐,但嘴上却说道:“这些年了,朕吃元妙先生献的丹药,哪里出过什么差池,痴叔不必多虑。”
史逢春也知劝不了这位少主,接着说道:“陛下,再过几天便是钦慈太后的忌辰了。”
朱是佶一愣,心想不知不觉中母亲已仙逝十一个年头了,黯然说道:“那就请痴叔准备下,到时我到陵前拜祭母亲。” “嗻”,史迎春应了一声便离去。
出了华阳宫,史迎春骑上马往太后陵墓飞驰而去。检查完陵园及周边,史迎春慢慢走到太后墓前,上面刻着“钦慈太后之墓”。史迎春见字如人,想着太后的音容笑貌,脸上不知不觉已是老泪纵横,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三十九年前,京州城一条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睛却炙热地看着不远处的包子铺。突然,一个食客擦了擦嘴,起身离去,而前面的小桌子还剩着咬了半口的包子。
一个七岁的小孩瞧准时机,走过去一把抓起包子就跑。可是才没跑几步,一个大孩子从后面抱住他,用力从他手中抢过包子,还踢了他一脚,轻蔑地说道:“一个天生废人,蛋都没有一个,吃什么包子,浪费粮食。”
说完咬着包子,径直走了。只剩下那七岁小孩坐在地上发呆,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空洞的眼睛早已流不出泪水。
这一幕被一个路过的年轻贵妇人全看在眼里。她让侍从买了几个包子,自己拿着走到那七岁小孩面前,递给他,说道:“吃吧,还热乎的。”
这一句话,仿佛是夏日的暖风,吹进那小孩的心坎里。那小孩眼眶内泛起了泪花,哽咽着吃起了包子。等小孩吃饱了,那女子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爸妈呢?”
“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没蛋。我从小没见过我爸妈。”
那女子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这小孩因天生残疾被他父母遗弃了,柔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到我家当小工啊?”那小孩激动万分,一个劲地磕头表示愿意。
那小孩便是自己,现在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史逢春;那温柔女子便是长眠于此的钦慈太后。如今两人天人相隔,只剩往昔可追忆。
到了钦慈太后的家中以后,钦慈太后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史逢春,还教自己识字。五年后,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出生了,便是以前的端王,现在的道君皇帝朱是佶。从那以后,史逢春便无微不至地照料着朱是佶,生怕钦慈太后唯一的儿子掉了一根汗毛。
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钦慈太后把史逢春喊过去,说道:“我父亲曾传授我一套武术功法,叫紫禅功,但我学的不精,也疏于练武。我看你喜欢习武,今天便传授于你。”就这样,钦慈太后又教会自己紫禅功。
后来,年仅四十八岁的万历帝朱翊钧病逝,膝下无子。当时还是端王的朱是佶意外地被立为皇帝。自己也跟随少主到了皇宫中,直到现在。
史逢春在钦慈太后墓前喃喃自语:“少主和以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最近老奴瞧他神色有点憔悴,料是酒色过纵所致。老奴劝他勤练身体,少熬夜,少吃丹药,但这些少主全都没听进去。依老奴之见,还是您托梦,叮嘱他一下。少主素来孝顺。您的话定是能听进去的。”
整个陵墓寂静无息,只听见史逢春絮絮叨叨对着墓碑说话。正当史逢春转身准备离去时,只见不远处一老妇人在一年轻嫔妃搀扶下,往自己方向走来。这老妇人便是万历帝朱翊钧的生母钦圣太后,钦慈太后昔日的闺中好友。
史逢春赶紧走上前,向钦圣太后请安,陪着老妇人,边走边聊。两人一个是来缅怀姐妹情义,一个是来追思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恩人。忆起往事,不禁感触良多,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谈笑风生,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泪湿沾巾。
过了一会,钦圣太后和史逢春等人终于离去。偌大的陵园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两、三只乌鸦偶尔发出“哇……哇”嘶哑几声。
此时太尉府中,掌管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两支禁军的太尉高俅,端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眯着眼睛,听下面几个人汇报。
坐在左下方第一把椅子上的是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朱亚虎,手中拿着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纸,念道:“今年马军司招募新兵五千七百人,其中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十之八九。
未有技艺的新兵,我全部纳入左威卫用于贩盐。今年,我部士兵上缴岁费共计二十一万两白银,空饷所得十二万两白银,贩盐所得十一万两,共计四十四万银两。”
等到朱亚虎念完,坐他下首的侍卫马军司另一个都指挥使张蒙接着禀报,所说之事和朱亚虎大同小异,但太尉高俅却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杨世盛禀报之时,太尉高俅突然睁大眼睛,高声问道:“我那侄子高小川被人谋害,抛尸于荒效野岭。这事,你可查出来谁干的?”
杨世盛慌忙陪着笑脸,说道:“属下已安排谭岩正在追查,望太尉多宽容几天。”太尉高俅“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等到所有都指挥使都禀报完毕,太尉高俅不禁又眉飞色舞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都指挥使辛苦了。我细细盘算了一下,今年咱们的营业收入要比去年多出十一万两银子。
主要还是马军司这边比较给力,步军司这边还得再加把劲。
我看啊,军中那些不知好歹的老兵,没有手艺的,干活拖泥带水的,都得找些理由,让他们解甲归田。这样呢,我们也能多吃点空饷。
还有,强调一下,以后没有手艺傍身的新兵,绝不能招募进来。我这里是军营,不是免费培养他们做小生意、做手工活的。
再一个,每年的军演大赛就要开始了。这是要给陛下看的,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检查检查服装和道具齐不齐全。是该让士兵们回来排练排练了,到这个节骨眼上,就别老想着赚钱了。从下个月起,你们几个私活一律不准接了。”
座下几个都指挥使连声从命。
高俅转头对坐在右下方第一椅子上的青年男子说道:“高柄,你把大家的帐簿整理下,就按往年的惯例给各级军官都分发下去。还有朝中几个重臣的大礼,蔡中堂的,童中官的按照去年标准提升10%。这些,都得提前准备。特别是雍王的,你得好好精心准备,我要亲自送给雍王。”
高柄点头说道:“孩儿明白,请父亲宽心。”
离开太尉府后,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杨世盛急急忙忙回到驻地,找来自己心腹指挥长谭岩商议:“今天太尉找我们开会。其间又问了他侄子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线索?”
谭岩说道:“线索倒也是有,但人海茫茫不知去哪找?”
杨世盛一听,来了精神,问道:“什么线索?”
“这段时间,我差人一路打听高小川离开驻地后的行程。查来查去总算问到,有村民看见高小川骑马往天目岭方向去,一直尾随一对年轻夫妇。幸运的是那村民还记得年轻少妇的模样,说她长得秀色可餐,印象深刻,还把她画了下来。后来,村民又看到那年轻少妇跟着三名男子进了京城。”
“那三名男子长得什么模样?去了京城哪里?”
“三人去京城哪里,那村民并不知情。至于那三人相貌,村民说只顾着看那美少妇,并没有在意那三个男的长得什么模样了。”
杨世盛听完,不禁摸了摸鼻子苦笑。思索一翻后,杨世盛开始给谭岩推理整个过程:“高小川以前就有过强占民女的行为。这次去天目岭多半也是垂诞少妇美貌。现场还发现无名男尸的土墓,应是这少妇丈夫,八成是高小川杀的。
连起来看,我猜是有人看见高小川行凶,便行侠仗义把他们几个反杀了。所以那三个男的应该就是太尉要找的凶手,关键就是要先把那年轻少妇先找出来,才能顺藤摸瓜。”
谭岩愁眉苦脸地说道:“可京城这么大,我又不知那女的姓什么,住哪,去哪里找?这本来就是刑部的事,为何太尉偏偏让我们去找?”
杨世盛也叹气说道:“太尉差不动刑部快点结案,还使唤不了我们吗。这样吧,你把那少妇的画像多印刷一些,让兄弟们一人带一张画像,进城里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线索。”
谭岩为难起来,犹豫了一会,说道:“大哥,你还记得上次,太尉让我们进城替他寻找爱犬藏獒的事吗?
结果狗没找到,反被都察院那帮御史举劾我什么不务正业,役使禁军为私用,生事扰民,列举我好几条罪状,害我白白挨了五十大板,打得我现在屁股都是歪的。这次又逾越刑部,进城找人。再被弹劾,怕是我这边屁股,保不住了啊。”
说完,谭岩还翘起屁股给杨世盛看,以证实所言非虚。谭岩自出生起,屁股就有严重的畸形,有一边屁股长得偏歪,上次挨过板子后,歪得就更厉害了。
杨世盛看他那屁股确实是两边不一般大,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心想自己这傻兄弟行事确实有点鲁莽,但这些年来办事勤勉,又为自己扛下不少罪,这恐怕也是没有谁了,便说道:“你就说你刚娶进门的第五房小妾跟三个小白脸跑了,你才进城去找。男人捉拿奸夫淫妇不是天经地义的事?那帮御史还能因为你捉拿奸夫淫妇,去弹劾你?”
谭岩如梦初醒,一拍大腿,说道:“还是大哥主意高明!”
第二天,谭岩带着一帮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士兵进了京城。人人手持一张画像,一路上嘻嘻哈哈地逢人就问。那架势不像是来找人的,反像是来发小广告的。
正找不到头绪的时候,谭岩看见对面一人骑马慢行。这人自己认得,正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刘怀正的次子刘长卿,便迎过去说道:“长卿老弟,请留步。”
谭岩把编好的一套说辞,讲给刘长卿听,顺便打听有没有见过这一女三男。只是谭岩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已经找到了案犯。
虽然这画中女子并不是很像顾红玉。但一听到一女三男,刘长卿心中便知道谭岩要找谁,但脸上若无其事地说道:“啊呀,居然还有三个小白脸敢勾引谭兄小妾,那真是可恶。但我确实没见过这一女三男。听说高俅大人的侄子在郊外被人杀死了,是真的吗?”
谭岩说道:“当然是真的,现在刑部迟迟破不了案,害得高俅大人天天逼我们步军司去找人。长卿,你评评理,这破案的事怎么就到了我头上来。”刘长卿一听,心里全明白了,笑嘻嘻地安慰了几句,便向谭岩告辞,向随心居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