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天下太平时,你对我多关照,他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大战将至,匹夫有责之时,姑父再将我护在羽翼下,让其他将士如何看我?我又如何在军营里立足?”
梁理科说到这,单膝跪地,抱腕拱手,恳求道,“还请将军恩准,末将甘愿赴其劳!”
此话一出,营帐内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丁将军终于开口,“行,本将军这就修书一封给太守,让太守联系万丘太守,你点齐人马护送粮草至万丘便回,剩下的路程安排,就让万丘太守自己去张罗了。”
梁理科欲言又止,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领命,出门点将去。
临到大帐边,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将守在怀中的书信取出,递到丁将军面前,“姑父,这是我给梧桐寄的信,请你过目!”
丁将军挥毫的动作顿了顿,生怕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连连摆手,“行了行了,拿去给守卫官吧,本将军不想看了。”
梁理科勾唇一笑,谢过将军信任,忙将信件收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丁将军不由得自胸腔里发出一声哼笑,看过几次梁理科写给梧桐小姑娘的信件,真是肉麻得牙疼,他是宁愿多看几本深奥难懂的兵书,都不想再掉鸡皮了。
不多时,听着营帐外传来训话声,丁将军出帐看了一眼,梁理科已经点齐两千精壮士兵,分配好此次任务,上来与他报备。
丁将军一声令下,“即刻出发!”
两千人的队伍,跟随梁理科,奔赴御粱城去。
…………
…………
御粱城北城门。
此时烈阳当空照耀,那些从沙州,万丘逃出来的百姓,步履艰难地忍耐着酷热的折磨。
他们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每走几步都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然而,对于饥饿又疲惫的百姓来说,更大的挑战是如何进城?
若说匈奴人打过来了,不是更应该把城门打开,给百姓提供庇护?
可若是都不让进,那些在边境做贸易的商人,每家每户拿出十串钱来,士兵又允放行?
困顿的百姓聚集在一起,半信半疑地等着士兵所说的,太守大人会做进一步安排的时限,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什么太守的影子出现。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出了叫喊声——
“太守是要咱们替他们这些当官的去死!”
“御粱城的太守不管咱们死活,咱们冲进城去跟他拼了!”
东一头,西一头的叫喊声瞬间打破了死寂,撩拨躁郁不安的百姓是群情激愤,附和声回荡在广袤的天地之间。
守城士兵立刻紧张起来,面色凝重地持械对指靠近的百姓。
只见大量的百姓挥舞着拳头,向着城门蜂拥而至,士兵坚守在城门拒马之后,甩动兵器尽力阻止百姓进城。
“不要乱,不要乱,太守大人马上就到,不要乱!”
“再不后退,小心刀枪不长眼,后退,后退!!”
奈何士兵们喊破了喉咙,已经被恐惧饥饿支配的百姓就像中了邪一般不管不顾要冲卡。
十来个成年男子扛起了拒马,就有百姓要从马下拱进来。
城墙之上目睹这一切的士兵,眼看着情势挡不住了。
“咻”一下,射出利箭,刺穿了一位强行进入的大娘的胸膛。
大娘跌倒在地,鲜血四溢。
百姓还来不及反应,城墙上再次射出箭矢,又击毙了好几个想要硬闯的百姓。
丧命的百姓多了,幸存下来的百姓就愈加焦躁起来,被愤怒所吞噬,争先恐后地往前冲撞,有些人甚至赤手空拳就要跟士兵们拼命。
此时赶到北城门的梁理科拉住了缰绳,看到眼前的混乱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愠色。
他对着城墙上的士兵疾呼,“停手!”
话音未落,数支箭矢破空而来,再度夺走了几条生命。
暴乱的态势愈演愈烈,不少难民已经翻过拒马,跟士兵们扭打在一起。
梁理科不得不掏出令牌冲城墙上的校尉高声喊道,“援粱骠骑营骠骑将军令,立刻停止射箭,擂鼓!”
其实城墙上的校尉听不清下头的军官说些什么,但却认得军令。
目光一转大概就猜到了所为何事,立刻叫停部下,来到烽火台边的大鼓前,“咚咚咚”直敲鼓!
只可惜,城门前白刃空拳相接,乌泱泱一片沸反盈天,谁还听得见什么鼓声锣声?
紧急关头,梁理科只能调转马头退出去十来米,再一个加速,伏低身型与战马配合着,在马蹄即将撞开百姓之前,疾驰如风的战马突然腾空而起,从百姓头上飞跃而过……
众人就见着身披战袍,腰悬利剑的将军从天而降,如同翱翔世界的猎鹰。
铠甲敲击和马蹄落地发出清脆声响,战马被男人紧勒住缰绳调转头来,战马嘶鸣,前蹄高高仰起。
威严气息如疾风骤雨,将四周的喧嚣瞬间压制住。
男人那锐利且稳重的视线扫过全场,面色冷峻道,“我大夏任何一个城池都不会阻拦大夏的子民通行,莫要惊慌,少要害怕,排好队,待我军入城,城门即开!”
穿堂风掠过,男子身后是徐徐打开的城门。
城门开敞处透来的光照耀在他身上,使得他更加光芒四溢,萦绕周遭恐怖的阴云逐渐消散。
梁理科果断迅速地疏通了现场秩序,百姓自发让开了一条道,城门也重新回到了守军的怀抱,只是代价惨痛,几名士兵重伤,还有更多的人躺在地上。
校尉从城墙上疾步赶来,对着马上之人抱腕拱手,“可是丁将军派来运送粮草的上差?!”
梁理科微微颔首,“正是!”
校尉紧绷的神色舒展开来,讪讪一笑,“报上差,粮草就在城南,运往沙州必走城北,若是此刻让百姓入城,恐会引来不必要觊觎和骚乱啊!”
梁理科冷笑一声,“将人拦在城北,他们就看不见了?”
“将城门两边的街道清出来吧,待百姓入城之后,我们再出城,校尉大人,放人入城还需防备匈奴细作!”
话音落下,校尉立刻就想到煽动百姓起哄的那几声叫嚷,微微一笑,“多谢上差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