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山郸涧。
这是御粱城与万丘城之间的小型关隘,商队平民往南边逃命。
浩荡的运粮队携带着大量物资通过关口只能在山间行进,以免与流民撞见,为了那些粮食补给发生不必要的冲突,耽误了行程。
因道路崎岖,行进缓慢,眼看夕阳就要落山,押送这批粮草的士兵个个神情紧张。
冷冽的山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远处的鸟鸣声单调而阴沉,树枝嘎吱作响,无处不在传递着绝望的气息,士兵不说点什么绷不住啊。
“哎,哥哥。”
“哎,兄弟。”
“你说怪不怪,出了山郸涧就感觉不一样了,你看对面山头的树,全都光秃秃的像被烧光了一般,咱不会在这遇到匈奴兵吧?”
“瞎说什么呢?咱们是出关,当然是越往北越荒凉,梁头说了,这叫气候影响,会出现两座山头明显的阴阳之分,万丘都没没到,上哪来的匈奴骑兵,赶紧推车吧!”
“欸欸欸,推吧推吧!”
士兵闷头猛推又往前行进了十里路,头车半边轮子突然就陷进了一处草洞里。
车上满载的两千斤粮草瞬间倾覆,犹如瀑布般滑落到山腰以下。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展开救援,救车救物,忙活完这顿,身后有将领策马奔驰而来。
“怎么回事?”
士兵们抬头,看着马上头戴红缨幡,一身厚重木牌盔甲的男子,紧张地回道,“回邓队长,车子陷草里去了,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邓希希神色肃穆地观望着四周,回头看那些运货的马车,驼队,心底是直窜焦火。
“赶紧地吧,粮草必须在三日内送到万丘,按时回去给将军复命,过了这个山头再寻地方休息。”
“欸欸欸,好好好!”士兵们赶紧回归本位,重新推车上路。
邓希希站在草洞边做个人形标记,提醒后面的车队莫要往他身边来。
而从他身边路过的士兵,远远见着他都是低头垂眼不敢与之对视。
像足了小学生见到巡堂校长躲躲闪闪的猥琐感。
也不怪他们怕邓希希,除了邓希希一身好武艺他们打不过之外,这人还特别的轴。
俗称的死心眼,认准的事你换一百个人跟他说道理都没用,一口唾沫一根钉。
方才都说了,下了这个山头就休息,累死在这个山上,邓希希都不会让他们休息的,谁若是不服,他就给你来个分筋错骨手,痛到你服气为止。
不多时,二黄驾马从后方疾驰而来。
邓希希瞧见马头上挂着的蓝旗,便知他要去前方探路,还不等他问话,二黄先开了口,“梁头去对面山头巡查去了,大部队就交给你了。”
邓希希头盔动了动,算是领命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队伍不能燃火,只能依靠山边涧里的雪光水光和一泓银月指路,行动就更加缓慢了。
二黄领着几名士兵在前头,路不平填坑,坡陡峭垫石。
处理好一段路,正要上马往前头去,却听身后有士兵惊呼一声,指着对面上头喊。
“黄队长你看,对面山头燃起了狼烟。”
二黄心下大惊,拢目光朝士兵所指方向看去,就见空山之巅,燃起了刺眼的黄光。
“梁头一人在对面山上,是他在给我们发信号,不好,附近有匈奴兵!”
士兵的身子就开始哆嗦了,“这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支援梁头?”
“蠢货!”二黄大骂一声,观察着周围地势,“梁头是想把匈奴兵引过去,说明匈奴军队在咱们这座山边,也不知作何筹谋,你赶紧回去报信。”
不待士兵回话,他已驾马迅速往前狂奔了几百米,跳下马来就往一处伸展向外的悬崖边冲去,察看敌情。
夜下,疾风霍霍,笳角碰撞,骏马低沉的咆哮声从山谷传来,林中偶见星火闪烁,观人数,至少三千骑,看距离,大概有个十几二十里。
“真是可恶,匈奴狗贼犯我大夏,比咱们还堂而皇之,看我一会不把打你们满地找牙!”二黄咬牙切齿,迅速上马原路折返。
先回来的士兵已经通报了全队,被吓得二楞二楞的士兵们在邓希希的指挥下,把运粮车推进了树林,野草枯叶一盖做了掩护。
“邓队长,现在怎么办?”士兵们哆哆嗦嗦围拢在邓希希身边,神色万变。
虽说他们来到御粱城有三年多了,可也是第一回正面与匈奴兵交锋,眼下敌军人数不明,紧张惊惧很自然。
邓希希看他们这怂样,冷声大骂道,“怕个六啊,不就是匈奴兵吗,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说你们是丁将军的兵,我都替你们丢人!”
“赶紧抢占制高点,准备弓箭巨石,一会匈奴来了,就给我砸,给我射!”
二黄刚好赶到,连忙催促起来,“都听邓队长的,赶紧上山!”
士兵“哗啦”一下就往高处疾奔而去。
走在后头二人交换了一下作战部署,听闻或可能出现的三千兵马,商量出一个瓮中捉鳖,砍头去尾的战略。
“还有一事,”二黄踌躇间,把对面山头起狼烟一事跟邓希希一说。
邓希希猛地顿住脚,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梁兄要用自己做靶吸引匈奴兵力?他带了多少人?”
“就几个弟兄,我估摸着,匈奴人不会轻易上当,会派出小支队伍过去查探,扫除障碍——”
邓希希怒目圆睁,一把拽住了二黄的领口,“说的什么屁话?小队也得有百来人吧,你让梁兄以一敌百?你怎么不让他上天啊?”
“我的意思,咱们得快点结束这边的战斗,才能赶去救头儿。”
邓希希现在就想去,推开二黄,又被二黄紧紧攥住了后脖领子,好一番苦口婆心。
“梁头此举不就是要我们保护更重要的东西么,这儿不仅有粮草,还有更重要的兄弟们,梁头不在,若你此刻也丢下这些人不管,粮草弹药人命不成献给匈奴人了么?”
“你还不知道梁头的脾气吗?孰轻孰重?”
邓希希懊恼一叹,万般出自无极所奈,只能将兄弟义气夹到胳肢窝里去了。
“走,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