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身边男人回话,梧桐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来。
抱着海碗猛地站起身,却跟身后之人撞了个满怀。
好在梁理科手脚利落,一手托着碰落的汤圆碗,一手紧紧搂着她肩头,眼中透出焦急神色是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转瞬又很无奈的勾了唇,“厨房重地可得当心些。”
梧桐抿了抿唇,攥紧了他的衣襟。有些紧张的低声问,“你的意思,那家铺子跟邓员外有关?可是……不是说他的买卖见不得光吗?为何会在这闹市当中弄那样大的一家铺子。这大隐隐于市也不是这么个大法吧。冲我来,这也太委婉了些!”
梁理科闻言,眉峰一紧,“什么叫委婉?你这丫头,是真不知人心险恶?非得他拿着刀剑冲进来吓唬你才算直接吗?”
梧桐自知那话不妥,卖乖一笑,“你别恼,我就是着急才口不择言,谁说我想他直接冲我来了,我恨不得他烧香拜佛祈祷他哪天喝醉了酒掉进应嘉河里喂鱼去,皆大欢喜。”
梁理科将她扶正,捏了捏她的小脸,似乎在表达着他对她这张利嘴是丁点办法都没有。
“这只是猜测,我问过理治,他说州府这两个月开了三家大酒楼,其中有一户来势汹汹,日日张灯结彩,通宵达旦,写的招牌是‘月满楼’,听说在京城及江南富庶之地广有福门,
照常说,这些京畿之地开出来的铺子,多数都是取衣食住行之便行收买信息之利,我倾向于这月满楼背后有着见不得光的买卖。即便它是正儿八经的酒楼,处在这转角,恐怕也是为了让你分心。”
梧桐眨了眨眼,心想,怕那邓员外,那日她就乖乖入套了,哪里还能等到梁理科赶回来呢?
不得罪也得罪了,常言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邓员外如今看她就跟眼中钉肉中刺似的,早晚都得对上。
她干着急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小心应对就是了。
“梁大哥,想当初,咱们面对金馔楼的东家,把他们找来的打手得罪了,我娘和外公都感觉未来的日子都没法过了,最后呢,他连金馔楼都保不住了,还有交趾国王,外传他杀人如麻,为了一道不合口的美食就能了结一条性命,但接触下来,发现他不过是有些财迷罢了,咱家也靠着他扬名十里八店,你说我身上是不是带着点锦鲤属性啊?就是好运气的意思,故而这一次,一定也能逢凶化吉的。”
说到这,手上已经串好了一串豆乳小丸子,顺势就送到了他嘴边来,“尝尝,微甜豆香十足的小丸子。”
梁理科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
看梧桐言表一派轻松,虽知她聪慧过人,可一想到自己留在应嘉的时间也不过剩下这短短的半个月,恐怕邓员外的阴谋都还未铺排开来,他无从下手,这心里刺刺密密地很是不好受。
思及此,他顺势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第一次被他抱得那么紧,恨不得要将她嵌入怀中去。
也不管四周有没有旁人,更别提什么男女大防了。
“梁大哥……”
话音未落,钳住她身体的力道稍稍放开了些,沉肃的口吻道,
“梧桐,军令如山我不得不回,让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与家人的安危,不是我想吓唬你,这次遇到的邓员外,不是金馔楼东家那样背景不强的商贾,也不似交趾王,有王者之尊不行苟且之事,这次是朝廷的超一品大臣,如今大半个朝廷都掌握在他手里,那是站着的皇帝,得罪他,光是凭运气如何能敌?
眼下邓员外在应嘉究竟要做什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半个月的时间岂能摸排清楚?我就真是这么走了,哪里能放心?”
梧桐感受着他的心跳,与落在颈边的吐息,又急又烈。
能听出他的不忍,为难,忠义难两全。
有些莫名的冲动在心底酝酿着,冲击着她心口最柔软的那一点。
她真的很想问他,要她如何做他才能安心?
那么多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他是看得见的,想来也不用问,问了就是没结果。
亦如她心底一闪而过的一点自私,想叫他不要去边城好不好,也是不可能。
沉默了许久,冷静下来的她抬眸看向他,眉眼坚定,“不是还有半个月吗,咱们做该做的事,到了那一天,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她对彼此的去与留是只字未提,可半点不影响梁理科听懂那些言外之意。
他阖眼片刻,压下了心底的悸动,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握在他温热的掌心。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梧桐闻言,重展笑靥,另取来一串豆乳小丸子,再次试探,“这次可以尝尝了吗?”
“嗯!”男人轻应了一声,眼底的笑意不加掩饰全是宠溺,一口撸尽。
梧桐在心底微叹,男人呐,至死是少年,哪个朝代都如是。
分明是那样冷静端止的兄长,现在已然是能被她一句话就影响了情绪的弟弟。
须臾,她又问他,邓员外那边,他可做有什么安排?
这就提到了昨夜他父子三人在游廊上商量的事,故而他也这般这般,如此如此跟梧桐说了一些初步的决策。
梧桐乐呵呵地一扬眉,“既然如此,要不咱们做戏做全套,我这边也配合配合?”
梁理科牵唇一笑。他最喜爱的就是梧桐这一点机灵,很多话不需要说的太清楚,她都能懂,尤其是出这些歪歪主意,那脑筋转的比谁都快。
这二人说起小话真是没完没了了。
避讳在后厨门口那些人才是为难。
一会看他们是旁若无人抱在一起,赶紧撤退出来,瞧瞧看看,见着分开了,正准备进来,谁知又抱在了一起,吓得他们又探头缩脑不敢闹出动静来,这会儿倒是分开了,可谁能保证后面会不会再来?
越闲是越吃盐,越是单身越被撒狗粮,造孽啊!
“欸欸欸,我说你们,全杵在门口做甚啊?厨房里是起火了还是发大水了?”
巡场而来的凌大成看见后厨门口,学徒的学徒,厨子的厨子,都杵在廊檐之下一言不发,呆若木鸡,不明就里就那么问了一句。
有那性格活泼爱吧吧的立刻往前凑合凑合,笑嘻嘻道,“掌柜的,可不就是起火了嘛,火还挺大呢……”
凌大成一时还未全然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揶揄,一听起火,顿时就捞起了天井下的水桶,往大缸里“哗啦”捞了半桶水,一阵风似地冲进了后厨。
“哪里起火了,你们这帮小崽子,起火不扑光看不动,找死嘛……”
话音戛然而止,戛在他看见了两道身影慌张闪到一旁之时,“咯噔”一下,老心脏跳漏了一拍,大嘴一张,就立在了当场。
哦,过来人,他还能看不懂?
原来那个火是这么一团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