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伤一养就是半月,终于见着伤口结痂不用再日日换药时,三月都已经悄然而至了。
养病期间承乾哥哥来看过我几次,带来了不少好吃好玩的,其中还有一本东晋干宝的《搜神记》,这与市面通行的本子不同,是隋人的增订手抄本,不少原本散佚的篇章都收纳其中。当我看到它的那一刻,心情激动到失语,承乾哥哥大概是被我那副眼闪金星的样子给逗乐了,直说“别这么看着我,我可受不起!”,只是临走之时还不忘加上一句“你好好养伤,我与你找更多有趣的故事书来。”
这些集子可是为我的“伤”中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因而我暗暗起誓,等伤好了,一定要找机会带承乾哥哥去看东市的美胡姬跳舞,以偿他多年夙愿。
这日,我正在靠在西窗前看书,良瑛便端着茶盏走至我跟前唤了声“小姐”。
这打扰了我读书的思路,我便佯做气恼:“你这丫头好不懂事,我正读《干将莫邪》呢!”
她似乎被我突然加重的语气给吓到了,竟手足无措,我便恢复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给她讲起了故事:“这干将如今将要启程前去给楚王献宝剑了,这是极凶险的路程,干将预感性命将要不保,便与怀孕的妻子一番告别,唉,这苦命的夫妻二人真是叫人同情!”
“小姐,今日乃是三月三上巳节,这府里的大小女眷都去曲江游春了,你倒好,还能有心情待在这里读书。”良瑛一边给我揉肩膀,一边语带埋怨地说。
是呀,府里的女眷侍婢与我不同,我仗着义父的宠爱,平日里出门玩耍皆来去自如,而她们,一年中就盼着上元灯会、三月三、还有七夕节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府外行走。
“哟哟哟,小良瑛,你这么着急着出府,该不是看上哪家的小郎君,想要与他眉目传情了吧?”
“小姐不可这般开玩笑!”良瑛被我一说,竟然羞红了脸,“我也是看你腿上的伤已然大好,就盼着你能出府走一走,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
良瑛说得不错,我这伤养了半月,其实早已好了,到应该出去走一走的。
“那好吧!良瑛,伺候本小姐更衣,我们这就去曲江,为你选个俊俏的郎君。”
良瑛已经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自顾自的去找衣衫饰物,留我一个人坐在西窗下傻笑。
收拾停当,我们便乘着马车前往位于长安城东南角的曲江。这曲江是一座皇家园林,因为流水曲折而得名,隋文帝来此游乐时觉得“曲”字不好,便将其更名为“芙蓉园”。到了隋炀帝时,他虽待在长安的日子不多,可也花了不少金钱功夫对之加以开发,种牡丹、栽杨柳、修亭台、造画舫,一切的奢靡享受之物其中应有尽有。到了我们大唐,又被改回了曲江之名。便是每年三月三,皇上会带着一众妃嫔到曲江踏青赏春,那是长安城的一件盛事,寻常百姓都以去曲江园林的城根下偷听其中人语为乐。皇上出游,会诏来许多亲近的大臣,并且命他们带上家眷,以显君臣同乐之意。
所以,园外的侍卫一见我手中义父的信物,便将我放了进去。
有羽林军的卫士牵过马来问我是否要骑马,我想着脚伤初愈,便摆摆手拒绝了。还有,不知是不是今日那几句玩笑话把良瑛惹恼了,她不动声色的给我穿了一套一点都不适合骑马的粉色衫裙,还学着最时新的穿法让我在齐胸襦裙之外直接穿了一件大袖衫,这衫子花式图案虽美,可我总感觉若是走急了,衣服就会掉下来。倒是头发便还是按照我一贯的样式,只梳了一条单辫垂于脑后,点缀了些珠花罢了。
“良瑛,你确定我今日这样穿可以吗?”我垂头瞥了瞥胸前那略显于外的沟壑,不自觉地伸手想把裙子再往上提一提。
“小姐,再过一月你便要行及笄之礼了,到了那时亦可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今日曲江人多,你穿得美艳些,指不定就有哪家的王孙公子对你一见倾心,介时上门提亲,便也是一桩美事呀!”
“好呀良瑛,长本事了,竟用我今日的戏谑之语反过来嘲笑我了,胆子可真不小!”我是又好气又好笑,便作势要揪她的耳朵。谁知良瑛对我的这些小动作太熟悉不过,轻而易举便躲了过去。
“小姐,我可没嘲笑你,你怎么不识我的良苦用心呀!”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良瑛十岁起就跟着你,你不嫌弃我出身低微,待我如亲人一般,我只希望有个可靠的人能护你一世周全!”
良瑛这话说得真挚,让我好生感动。其实,她与我身世相仿,都是孤女,我只是运气好些,才有此番境遇,说到底,我们并无多大的差别。所以,我一直没有把她当做下人,只当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小姐妹。
“良瑛,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既是出来玩,咱们便不去多想其他,只尽情玩乐便好。”
“嗯!”良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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