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后,除了众臣都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一段晕乎乎的时日之外,舒载筠倒是难得目送着这些臣子们的背影,无端在内心深处被算计的神色,倒是一点也不错的落在了辰嘉树的眼神中,直到整个大殿都骤然安静无人之后,才听辰嘉树上前一步问道。
“圣上,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辰嘉树知道,舒载筠的计划可不仅仅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况,既然连舒载策的性命都全然利用上的搭了进去,要是不取得一些成就或者结果的话,他这个帝王只怕是都要当得不安心了呢,然而——
面对辰嘉树的问话,舒载筠却是再淡然不过的缓缓起身,竟然还能勾出一抹轻笑来,淡声吩咐道。
“这种事情你就不需要多问了,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已经好几天没见的人吧。”
话落,舒载筠兀自跟着起身,倒是让身后的辰嘉树再听见了这样的话后,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尽管自己是真的想要早一点看见宣瑜的,可是这样的话被舒载筠明晃晃的道出之后,总觉得有些奇怪呢,难道自己的表现已经如此的明显了么?
呃——
可这事实上,就是千万不要将舒载筠所吩咐的任何事情都往好的方面去着想,毕竟他是一个帝王啊,要是有一颗纯真善良而又美好的心,那还怎么成为一个帝王呢?
于是,等到辰嘉树跟着舒载筠一路前往这沁水殿后,只听舒载筠在前面轻声问道。
“这一次,关于凌久的事情你怎么看?”
辰嘉树原本还在想着一会儿看见了宣瑜要怎么办呢,却不想竟然这么快的就被舒载筠重新提问到了这些问题之上,随即——
辰嘉树在心中一阵思忖后,才应声答道:“臣认为这西北王野心不小,圣上此番行动可谓是雷厉风行,在西北王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就已经彻底掌握住了其野心和动机,为此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也会给我朝的大举进攻提供有利的良机。”
辰嘉树身为这舒载筠身边的第一禁军统领,可谓是舒载筠这位帝王身边的大红人,也是最知心的人了,可尽管这些都是外人的角度看来的一些评价,但是就辰嘉树自己而言——
却从来都不这样认为,就像是眼下他被舒载筠这般问话之后,更是觉得一阵头疼,心想这事情明明都是由舒载筠自己决定的嘛,可为什么做都已经做了,却到头来还要问问自己这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回答呢?
这分明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逼着自己往进跳的陷阱啊!
无论辰嘉树怎么在自己的内心里哀嚎一片,但是舒载筠对他的这一番回答竟然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像是一种默认的首肯,也像是一种无端的回想,但无论怎样,等到舒载筠已经当先抵达在这沁水殿之外时——
辰嘉树听着这门口小太监的一阵传报,只觉得这样的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倒是在自己的心里无端的轻声一叹,登时松了好大一口长气,然而?
“如果朕一会儿进去跟阿瑜说你这几天的去处,你觉得可好?”
辰嘉树:“……”
敢情这会坑自己的人就在眼前啊,而这完全超乎了自己想法的问话,可要辰嘉树怎么回答才好呢?明明眼前的人是个帝王,可辰嘉树反而觉得这帝王才是人间地狱里的魔鬼啊!
“呵呵。”
末了,舒载筠很是欣赏的看了一眼辰嘉树此刻被噎住的表情,倒是一脸轻松的往内殿走去,可是等到他进入内殿后,却是早已收敛了自己刚才那露出的愉悦表情。
只见舒载筠登时换上了一副对自己兄长十分关切的神色,就连一旁的辰嘉树也要对这样精湛的演技和快速的变脸给震惊了,尽管这都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每每遇到此等事情,辰嘉树都要在自己的内心里,对舒载筠的认识重新提高到另一个境界啊。
“见过圣上,见过辰大人。”
内殿里的奴才不多,毕竟有宣瑜在这里亲自守护着,唯有荃芳姑姑一人在旁边伺候,此刻她看见舒载筠前来后,宣瑜却是没怎么搭理的样子,始终盯着床上的舒载策不放,倒是颇有几分意会的俯身行礼道。
而这样的一句话,也赫然将宣瑜从怔愣中惊得回神,登时扭头望去——
“啧,朕就知道,阿瑜你定然是看见我看的都要厌烦了呢,一听见嘉树来了,竟然如此的心急?”
舒载筠这话听起来是一种愉悦的调侃,可天知道他内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像他这种总是喜欢将一切都玩弄在自己鼓掌之中的行为,是谁也无法操控住的不是么?
宣瑜的确是将目光在辰嘉树的身上一顿,但是还没等舒载筠这调侃的后话说完呢,她却已然清醒的回神,直直的对上舒载筠这挑眉的神色,反问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如今凌久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就连你身边的禁军统领也堪堪回归到位,可见那些暗地里被派去的事情也已经成功掌握,那为什么还不给舒载策解药?”
天知道,这整个皇宫内,乃至整个舒国上下,也只有宣瑜一个人敢这么之魂着帝王和王爷的性命,然而这被质问的人,似乎还乐得如此呢?
只见舒载筠兀自在这床边摆手坐下,内殿里连荃芳姑姑也跟着出去了,只剩下了舒载筠,辰嘉树以及宣瑜三人,当然了——
要是还算是一个昏迷不醒的舒载策的话,那倒是真正的四人组合呢。
听罢,舒载筠撩眼看着舒载策那张失去了几分血色的面容,却是始终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只是待到宣瑜盯着自己的目光始终不放之后,才淡笑一声道。
“你且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皇兄出事的,就算是你不肯就此相信我,但我想你也会从某种角度上去分析吧,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让皇兄出事,于情于理都是给我自己找麻烦,且也只会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帮手,你觉得我会这样好做么?”
如今舒载筠跟宣瑜说话,连“朕”这样的自称都给省去了,倒是听得辰嘉树越发的低头不语,就连半点余光也不敢放肆。
可惜——
辰嘉树越是想掩盖自己,这舒载筠却是非要将他拎出来丢在宣瑜的面前,好彻骨的提醒一番,接道:“既然不肯相信我的话,那不如你直接问问这嘉树的好?至于这嘉树会怎么告诉你,他之前去西北探查的结果,那便是跟我无关了。”
眼下,这舒载筠的话,更像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讨论今晚上吃什么晚饭似得,全然没有了那样所谓的帝王和公主,或者是帝王跟臣子之间的等级,然而他们之间原本也就该如此,不是么?
宣瑜赫然听着舒载筠这几乎是要就此甩锅的话,原本想不去搭理的她,此刻倒是也无端的将视线对上了辰嘉树,既然话已至此,那么也不防自己就此听一听的好,反正这一趟浑水,自己不想涉及也涉及了不是?
如今这床上的舒载策还是昏睡不醒着呢,哪里是宣瑜自己一个人就能独自闯关的了呢,如果舒载筠真的要跟凌久开战打架的话,那宣瑜倒是希望舒载策能够站在舒载筠这一边,毕竟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宣瑜还是十分懂得的啊。
只见辰嘉树被莫名的点名之后,这猝然的目光对上了宣瑜,而又急匆匆的跟舒载筠对视一眼,像是还在做着最后的肯定,然而无论是这宣瑜的沉默等待,还是舒载筠的沉默对视,都似乎给了辰嘉树无法拒绝的回答呢。
辰嘉树兀自在心中一叹,这才接着说道:“西北王的确是在自己境内准备好了一切打仗所需的各项事宜,且我们也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他来国都内的目的绝不是……”
“够了!”
没等辰嘉树的后话说完,宣瑜这忽而冷声一句的打断,倒是让辰嘉树跟舒载筠两人都是一脸的顿住,双双对上宣瑜此刻的目光,却听她冷声接道。
“无论这凌久的目的到底如何,都跟我无关,我跟他之间既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再谈及交情的必要,如果圣上是觉得我会替凌久求情,才会让辰嘉树当面跟我解释什么的话,那我想,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呢。”
宣瑜虽然对舒载筠这样做的真正目的不太明白,但是比起辰嘉树接下来又要跟自己所说呢的内容相比,宣瑜倒是宁可不去听得清楚这其中的条条框框,兴许这样的自己就不会真正的在意凌久跟舒载筠之间的事情了吧?
舒载筠跟辰嘉树,都赫然被宣瑜这样一番话给说愣了,原本还以为宣瑜会就在舒载策一人之外,还会对其他人,例如是这个凌久有些关心呢,却不想竟然等来的结果却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到底是什么才会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又是什么才会让事情就此发展到了眼下的地步,这似乎成了一件谁也说不清的事情呢?
且不论这样的事情如何的发展下去,宣瑜却是只顾得上眼前这人——
“我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你对付西北境地,也准备的如此万无一失了,那为何不就此将解药给舒载策呢,你觉得这样让他躺着装病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么?
还是你的计划里面,还有其它的事情未曾完成呢?你倒不如说出来看看,我对此倒是颇有几分兴趣!”
宣瑜懒得去搭理这舒载筠跟辰嘉树两人暗中对视的目光,只管赫然起身的一语落地般质问道,听得辰嘉树越发想找个地缝将自己给钻进去了好,反而是舒载筠对宣瑜此刻的态度有了几分甚合心意的欣喜。
呃——
天知道这位年轻帝王的恶趣味是从何而来的,但是宣瑜却已经受够了他这种阴晴不定的心性,也受够了这样的玩弄,只想着等到这件事情的结果有了最终的盖章定论后,可是要彻底的摆脱这样的束缚才好,可惜的是——
宣瑜此刻倒是不曾想到,兴许这样的束缚怕是要永远也很难摆脱了呢。
“呵呵……我就知道阿瑜你总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我总能从你的身上看出不一样的闪光点来,既然你问我,为什么还不将这解药拿出来,那我是不是也该问一问你,打算怎么应对后面的事情呢?”
宣瑜被这话说得一愣,登时反问:“后面的事情?后面的什么事情?”
比起舒载筠这跟猜谜语一般的腔调,宣瑜才懒得多跟他玩笑下去呢,更是直接追问道。
“难道你打算让我帮你促成打仗的事情么?你现在用凌久陷害舒王的罪名将他始终扣押在这使馆之内,这原本就是最大的胜利了,你觉得这样的事情不经过调查就能被上下的臣子们都同意了就此去攻打西北境地的话,那你这个帝王可是太异想天开了吧?”
宣瑜好一阵冷笑的说道,然而等到她这样的话说完之后,才赫然的幡然醒悟,尤其是当自己对上了舒载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后。
“你……”
宣瑜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尤其是此刻这舒载筠的目光里全然都是对宣瑜此刻心情的理解和欣赏。
欣赏也就罢了,可是说道理解嘛?
呵呵,哪里还有人能够比宣瑜更加理解此刻的境地了呢?
“你什么意思,你打算让我去接近凌久,然后再怎么做呢?你觉得凌久至于会笨到这种程度么?被你用舒载策陷害一次已经够了,难道他还会任由我如此骗他上当不成?”
宣瑜这接二连三的追问,让舒载筠的心里有了几分的释然,却又有了几分的酸涩,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舒载策,他心里明白——
宣瑜此刻之所以会如此热忱的帮助自己处理这些事情,全然都是会因为她想要舒载策早一点从床上醒来,也更是需要自己早一点拿出这解药来。
可明明宣瑜已经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但明明已经要达到的目的下,却又让舒载筠的心里有着无端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