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姷有孕的消息被摁下了。
南边边陲的将士还在等着封赏呢,巡视之事更是不能停,那原本的五千里虽减了些,可又加了好些伶俐的宫女,马车更是加了好些软垫。
直到启程之后,知情之人还是止不住担忧。
原本这事是要告诉酒如霜的,可倪姷知道酒如霜生性爱自由爱玩乐,若是她知晓此事,免不得又得拘她一年。
便也没有告诉她,随她玩乐去了。
倪姷倒是带上了倪琛与蒋凡曦,家里的弟弟妹妹总得带出去见见这世道。
瞧着把路边狗屎往蒋凡曦裙摆上踢的倪琛,倪姷眼不见为净地拉上了车帘,歇了表哥表妹一家亲的心思......
从小一块儿长大,但凡有苗头,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入了冬,靠近北边愈发寒凉,但凡入城倪姷都会换上玉辇,玉辇四周只纱幔及流速遮挡,亦能让百姓瞧瞧当今陛下长何等模样,众人虽然伏跪在地,可倪姷未曾让人盯着不能抬头瞧一眼,好奇之人自是不在少数。
“陛下原来当真是个女子!”
“怪不得有如此善心四处散粮!”
“陛下竟生得如此之美,还能带兵打下瑞平大港,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瞧着如此娇弱,说不得都是骗人的.......”
“怎会是假?!我在燕南跑商之时曾亲眼见过身穿甲胄的陛下,那气度寻常男子如何能与之相较?!”
“..........”
倪姷随意瞥去一眼,竟对上一双眼熟的眸子,倪蓉。
倪蓉瞪着眼睛,却难掩欣喜,更是在对视上之后不发一言笑着再次伏跪见礼。
“陛下,万寿无疆!”
倪姷微微点头,而后移开了目光。
却不知这一见,在倪蓉心内留下了何等震撼,从前她的一点善念,能得堂姐记在心里,救她与小娘逃出火坑,更给了她们安身立命的银子。
时隔两年,堂姐竟成了当今陛下。
今日相见,她从心底为堂姐高兴,高兴她做成了她自己想做的事儿,高兴她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圣旨已下, 明年重开恩科,男女同堂考试。
说不得日后,她也能有与堂姐,与当今陛下再见的一日。
.....
北地之处几乎没有了从前的关北百姓,他们苦寒多年,只愿不再受暴风雪的侵蚀。
可北地还有很多大煊的百姓,北地农田所种之粮食,是倪姷的人在北疆之地找到的,经多年培育选种才能在寒风中抵御风雪,现下已然在大煊北地之处传播开了。
百姓不愿担这风险,银子拿出去,自是又愿意了。
大家都想吃饱,有了银子,自然能吃饱。
每入一处城镇,总有官员能提前得了消息,清了街道,可倪姷手里这么多人,怎会让他们得逞。
他们到底不敢在倪姷眼皮子底下做得太过,只是赶走了街边的小乞,还有慈安堂内饿得出来偷馒头的孩子。
要想处处都‘干净’,那是难上加难,可有些事儿,总得去做。
不要束修的学堂还是建得太慢,慈安堂还得派专人重整。
倪姷长舒一口气,淡声吩咐道:“去教教当地官员如何为官。”
凌醉蓝坐于马上,颔首应是。
消息传了出去,自是可以杀鸡儆猴,安排的人下来之前,这些孩子亦能过很长一段时日能吃饱饭的日子。
*
巡视到燕南之时,已然过去了五月。
年关已过,已然是隆熹元年,二月初十。
倪姷急着先行直入大煊新的疆域,御驾摆进御苍大军军营,他们终于等到了他们的主君。
整个军营伏跪一片,浑厚齐整的声音在天际围绕。
“末将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倪姷搭着凌醉蓝的手走下玉辇,打趣道:“难得你们还有如此守礼的时候。
起来吧,答应你们的东西,朕可不敢忘。”
众人齐声谢过,皆是满面笑意地站起了身。
他们早日便收到了家中来信,得了赐宅的将军,家人已被好生安置,更是荣宠万千。
可这些消息,他们总会想亲耳从圣旨之上听到。
从前的主公,现在的陛下,的确没有忘了他们,竟然亲自来了。
凌醉蓝扶着倪姷走上高台,她展开圣旨,高声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都统白降,多年来竭尽心力,精贯白日,功高甚伟,特封为镇国大将军。
上将军娜木娜...........”
长长的封赏圣旨,念了很久很久,就连百夫长的升任都未曾落下,亦算是破天荒头一回圣旨念到一半还得换人来念的。
倪姷的诚意,他们自是都能感受到。
接下来便是倪姷银子砸下去,迟来的欢庆宴席摆满了整个大营,接连不断直冲天际的烟火映照着每一张笑脸。
她的将士,自然应得最好的。
白降跟了倪姷多日,察觉了些不对,她们从不打探主子私隐,可主子在这边陲待了一月,那肚子竟然微微鼓了起来,再加上主子时不时抬手抚上肚子,她又怎会不多想。
倪姷常年练武,身上自是紧致的,是以更是不显怀,可现下都五个多月了,总是会微微凸起,简直烦死了。
“白降,边关不是好待的地儿,可万岳还盯着呢,不可不守,你还得替我戍守这大煊新的边陲。”
白降盯着自家主子的肚子愣神,闻言竟有些迷惑地‘嗯?’了一声。
看着她的眼神,倪姷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怀孕吗?”
白降:........
白降抬手挠了挠头,思忖了一阵,蹙着眉道:“主子,怀孕了怎可长途奔波?现下几个月了?这一路想必定然艰难吧?累着了吧?您身子可还康健?孩子可还康健?这是谁的.........”
倪姷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你下去歇着吧。”
*
巡视完燕南各处,倪姷已然七个月的身孕了。
一路上跟着的迦阑宫众人无人不惊诧,怎的主子肚子突然就鼓了起来......
倪姷日日气得想杀人!一日比一日想杀人!
冷秋在这时,送来了消息。
找到时傹了。
倪姷立时便躺进马车里,吩咐往夷州去。
还好是在燕南境内,赶了十日路也就到了。
到了一处山脚之下,倪姷便冷着脸色跳下了马车,惊得凌醉蓝脚软!
楠云给倪姷送来做成药丸的安胎药,凝云为倪姷拿来一柄剑。
凌醉蓝瞧得眼角直抽。
“陛下您还怀........”
话音未落倪姷提着剑飞身上了山。
楠云劝慰道:“主子身子康健,略微飞飞没什么的。”
凝云认可地点了点头。
.....
倪姷找到地方之时,便瞧见了那个死男人。
选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地儿,弄了一分外雅致的院子,气色红润,更并无话本所说因病白了发,瞧着竟是年轻了几岁。
时傹在摇椅之上阖着眸子,慢慢悠悠地摇着晒太阳,自是闲适的,可下一瞬,一凌厉杀气直冲面门而来。
他沉着脸闪身躲过,一柄利剑猛地把摇椅钉在了木墙之上,瞧着那熟悉的剑柄,他勾着唇角朝倪姷的方向看去。
这一步,她终是走来了。
正欲挑眉说些什么,却在瞧清楚倪姷身形之时,僵在了原地。
那张惯来懒散含情的精致面容,此刻僵得如同一低智孩童,一开口更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倪姷....你......”
倪姷气得肚子发紧,蹙着眉躬身抚了抚,又抬眸看向那还在廊下愣怔的男人,怒吼道。
“跟老娘回去!”
“是是是.......”
【行文至此,落笔为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