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就过了立冬。今日正值休假日,段康在书房中看书。“嘭、嘭、嘭。”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请进。”
书房的门打开,张三、李四从外面走了进来。段康一见他们两人,料想白云寺一案定是有了线索。还没等段康开口,张三低声说道:“老爷,可方便进密室说话?”
看着他们两人神情,段康知道肯定有重大发现,便打开密室的门,先走进去。张三、李四两人关上书房的门,也跟着进去。进了密室,李四先把茶水倒上。
张三闭目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按照老爷的吩咐,我们两人秘密监视白云寺已有二个多月了。白云寺依岭而建。起初,我们两人以为这白云寺只有前面一条道可进入。后来意外发现,这白云寺后山还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山路,可通过暗门进入寺内。”
“后山有路,还有暗门。你的意思是从后山进入尼姑庵这条路,外人其实不知道。”
“没错,自我们发现这条路起,发现只有一个人走过。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在每个月的十三和廿五,准时潜入白云寺,与赵贵妃私会。”
段康心里一颤,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少许茶水洒了出来。他和木晚舟从章弘贪腐案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怀疑司马玄有杀人嫌疑,这才暗中调查白云寺,万万没想到揪出的是一宗皇家的红杏出墙案。
“你把细节好好说一下。”
“开始几日,我们让小赫扮成信女,进入尼姑庵观察。在尼姑们午休和晚休时间里,我和老四也几次潜入寺中察看和窃听。未发现这尼姑庵里有什么异样。
只是,赵贵妃每月准时来两次,烧香拜佛。这白云寺人烟稀少,建在盘龙岭岭顶,加上住持一共五个尼姑。这盘龙岭虽不高,但后岭比较陡峭。按常理说,只有通过前岭平缓的山道方可上去。
也是天赐良机。十三那天。刚好下了场雨。第二天,我们两个在寺里找不出什么线索,便去后岭随便逛逛,突然间发现一些断断续续的足印。一路顺着足迹,我们才发现,白云寺后院有暗门,这后岭有条隐秘小道。
我们兄弟二人一商量,料定这人会再次潜入寺内,便藏在后岭的一棵参天大树上守候。一守就守了十多天。
廿五那天清晨,那名男子果真再次潜入寺内。碰巧的是,那一天刚好也是赵贵妃进寺烧香拜佛的日子。我们就开始起了疑心。当天傍晚时刻,那名男子从原路出来。我们一路尾随跟踪,发现这男子便住在离白云寺十里远的松隐寺里。
不同的是,这松隐寺是个和尚庙。我装成香客,进了寺庙三次。也许是我捐的香油钱不少的缘故,这松隐寺主持净海大和尚和我倒是很聊的开心。没几下便让我套出话来。
这名男子叫段朴初,是鼎州建安府人。大概六年前,他拜在净海大和尚门下,在寺中边带发修行,边准备科举考试。老四这边差人到宫里,打赵贵妃的消息。更巧的是,这赵贵妃也是鼎州建安府人,和段朴初是同乡人。”
“段朴初有没有察觉到,你们俩跟踪他?”
“没有,段朴初虽然身手矫健,或许会点粗浅拳脚,但不是练家子。以我们的轻功,他察觉不了。我觉得,白云寺两个尼姑,很可能是意外发现了赵贵妃和段朴初的私情,才招来杀身之祸。”
段康突然想到什么关键之处,心跳加速,惊出一身冷汗,一字一板地说道:“你们确认他们两个在幽会?”
张三慎重地说道:“我们两个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到了第二个月,便在他们幽会的前一晚潜入寺中大梁上窥视。第二天,赵贵妃进了白云寺,烧香礼佛只是做个样子。
没多久,赵贵妃便随尼姑庵主持如性进入后院,与段朴初幽会。老爷,你是知道李四自小天赋异禀,听力惊人。老四,你来说说。”
一旁的李四说道:“那天,我听见赵贵妃喊他段郎。两个人大概是先说了些情话,接着便是行那床笫之欢。”
段康心中明白,自己对张三、李四曾有救命之恩,且多年来两人陪同自己,经历过不少刀光剑影,三人虽以主仆相称,但早已是情同手足,若无十足把握,绝不会向自己禀报,便问道:“此事除了你们,两个寺庙中还有谁知道?”
张三应道:“白云寺主持如性和一个青年尼姑定是参与其中,其他三个尼姑摸不准是否知晓此事。至于松隐寺几个和尚,我猜想应该是不知道此事。”
段康心如火燎,强作镇静,点点头说道:“你们跟我一起去木府。”
到了木府,段康将张三、李四两个人所查到的惊天秘密原原本本地告诉木晚舟。木晚舟沉吟片刻,并不作声。段康见状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陛下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全是和赵贵妃所生。公主刚五岁,靖王三岁。”
段康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木晚舟。木晚舟也想到了关键之处,看着段康,迟疑地说道:“没错,陛下确实只有一子一女。倘若这赵贵妃与段朴初私会,就意味着这一子一女有可能并非陛下血统。莫非,莫非陛下患有暗疾,不能生育。”
两人一凛,心中明白,这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红杏出墙了。而是有人想要偷天换日,断去朱氏一族的皇家血统。
木晚舟坚毅地说道:“此事关乎国本,须及时禀报给张中堂。不过我们还得加派人手,盯紧两个寺庙的关键人物,以免赵贵妃反咬一口,祸及你、我两家。”
段康、木晚舟两人一商议,便让张三画出几个人的画像,安排刑部六扇门二十多个捕快,乔装成普通人,跟随张三、李四,在周边秘密监视段朴初、如性等人的行踪。
到了傍晚,段康、木晚舟两人便急奔张仲景相府。在相府的书房里,张仲景静静地听段康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中大骇,但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
张仲景在书房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停下来说道:“再过几天便是十三。依你之说,段朴初到时候必定又从后山入寺。我府中有一心腹,叫做孙东生,也善于侦察之道。我让他随你们一并去监视。你们这几天好好起草奏本。待过了十三,孙东生核实之后,便进宫向陛下禀报。”
张仲景倒也不是信不过段康、木晚舟两人,只是此事实在太重大,若不派人核实,实在难以安心。说完,张仲景便唤来孙东生,交待一番,让他随段康、木晚舟离去。夜幕中,张仲景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眉头紧皱,心中暗暗叹气。
御马监的衙门内,掌印太监史逢春正在房间内调心入静,吐故纳新,修炼功法。一会,一个太监走近来,轻轻地敲了一下房门。
听见敲门声,掌印太监史逢春吐出浊气,睁开眼睛问道:“丁波,何事?”
丁波在门外应道:“禀报史中官,那个刘生发道长又来宫中了。”
史逢春推开门,走出来,问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正在华阳宫陪同陛下。”
“走,我们也去瞧瞧,看他这次又变什么戏法。”
史逢春带着随从走进了华阳宫。宫中到处可见各种奇形怪状的巨石,也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从全国各地搜刮过来。单单在西南角的“太湖石”高十五米,长七米,宽五米。
这罕见巨石原在云南深山当中。应奉局朱敏为了讨好皇帝欢心,硬是拆了无数座桥梁、城门,一路搬运到京城。
当然,盛世美景怎可少了水。华阳宫中有湖、溪、池、泉、瀑布。只是平常人并不知,这些大多由人工开凿引水而成,正可谓是巧夺天工。
除此之外,华阳宫中还有植有各种奇花美木,养有各种珍禽异兽,建有各种亭台楼阁。若干年以后,后世的历史爱好者周秋裤到此遗址一游,感慨不已,认为华阳宫之奢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华阳宫极为宏大,史逢春一路疾行,过了好久,才遇见道君皇帝朱是佶。朱是佶正得意洋洋指着一个巨大的叠石,对刘生发说道:“元妙先生,你看此石。朕起名为紫石屏。此处是朕刚刚建成的,妙不可言。来人,放水。”
顷刻间,只见紫石屏后面小山丘上,清水飞泻而下,淋在紫石屏上形成飞瀑,随而流入雁池,惊得池中群雁飞鸣。引起朱是佶和刘生发哈哈大笑。
此情此景怎能少了一顿马屁。刘生发道长一会称赞皇帝构思巧妙,一会称赞皇帝眼光独特,一会称赞此处风景是人间独有,仙境绝无。
一顿酸爽的马屁拍完之后,刘生发说道:“我这次外出云游,除了悟道,还特意买了些名人书画,要献给陛下。”
朱是佶一听名人书画,眼睛发光,忙说道:“哦,快拿来给朕看看。”
刘生发让道童把几幅书画拿了出来。朱是佶仔细观看了一会,摇摇头,说道:“元妙先生,你这两幅画应该是真迹。可这两幅书法却是赝品,绝非出自薛曜大家之手。”
刘生发心中好不尴尬。他知道当今皇帝喜欢名人书画,所以苦练书法。自己好不容易临摹薛曜的书法多年,才弄出来这两幅赝品。本想着鱼目混珠,献给皇帝,换点赏金来花花,没想到当场被朱是佶一眼看穿。
刘生发口中却说道:“唉呀,我上了那奸商的大当了。我当时看到,以为是薛曜大家的真迹,才咬咬牙花重金买下,谁知竟是赝品。幸好陛下慧眼如炬,才能辨识出来。”
朱是佶哈哈大笑,说道:“你买的这两幅书法形似而神不似。”
说完,朱是佶便向刘生发指出与薛曜真迹不同的细微之处。刘生发与朱是佶趣味相同,在书画上的造诣也非常高。
看到皇帝举手之间便指出自己书法上的细微不足,刘生发心中暗暗佩服,不禁又是对朱是佶大赞大捧。只不过这一顿马屁中,也夹杂了真心。
品鉴完书画,朱是佶转身一看,御马监掌印太监史逢春已站立一旁,便说道:“痴叔,你来了。”这史逢春年龄比朱是佶大十岁,原是街上弃婴。偶然间被朱是佶的亲生母亲郭蓉收养于府中。
自朱是佶出生之日,史逢春便一直服侍这位少主。当朱是佶的身份从亲王变成皇帝后,史逢春也从亲王府的总管变成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只是朱是佶小时候叫史逢春为“痴叔”惯了,到了皇宫内也改不了口。
史逢春说道:“老奴知道陛下和刘道长在此游玩,便也过来瞧一瞧。”史逢春虽与刘生发相识多年,但只是表面上客客气气,内心里对刘生发有种莫名其妙的反感,甚至有些厌恶。
刘生发招呼道童,拿过来一个大匣子,递到朱是佶面前。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药丸。刘生发谄笑,凑近朱是佶,附耳低语:“陛下,这批丹药比上一批更猛、更棒。”
史逢春见状,双眉紧蹙,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强忍住了。朱是佶眉开眼笑,让周宏把大匣子和书画都收了。刘生发笑咪咪地,又对朱是佶说道:“我最近又悟得一项法术,想呈给陛下看看。”
朱是佶喜欢新奇,说道:“好啊,快给朕瞧瞧。”
刘生发让道童打了一盆水过来,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纸折成的乌龟,说道:“前段时间,玉清元始天尊又托梦于我,教我新的冥想之术。后来我时时习之,吸收天地之精华,连贴身之死物都活过来。比如我这每日贴于怀中的纸龟。陛下请看。”
刘生发嘴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用手虚指纸龟几下,放入一盆水中。那纸龟入水后,竟然好像活了,在水里游来游去。
朱是佶不禁啧啧称奇,又叹了口气,说道:“朕当这皇帝哪都去不了,一步也离不开京城。世上好多新鲜事都没见过。还不如你当个道长云游四海,逍遥自在。” 说完,朱是佶看着刘生发,心中竟生起羡慕之意。
史逢春在一旁苦苦思索。他根本不信刘生发会个屁法术,知道这定是刘生发不知去哪里学来的江湖把戏。只是史逢春看不透其中奥秘,无法拆穿刘生发的“西洋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