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与十阿哥一向要好,自知晓了十阿哥对和悦的那点儿心思,又知晓十三阿哥与和悦走得近,便想要为十阿哥抱不平。
十三一向瞧不惯十阿哥那样瞧不起人的,而十阿哥因着见十三年纪小好欺负也自是不遗余力地欺负他,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彼此谁也看不对眼。
小时候十三忍着,谁让十阿哥有个身份尊贵的额娘?即便亲生额娘去了,也有宜妃娘娘罩着,有外家依靠,而十三的亲额娘不过是个没名分的庶妃,德妃待他虽不冷淡,却也不热情。
小时候若非四哥护着,早不知被欺负的什么样了。
如今眼瞧着这个愣头青竟然肖想和悦,还撺掇了十四弟与他作对,十三哪里肯?就他那样的,凭什么说喜欢和悦?他也配?!
他除了有个身份尊贵的额娘,哪一点值得人另眼相看?!
四贝勒了解他,自是不再劝他。
十三阿哥起身出去,刚走到帐子门口便瞧见李顺儿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爷,爷,十三爷!”
“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十三阿哥拧眉斥责。
李顺儿喘了口气,咽了口口水,眨巴着眼,乖顺地站好:“爷,皇上那边来人找您呢!”
十三阿哥疑惑,这么一大早的,莫非是发生了何事?
心里一突,十三阿哥匆忙去了康熙的帐子。
四贝勒也预感到事情不对,忙起身跟了上去。
十三阿哥进了御帐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出来了,只是此刻的他雪白着一张脸,嘴唇颤抖着,步子凌乱。
四贝勒正站在不远处,一眼瞧见,匆忙赶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十三的手臂,面色一变:“出什么事儿了?!”
十三阿哥顿住了脚步,恍惚地抬眼转向四贝勒,哆嗦着嘴,险些哭出来:“四、四哥,皇阿玛让我回宫,说是、说是,额娘没了!”
说到这儿,十三阿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推开四贝勒的手,急急忙忙往外奔去。
四贝勒脑子里“轰”的一声,呆在原地,眼瞧着十三阿哥狂奔而去,这时候魏珠出来,一眼瞧见四贝勒,松了口气上前:“四贝勒,皇上担心十三爷着急路上出了事儿,让您陪十三爷一起回京,好好劝着些十三爷。”
四贝勒凝眉,匆匆应了句,便朝十三阿哥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四贝勒与十三阿哥于六日后的傍晚回到了紫禁城,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因只是个庶妃,宫里一切如常,只有章佳氏所住的永和宫偏殿简单地布置了灵堂。
德妃与永和宫的另外两位低阶嫔妃在里面坐着,德妃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满目疲惫。
皇十三女和皇十五女皆面色仓惶,低头啜泣。
风尘仆仆的十三阿哥进了里面,一下子扑跪在灵堂前,上气不接下气。
两个皇女见着自家同胞兄长,哭着上前抱住了十三阿哥,眼泪流的更凶。
“十三哥,你可回来了,额娘没了……”
十三阿哥瞧着拥着自己哀哀哭泣的两个妹妹,茫然悲痛的目光聚焦,陡然意识到额娘真的没了,这世上只有自己与两个妹妹相依为命。
他离京的时候还好好的,额娘身子一向好,怎么说没就没了?怎么会这样?
可看着眼前的灵堂,和哭成泪人的两个妹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
四贝勒进来,先向德妃行了礼,这才跪在灵堂前磕了三个头,安慰了句,又提醒十三阿哥:“十三弟,节哀,给额娘请个安吧。”
十三阿哥低垂着头,强忍悲痛,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身跪在德妃面前,磕了个头:“儿子给德额娘请安,今日儿子失态了,还请德额娘恕罪。”
德妃面色慈爱,亲自扶了十三阿哥起来,哽咽不已:“好孩子,你额娘生前最牵挂的就是你们三个,莫要太过悲痛,伤了身子,让你额娘担心。”
“多谢德额娘。”十三阿哥眼眶酸涩,终究未忍住悲痛,微微哽咽。
德妃唤了宫人过来,领着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去主殿换了身衣裳,回到灵堂继续跪着。
这时留在宫里的几位皇子,包括太子也都过来了。
德妃这些日子也累了,这会儿在宫人的搀扶下回去歇息。
十三阿哥和两个妹妹跪在灵前,神情或悲伤,或木然。
※
和悦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喝了碗银耳莲子粥,正歪在炕上看书,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
这时候海兰急急地跑了进来,刚要说话,正给和悦扇着扇子的玉樱忙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
海兰捂住了嘴,瞪大了眼不再吭声。
玉樱放下团扇,小心翼翼拉着海兰的手走到外面,轻声询问:“什么事?”
海兰这才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玉樱:“听说十三爷回来了,这会儿已经进了宫。”
玉樱愣了愣,回过神,蹙眉低叹:“十三爷真是可怜,额娘说没就没了,这会儿不知如何难过呢。”
“可不是,十三爷那样好的一个人,真是可惜了的。”海兰亦难掩伤怀。
和悦自海兰进来便醒了,隔着半开的窗扇,听见她们的话心里一跳。
十三阿哥回来了?!
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十三阿哥离京前,和悦最后一次见他,犹记得他说过,希望他的额娘不再受人欺负,希望他的努力能够让他的额娘过的好一些。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他的额娘便没了。
想必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在这样的环境,一个没了额娘的皇子,要更加艰难。
和悦起了身,玉樱和海兰见她醒了,给她净了脸,重新装扮好。
海兰向她说了十三阿哥的事,和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出了门去了马厩,寻到了枣子。
“你们先下去,我一个人待会儿。”和悦见到枣子,心情好了些,吩咐海兰和玉樱,自己一个人面对着枣子,抚摸着它柔软的鬃毛。
枣子温驯地低下了脑袋,黑亮清澈的眸子像是个小孩子,鼻子里的热气喷在和悦手上。
和悦拿起一些草料喂给它,看它吃的欢,声音柔软:“你说,我该去找他吗?他一个人想必很难过吧,没了亲人的滋味我懂,他还这样年轻,若是因此而一蹶不振……当然,他若是一蹶不振,也就没了后来的怡亲王,我是白担了心了是吗?”
枣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和悦的手,和悦轻笑:“你听懂了是吗?你也在担心他?算你有良心,他对你那样好,你若是不担心就太没良心了,做人要懂得好歹,做马也是一样。”
“如今他也算是我罩着的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他难过呢?那不是与我的初衷背道而驰?等他出了宫,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