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始,本诸事繁杂。
若是换了别的新君,朝堂安稳,世家平衡,百姓安定,都够新君焦头烂额的。
可倪姷不同,撤了前朝玄隍卫,又手握神出鬼没的迦阑宫,谁的面子也不给,还未打下从前的朝昌时便已然把朝隍城内的‘贵人’齐齐整整地饿了几遍。
‘贵人’们当初那副狼狈模样,如今谁也别想在她面前摆什么谱儿。
更有的确得用的官员,虽不干净,可的确有几分本事,自是比新人好用,他们在那些位置之上浸淫多年,可不是吃白饭的。
倪姷难得召人来,几人自是忐忑非常的,从前面见陛下也没这么悬心。
可这些日子满朝隍都在传当今陛下如何亲自上战场手刃敌军,如何在战场大杀四方,又如何救下了无数战士....
更有说书之人在茶馆酒楼大肆描述当今陛下在战场之上如何一手拧断敌军脖颈.....
陛下救下的,还有不少世家子弟。
这下好了,又收拢了人心,又威慑了蠢蠢欲动之人。
踏入太和殿,几人见礼之后一抬头便对上了御案之后那双淡漠含笑的眸子。
几人为官多年,自是轻易不会被震慑 ,此时面上依然坦然。
“不知陛下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
倪姷没说话,只懒懒抬手示意,不多时便有身穿玄色绣四爪金龙纹官服的迦阑宫属下抬着一箱箱东西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沉了眸色。
倪姷不欲与他们多加周旋,只抬了抬下巴。
“有劳诸位随意翻翻,瞧清楚瞧仔细了再来与朕回话。”
殿内只他们五人,箱笼亦是五个,倪姷才懒得管什么谁是谁的,你看看我的罪证,我看看你的账本,也是有趣的。
足足过了一刻钟,几人再次看向倪姷之时,眼底只剩惶恐,巨大的悚惧压下来,就连伏跪在地的双腿都在打颤。
“求陛下恕罪!”
“陛下饶了老臣吧!”
“陛下恕罪!”
“.........”
倪姷瞧了他们一会儿,殿外的凌醉蓝心领神会踏进殿内,朝迦阑宫属下吩咐道:“把诸位大臣好生送回去。”
众人立时便把五人提出了殿内。
凌醉蓝躬身退出殿内,跟随迦阑宫属下送人出宫,只是几人腿软得不成样子,却得两两抬一人。
几人被半扶半拖地走了半程,再瞧见凌醉蓝之时,眼眸一亮,好似瞧见了什么救命稻草,扑过来就扯凌醉蓝袖子。
凌醉蓝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迦阑宫属下又把人‘扶’住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失礼。”
那人眼神转了又转,;凌醉蓝抬手示意迦阑宫属下先退下。
瞧见人退下,几人又围了过来,却不敢再靠近,拱手一礼之后才开口。
“宫令大人独得陛下宠信,不知.....不知今日之事可有转圜的余地?”
那些罪证账本,一但公之于众,他们绝无可能活命,一家老小亦难活命。
凌醉蓝下巴微抬,淡淡笑了笑,好似很是恨铁不成钢。
“诸位大人以为今日陛下为何不曾多言?
陛下若是当真想要诸位的命,何必叫诸位今日走一趟。
诸位皆是大煊栋梁,一时糊涂也难以抹杀从前功绩,总有回归正途的机会。
可诸位犯下的事,属实有些大了,陛下却是不能不罚。
只是不知,诸位大人舍不舍得做出表率来了。
陛下恢廓大度,虚怀若谷,自是愿意给能臣机会的,只要用心做事,陛下总能瞧见诸位的好处。”
五人松了一口气,看向凌醉蓝的眼神满是感激,齐齐长揖一礼。
“求宫令大人指点!”
凌醉蓝笑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正送走的箱笼。
“八成,抬进宫来换走你们的箱笼,本官亦会朝陛下进言,把此事按下。”
八成指的什么,众人自是心里明白的,那箱笼里的账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数目便是要扒了他们一层皮,再放了他们的血。
可.....能换命,此事只要不是人尽皆知,亦能保下如今尊荣。
“多谢宫令大人指点!”
凌醉蓝轻笑道:“大人们可不要让陛下失望啊,回去吧,路上慢着些。”
瞧着众人走远,她又笑着转身回到太和殿。
殿内倪姷正在用膳,凝云前来回禀倪姷巡视大煊的事宜及路线。
“陛下,巡视的规制按您的交待是已然备好了,卤簿亦是减了三成,只备龙辇一,玉步辇二。
迦阑宫属下扮做禁军,派五千人随您巡视。”
倪姷继续吩咐着,顺手往嘴里夹了一口鱼。
“太多,再减去一半。”
说罢竟然呕了一声。
她除了受伤之外,因着长年练武,身子一直康健,这一下可把殿内两人惊得不行。
凝云连忙冲出殿外去找楠云,凌醉蓝连忙冲向倪姷为她抚背,端茶。
“陛下您先用茶水压一下,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膳食不合胃口?”
倪姷眉心拧在一块儿,盯着御案上那鱼,“今日这鱼怎的如此之腥?这是从池子里直接捞上来就端给朕了吗?”
闻言,凌醉蓝却是松了口气,还能阴阳怪气,想必不是下毒。
“陛下还是等楠云来把把脉吧,您好些日子没让她把脉了,日后可不能大意了。”
倪姷摆摆手,“又不是老了,哪里需要日日把脉,累得慌。”
凌醉蓝知晓说不通,便又转了话头,“陛下今日召见的那几位大臣,此事臣已办妥,想必今日趁着夜色他们便会把家产送进宫。”
倪姷没了用膳的兴致,只懒懒点了头。
“后日朕便要启程,凝云和你总得留一个在宫中,你们自去商议。”
凌醉蓝眼眸转了转,笑道:“还有高寒雁高大人呢,她守卫宫城,对政事处置更有经验,如此一来凝云与下官,便都能跟着陛下去了。”
倪姷一言难尽地瞧了她一眼,只觉她的确是学坏了,高寒雁守卫宫城,自是走不得,既然走不得多办点事儿,也是使得的。
可高寒雁最怕的就是这些事儿,宫令大人当真是为了能出远门不顾旁人死活了。
两阵风猛地掠进殿内,下一瞬倪姷的手腕便被楠云摁上了。
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齐齐盯着楠云。
楠云眉心柠起又放下而后复又柠起,过了好半晌才讪讪开口。
“陛下,您有喜乐。”
闻言,倪姷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了,殿内几人亦是僵住了。
要知道倪姷可是避孕药丸不离身的,楠云亲自制的药,更不会有任何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倪姷沉默了好一会儿,回想前头与时傹那狂乱的三日........
在三人那惊疑的目光中,扯了扯嘴角,算是承认了自己玩得太累的的确确是忘了这茬。
想到什么,她又冷笑了两声。
有趣。
怀孕了,孩子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