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自然是风景秀丽与别处不同,尤其到了三月春意正浓之时,一夜春雨潺潺过后,含苞待放的桃花几乎一夜盛放,有清浅的淡粉,亦有妖冶的桃红,间杂而交,没有任何规律,却也美得毫无道理。有时一阵风过,桃瓣从枝头飘坠,就此零落成泥,带着些春日独有的感伤。良瑛说,我今日一身粉红,正映了《诗经》里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却以为,花也好,人也罢,重要的不是经久不衰的美貌,而是年年来赴这岁时之约的勇气。
“你看,那桃花树下,正有一群文人才子在曲水流觞仿兰亭旧事呢,咱们凑凑热闹去。”
于是,我便带着良瑛悄悄站在桃花林里,观览这场风雅的盛会。
这些文人才子大概想要在上巳节这样一个传统的节日里效仿一番古人的习惯,所以,几乎都穿着南朝时常见的宽衣白衫,一个个沿着溪水而坐,有的正襟危坐、冥思苦想,有的则肆意地倚在草地上,观其形貌似乎对将要来临的挑战显得并无兴趣。那乘了美酒的羽觞便由一名小书童从上游处放入溪水,羽觞随着水流停在谁的面前谁便饮了觞中酒然后赋诗一首,若遇上写不出诗的,便只能悻悻地罚上三杯酒,游戏复而重新开始。可大唐的文人才子们,便没有哪一个是腹中无物还甘愿认输的,所以大家都在尽量寻找着灵感,以求留下佳作。好诗一首接着一首,倒是忙坏了一旁负责记录的男子。
我平日里与长安城的子弟接触很少,今日在此之人,我几乎一个不识。但是,能在上巳节这样一个皇家游园之日,一起进到曲江来玩乐的人,即便不是王孙贵胄,也应是新科的进士。总之,算得上大唐未来的文官储备力量了。
就在我思量这般的同时,羽觞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前打着旋。他面色从容,神情泰然,似乎毫不在意,又似乎是等待已久后的胸有成竹。
“游韶兄,到你了!可要叫我们好好见识见识你的诗才呢!”旁边的年轻人很大声地说,不过在我听来,这声音不是在期待,倒是在起哄,略有等着看笑话之意。
那叫游韶的年轻人眉眼清秀,气质雅淡,他俯身端起了羽觞,复又仰头一饮而尽。
他也不多话,只是轻描淡写地吟诵起了他即兴而作的诗:“芳晨丽日桃花浦,珠帘翠帐凤凰楼。蔡女菱歌移锦缆,燕姬春望上琼钩。新妆漏影浮轻扇,冶袖飘香入浅流。未减行雨荆台下,自比凌波洛浦游。”
此诗一出,四座惊叹,刚才那个起哄的年轻人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拱手到:“游韶兄文才非凡,在下佩服。”周围的其他人也争相敬酒,表达赞叹之意。
此诗的确好,虽也绮丽婉媚,但也言之有物,不似前朝诗歌那般堆砌典故华而不实。
“游韶兄的文采,本王也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当我还在细细品味这首诗时,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抬头一看,果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个峨冠博带的少年站在宴席之侧,一众士子见到他都立刻起身行礼。
怎么是他!我赶紧拉着良瑛快步走出了桃林。
“小姐,你怎么了,咱们不是看得好好的吗?”良瑛未曾跟我去过皇宫,自然很是好奇。
“那人便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对头——皇四子,魏王李泰!”
良瑛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明白了,也不说话,便与我一同沿着曲水,往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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