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尾。
邓希希求娶了凌府大姑娘凌意桐。
这件事,一开始家里人还怕梧桐知道不同意,她太有主意,分分钟会爆出宁缺毋滥这种荒唐的言论把意桐忽悠瘸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嫁人想干什么?
何况,意桐都这把岁数了。
邓希希虽然是个绝户,但有功名在前,前途有望,嫁过去不会经历婆母刁难这些破事,也不用劳心劳力操心一大家子,娘家人还就在身边,邓希希也不阻止娘子抛头露脸做生意,这就算是顶好的一桩姻缘了。
梧桐知道这件事,还是梁理科跟她说的,她就想不通,这事有什么好瞒着她的?
天要下雨,姐要嫁人,谁也拦不住。
再说了,她一向都秉承着,你不来问我嫁不嫁,我是绝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你若是来求我指点,我倒是可以说一声,随你高兴。
婚姻这种事,那人合不合适就只有自己的脚知道。
既然大姐决定要嫁,她唯有祝福,再盯死邓希希。
年后的十月,大姐产下一女,抱着大胖外甥女,梧桐嘴上夸着真好看,心中却有大大的问号。
不是说双眼皮是显性基因吗?
爹娘都双,为何她的外甥女却是个丹凤眼?
为了让大外甥赶紧地变成双眼皮,满月宴那天,阖府团聚,对了,要提一嘴,满月宴是在凌府办的,邓希希现在跟上门女婿没区别,而他自己呢,似乎也挺享受被娘家人照顾的生活,尊老爱幼也十分勤快。
这一点,梧桐还是满意的。
话说回来,为了让大外甥赶紧变成双眼皮,满月宴当晚,梧桐特意打造了一个大金猪,猪的眼睛有她拳头大小,可见壕得没边了。
看着大外甥女突然瞪大的双眼……皮,梧桐也算千金搏一笑了。
而看着她送的这份大礼,梁理科深深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玉笛,默默将其又塞回了袖兜。
梧桐这生意做的是真够吓人的。
那夜回去,梧桐偷偷梁理科,她现在一天就能赚一只大金猪,折成白银二十万两。
咕咚,梁理科当下就决定,不辞官了,辞了也没用,给他再来一辈子他也赚不到媳妇这么多家当!
…………
…………
冬去春来,一年后的三月四日。
也就是梧桐十八岁的第二天,她嫁人了。
梁理科一天都不想多等,能让梧桐拖到三月五日,算他输。
不过,输给自己的妻子,是种福气。
这一日,京城的喜悦无处不在,大将军娶诰命夫人,大户人家,派头十足。
百姓纷纷涌上街头观礼,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八抬大轿里,红色盖头挡住了梧桐的视线,但这并不影响她感受着周遭热烈的氛围,令她沉溺在这个繁华世界里,被周遭的祝福声所环绕。
还能听见,前头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新郎如何肆意张扬地说笑。
“我梁理科今日娶媳妇了!”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赏光,赏赏赏!”
“那位祝我和夫人白头偕老,儿女成群的大娘你再说一遍,赏银十两!”
“都赏,都赏!”
花轿里的梧桐都替梁将军捏把汗,这俸禄够不够赏?
花轿沿着街道缓缓前行,最终停靠在高大的将军府门前。
鞭炮如同璀璨的火光洒落在地面上,喜乐与百姓的欢呼如同沸腾的热水,咕噜噜,把梧桐的脸都给烧红了。
男人轻轻踢了下轿门,轿帘被掀起,有阵阵微风卷着花草的清香飘送到梧桐鼻翼之下。
是紫藤花的香味。
奇怪,现在也不是花开正盛的时候,呵,这个人,还给她准备了惊喜!
“娘子,该下轿子了!”
温和的笑语将她神思拉回,她点点头,正要伸出手去,却感觉红纱之外,男人的气息越发近了,她下意识战术性后撤,反倒被他逼到了角落里。
“理科……”
他没有回应,让梧桐不得不抬头,借着轿外亮眼的日光,看向他眉目疏朗俊逸无俦的容颜。
“娘子,别紧张,一会喜娘会带着你完成全部的步骤。”
她知道啊,这些话喜娘都跟她交代过了,他为什么要特别提出来?
难道说,紧张的是他?他紧张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嗯!都听你的!”
她轻笑一声,把手放在他掌心上,果感手心一片濡湿,“夫君你别紧张,出错也无妨,都是第一次,谁还没个……”
“不许胡说!”梁理科严肃了语气提醒,“虽是第一次,但为夫已经在梦里演练过无数次了。”
好在有红纱挡着脸,脸上红烫得要命,被他瞧见可不得得意坏了?
什么千万次,千万次你还如此紧张?你这千万次,演练的都是旁的东西吧!
再多的揶揄暂留将来回味,办正事要紧。
她在梁理科与喜娘的搀扶下,步下花轿,与夫君共牵绣球,跟随着喜娘的指引和傧相的唱和,完成了进门和拜堂仪式。
步入洞房,等到红烛缭燃。
前院里,喧哗声如浪潮一般,时起时落推着时间前进,直至大浪褪去,有人推开了卧房的门。
“将军!”
“老爷!”
“姑爷!”
这房里三个人都凑不出一家来,听得梧桐好笑,也缓解不少心底乱七八糟的浮动。
“你们都下去吧,今夜……不用守在这。”
其实大伙都懂,跑得比兔子还快,出门时还很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梁理科往床榻边走近几步,含情脉脉的眸子如痴如醉地看着端坐在床头之人。
他有妻子了,是他爱慕了七年的可人儿,从开始无意中踏入那家小茶寮,二人的命运齿轮便开始双向转动。
从与她相识,看她囿于后厨却整日朝气蓬勃。
从与她相知,看她转转灵眸就有万千主意。
从发现自己暗恋她,看到她就会心跳加速,唇角上扬。
从与她两情相悦,看她为自己远赴西北战场同生共死。
从得知她不是这世间人,看她却像仙女儿一样如获至宝……
只想要她,一生一世,嘦姕一人。
得偿所愿,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不用想她想得心疼,也不用想得情绪勾缠,整夜泡在冷水浴桶中。
从今夜开始,到往后的每个日夜。
思及此,他迅速拿过桌上的秤杆,迫不及待地撩开了了头上的红色轻纱。
他看她,婚服正见牡丹,后绣双凤,娇颜含羞,妆容绝然,珍珠点靥,美得惊为天人,温婉又风情。
她看他,一袭崭亮云锦走金线大红喜袍,腰间玉带璎珞繁复华贵,红色衬得他俊逸的面庞更显温润。
到底还是女孩子,脸皮子有些薄,梧桐垂眸,听着自己如擂的心跳声,抿唇,“喝酒!”
梁理科眨了眨眼,才想起合衾酒的事,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底的躁动,端来两杯水酒,往她身边一坐。
梧桐接过酒杯时,看了眼身边之人,身体绷紧,比她这个黄花大闺女还紧张。
为防流程太公事化,也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她笑道,“夫君不说点什么吗?”
梁理科脱口而出,“娘子今晚真美。”
梧桐毫不客气地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身,“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怎么可能?”梁理科说罢,自己也笑了。
这下倒让气氛回暖自然许多。
二人将交杯酒喝罢,梧桐借势搂住了他胳膊,靠在他的肩头。
“夫君,给你猜个谜语吧,淮海又见水退时,双人换走阻碍石,月顶右手不见口,青年男女树心旁,世上何物最懂爱。”
他将她整个人环在了怀里,破解谜底之时,看她眼底宛若翻涌滚滚浪潮,似要将她席卷吞没。
“难得有情人!”
梧桐点点头,“答对了。”
说着,在他边落下一吻。
这下他看她的眼神,好似烈火烹油,几乎将她灵魂洞穿了千次万次。
梧桐颊羞得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轻轻晃他手臂,“你要不要出一个?”
梁理科想了想,“良宵苦短,咱们……床上聊!”
吔,男人从紧张到厚颜无耻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梧桐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被骗着自己投入他怀抱里,不服的粉拳落下来,最后却在他胸前舒展开,要拿下主动权。
手指才刚勾住他的衣襟,腰上的大手忽然收紧,一眨眼,人被他抱到腿上,俯视着他。
“ 我的小仙女,院中的紫藤花你可有看见?”
“看见了,怎么办到的?”纤纤玉指攀缠在他的喉结上。
他低吟一声,贴上她的唇,“用你教的大棚催熟法……中午送来的万艳同杯可有吃啊?”
她回应着他,在气息间轻轻喘息,“吃了,麒麟龙髓,凤酪琼浆,万花之蕊,万木之灵,可为瑶池仙品,夫君手艺厉害了……”
男人厚颜无耻道,“嗯,为夫还有更厉害的……”
“呵呵呵……”
纱帐滑落,被翻红浪。
情丝终蔓延,枝叶已交接。
有花散红缨,有子垂皂荚。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