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她伏在世民的怀里轻言细语:“其实这些道理大王心里早就知道了,但因为疼惜我的缘故,你一直没有迈开那一步。这些话我也早就想同你讲了,但我贪心你的宠爱又觉得说了你也未必会听,所以迟迟没有开口,但上次阿耶也说了,我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么多,为将来着想,我今日就索性把话说明白了。”
这时她眼中泛起盈盈的泪光,晶莹剔透,轻轻拉起世民的手放在心口,“大王对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但两情若是久长,又岂在朝朝暮暮。既然大家总归要生活在一处,为长久计,还请大王雨露均沾。”
“这秦王府不只是大王的家,也是我的家,我身为秦王妃就有责任管理好这个家,我决计不会让这府中充满阿谀谄媚、勾心斗角、谋财害命等阴损诡计。作为妻子,我所求只不过四个字:家宅宁和。”
说完,她坐起来俯身朝世民深深一拜。
“你......”世民忙抱住她,胸中激雷震荡不已,这样一个人叫他如何不敬不爱。
“对不起,阿璃。”良久,他沉闷的声音显出几分无奈与沉重来。
他知道她说的都对,但他的心里为何会如此的难受呢?
阿璃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无言的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世民叹了口气。
他轻抚着她一头如瀑的青丝柔声恳求道:“但今晚,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阿璃轻轻推开他,“不如,就从今晚开始吧。”
阿璃背对着他。
不久,一声叹息下,他颀长的身影慢慢下了床走向门边,她悄悄转过身,双手死死抓住被角,抑制住心中想要喊他回来的强烈冲动。
那个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外,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终于,她亲自将他推给了别的女人。
她伏在被子上失声痛哭,灵犀走过来递过锦帕:“王妃这是何苦,大王来都来了,你既这么舍不得,为何又赶他走。”
阿璃抬起婆娑的泪眼,悠悠道:“她说得对,他不是我一个人的大王。”
第二天,阿璃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灵犀慌慌张张的跑来禀道:“胡姬自尽了。”
“怎么会?”阿璃一惊,原以为过了几天她该想通了,没想到......
“这有什么,”徐姑姑看这两人一脸大惊小怪,道:“她这是畏罪自杀,怪不得别人。”
原本她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过了两天,府中竟传出些谣言,说什么:
“胡姬勾引大王,得罪了王妃,被王妃逼死了。”
“她骂了王妃,所以王妃要赶她走,她不从,王妃不得已使了手段。”
“她自己勾引大王还有脸骂王妃?”
“那她骂王妃什么了?”这可能是所有人最感兴趣的一点,于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诶,这胡人女子的性子就是烈啊,也真是可怜。”这是大家最后对她的总结,其中也暗示了王妃的狠毒。
传言有鼻子有眼,似是而非,禁也禁不住,尘嚣日上,阿璃欲辩无力,又惊又怒,加上胡姬的死和先前受的惊吓,两眼一黑,人晕了过去。徐姑姑立即差人去请太医和大王。
世民也是前脚才听到这些传言忙命何凡去查,后脚就听到阿璃晕倒的消息,他急忙赶来承香殿。
太医给她扎了针,说一时半会还醒不来,让好好睡上一觉。
世民便先后找了徐姑姑和灵犀了解事情经过,见她们的叙述几乎一致,心中大概也有了数。他再次走进寝殿,没多久,阿璃悠悠醒来。
“大王。”她轻唤一声,委屈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好了,别怕,别怕。”世民一把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只要你无事就好,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没想过要她死,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大王,你信不信?”
“当然信。但她谋害王妃、皇嗣,死有余辜,你有什么好自责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一早将她杖毙了事。”世民想到这便恨意难消。
“她不是没害成嘛,所以我想着好歹给她留条生路。”这就是她没敢告诉大王的原因。
“你呀,要是害成了......”
阿璃小声道:“我也是想为肚里的宝宝积点福德。”
世民便没有再作声。
半响,阿璃又疑惑道:“但为什么,她会突然想不通呢,真的是畏罪自尽?出了府总有一线生机,难道不比留在府中等死强吗?”
“还有那些传言,半真半假,似是而非,好像真的有人当场听到了似的,但当时只有她、我、徐州姑姑和灵犀在呀。
而至于事情的起因,她是怎么推我、让我受伤的,却又无人提及,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人想害你。”世民叹了口气。
“是谁?”她转念一想,可能很多,因为嫉妒。
“果然物极必反,都是我害了你。”世民抱紧了她,心有余悸,“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事情我来处理。”
随后,世民回到承乾殿,叫来何凡,吩咐道:“给我好好查,看这几天有谁去过胡姬被关的屋子,她们说了什么,平日她与谁关系密切。”
过了一日,何凡回禀,“关押和给她送饭的人都是承香殿的人,没有查到有谁去看过她。她平日与阿朱走得较近,也时常去拜访杨孺人和韦孺人。”
世民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他又叫来怀安,道:“现在府里不安宁,到处是小鬼,你们还记不记得鹄羽名单的事?”
两人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鹄羽名单,皆点头道:“记得。”
世民接着道:“当时所有的疑点都指向灵犀及她后面的主子----王妃,与现在如出一辙。但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不是王妃。那件事如果不是里应外合不可能成功,但可能不止一个人。”
因为太子想拿到鹄羽名单不假,但当时他不可能去害阿璃。很有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人与想害阿璃的人不谋而合了。
“现在那个人极有可能还在府里,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外征战,府里的事也顾不上,但现在我们回来了,有时间了,而且以目前的局势来看,那边的动作肯定越来越频繁,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如果他们再来一次里应外合,我们该当如何?这件事,必须得好好理会理会了。”
“那大王的意思是......”
世民目光深沉,“借着这次的事,你们合力将府中好好彻查一番。”
“除了王妃及本王的子女们,其余所有人你们都给我仔细彻查一遍,特别是他们的身世、来历及人际关系,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也不能打草惊蛇。这样做可能会耗时耗力巨大,但从长远看,却不得不做。”
不管是害阿璃的人,还是太子安放在府中的卧底,他都要一网打尽。
“是。”两人领命退下。
他知道事情查起来不容易,但谣言必须马上禁止。当天他就宣布,现已查明胡姬残害王妃、皇嗣,致使王妃摔倒、手臂受伤、受惊晕厥,罪无可赦,现已畏罪自杀,此事就此终了。如再有人以讹传讹,必定严惩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