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确无话可说。盖明月一开始连孩子都不想要呢,让她为了孩子委屈自己,她怕是做不到。
两个贴身丫鬟也用手帕拭泪,你一言我一语:“谁能懂夫人的苦心呢?夫人求神拜佛吃斋茹素的求来了孙儿,怎不视若珍宝,唯恐不周全。千里迢迢过来守着盼着,小厨房为少夫人随时想吃什么就能吃上都没断过火。可是少夫人……”
狄夫人听了这些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她不领情就算了,我就怕她把火撒到你和我孙儿身上,她若真的爱你疼你,又怎会如此不心疼你的孩儿,如此气你的母亲……”
狄确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怕别人说,明月没有这么爱你。
盖别坐在房顶上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这狄夫人是厉害,一番话下来全成了明月的不是,她自己成了苦口婆心伟大无私任劳任怨。这样一想自己从小被遗弃也不是那么惨,至少盖枝不用受这种软刀子窝囊气。幸亏自己聪明,知道过来听听这老妖婆怎么造谣,不然她们两个被冤枉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里面哭哭啼啼闹到半夜,狄确哄母亲吃了一小碗饭,才浑身疲惫的走了出来。
他茫然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不禁苦笑,看来在自己家绝对不会出现婆媳亲如母女的场景了。以前看到相处的极好的婆媳,他都是信心满满,自己娘亲开明温柔,以后的妻子知书达礼,定能相处的很好。
可明月和母亲,明明两个人都很好,摆在一起却犯冲。母亲对自己的好不必怀疑,明月呢?为了爱自己能退一步不和长辈计较吗?韦婉诗她都能原谅,自己的母亲只需要她尊重就可以了,并不难,那她为什么却表现的那么难呢?
狄确迈着沉重的步子,去县衙找盖明月。
却说狄确回府后,盖枝和明月来到林晚舟处,三言两语说闹了点别扭要借住一宿。林晚舟察言观色并不多问,只安排清淡可口的饭食让两人吃了。让小宝儿和灵灵见过礼后便带着孩子下去,嘱咐盖枝和明月早些歇息。
盖枝:“小师妹,为何不把事情一五一十和狄确说清楚。”
明月萎靡倦怠:“见了他,忽然不想说了。 师姐,我很累。”
盖枝忙道:“你睡吧,我就在隔壁。”
盖明月刚想躺下,却猛地弹起来向屋外跑去,弯着身子吐了一地。
林晚舟听到动静忙过来打扫,让盖枝扶明月漱过口躺下。
盖明月有气无力道:“师姐,我这身体,怕是不好回浮云山庄。我们明天去庐江郡吧,先在那里住些日子。”
盖枝安慰她:“你别担心,狄确不会让你奔波的,我想他母亲明日就回京城了。”
盖明月半晌不语:“我没把握。”
盖枝一愣:“什么?”
明月无奈苦笑:“我没有把握比得过他母亲。 或许我说的再多,他母亲一哭一闹,他就觉得是我的错,自然而然的偏向她了。”
盖枝抬眉:“这是怎么说?他母亲错了就不该继续纠缠,应该让你好好养胎心情舒畅才是。难道就因为是他母亲,还不讲理了?”
盖明月闭眼:“他母亲对他很好啊,以后也会对他的孩子好,他可能并不觉得母亲有错,那么有错的只能是别人。”
盖枝生气:“都是亲人,怎么不能以理服人?若是因为是他母亲,就一味袒护,岂不让妻子心寒。”
明月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回事。他母亲只是对我不好罢了,从小到大对他可没有半分不好,全是一片爱护之心,他或许也认为是我不识好歹。”
盖枝道:“狄确不会这样,你放心。”
明月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狄确走进盖明月的房间,看她蹙着眉头躺在床上,睡的极不安稳。明月似有所感,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终于狄确开口:“吃过晚饭没有?吃过了就睡吧。”
盖明月点点头,往里挪了挪,却怎么都睡不着。
狄确也心烦意乱,看着盖明月又翻了一下身子,便问她:“是不是这张床睡不习惯?不如我们回去睡吧?”
盖明月一僵:“不了,明天我先去庐江郡住些日子。”
狄确压抑着声音道:“明月,过两天我休沐时我们一起去秀华园游湖去,你在家等我两日。”
盖明月不语,良久故作轻松道:“休沐的时候你去庐江郡找我吧,我想念庐江了。”
狄确低声:“明月,那是我的母亲,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见她吗?”
盖明月问:“那么你母亲都和你说什么了?以后她打算如何呢,还要强迫我吃药吗? 还要……”
狄确有些气急:“明月,长辈是为了我们好,你不想吃可以不吃,没有人逼你,你可以不和长辈正面冲突,免得伤了他们的心。”
盖明月张口欲说,一股强烈的恶心冲到嘴边,她翻身下床又吐到了院子里。
狄确一愣,忙跑过去轻拍她的背。盖明月一把将他拨开,接过盖枝递过来的水,又对林晚舟说抱歉,如此麻烦她。
狄确看着自己被盖明月拨开的手发愣,又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强忍住心头苦涩。
他想上前将盖明月抱进屋里,她却直接一躲道:“回去吧,这里都是孩子女眷,不适合留你过夜,我累了。师姐,你来陪我睡。”
盖枝狠狠瞪他一眼,好似有深仇大恨,转头却温温柔柔的对她小师妹说:“好,睡吧,师姐陪着你。”
狄确失魂落魄的走出县衙,回到府里更觉苦闷,一坛酒下肚,更是头昏脑胀。
元芳还在一边絮叨:“少爷,您别喝了。少夫人大气着呢,明天就不和您怄气了。她不是怀着小少爷受不得委屈吗,您得好好哄哄她。少奶奶很讲道理的,连那位韦小姐还是被她救了一命呢。少奶奶喜欢着您呢,您要是不好好表现,明年小少爷落了地,您可就排到后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