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后逼着皇后怀有子嗣,借此来威胁嘉珩帝位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兴许是因为太后想要掩盖自己的行径,事后竟然难得没有再有手脚,又兴许是因为太后对自己的药剂太过自信,更没有怀疑?
但无论怎样,这都给嘉珩和宣瑜争取了不少时间。
……
正德殿内。
淡淡的香炉冒着青烟,金丝碳里散发着暖暖的热量,嘉珩正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奏折,宣瑜靠在他一旁翻着手中的书卷。
如今,他们已经动手联络了朝中大臣,外加上青州和益州两方面的军队支持,如今只需要等到的端沐将端家的那些放肆之徒杀之而后快的用来以儆效尤……
那么,这场内仗,便有了全面的胜算。
“什么时辰了?”
手里的书卷翻完后,宣瑜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着端家此刻已经开始上演了一出蓄谋已久的好戏了吧。
“快了,不着急。”
闻声望去,只见嘉珩果然要比自己淡定许多,然而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在那风云骤起的外面,定然是风云涌动啊。
“你觉得端沐会成功吗?”
“杀人可是端沐的强项,只要杀了端家的族长,让端家的人都听命与端沐,一切就算是有个很好的开始,大臣们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你还是先吃点点心,也好陪我一起去中宫。”
“哼……说得我好像很贪吃一样。”
听着嘉珩的安排,宣瑜忍不住娇嗔一句,却逗得嘉珩好笑道:“难道不是吗?”
“讨厌……”
果断的捏着盘子里的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这种专属于嘉珩的味道,宣瑜怎么会错过。
也许……
此时的错过,便是永远了呢。
“那皇后呢?”
“她已经在中宫了。”
“什么?这么快?”
“哪里是快,是为了看住太后。”
“哦……不过……”
顿了顿后话,宣瑜端着茶杯小抿一口后,才磨磨蹭蹭的靠在嘉珩肩膀上,问了一个在她心中想了许久的问题。
“那个……呃?你是怎么让皇后怀孕的呀?”
宣瑜知道太后的医术了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这皇后最近几日能在中宫被奉为座上宾,还不是因为她被太后亲自诊脉有了身孕。
这可是太后最大的希望,自然不会怠慢,可是宣瑜的心里就奇怪了,这皇后究竟是怎么怀孕的?
毕竟,这要么是一顶很大的绿帽子,要么就是一桩千古奇谈?
不过……
听着宣瑜的问话一顿,嘉珩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却是慢条斯理的对上宣瑜质问的小眼神,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脸的……
呃?
深沉啊。
“快说嘛……”
最耐不住别人用这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自己了,宣瑜急着推搡一把,更是有些撒娇的追问不停。
“说什么?阿瑜是想说这皇后腹中的孩子是我的,还是想说我让皇后去偷人了?”
“……”
被这话问的一堵,宣瑜狠狠地咽了咽嗓子眼里的后话,这会儿才觉得这两样选择似乎都不符合嘉珩的高大形象呀。
敢情他这个皇帝当得也太窝囊了,自己的皇后竟然有如此待遇,那岂不是……
呃,好吧,算自己多嘴了。
讪讪的撇撇嘴,不去搭理嘉珩,更不回话的宣瑜,果断的端过桌上的盘子,一口一个的将里面的红豆糕往嘴里塞去。
话说,要是真的将太后搞定而自己任务完成可以离开的话,那宣瑜自认为自己最想念的可能不是嘉珩,但一定是嘉珩做的红豆糕……
当真是人间美味啊。
“唔……咳咳,我跟你说啊,以后你要是不当皇帝了,真的可以去大街上卖点心呢。”
末了,想要转移话题的宣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当初他们俩一起逃离宫外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提议,也不会有眼下的境况……
这番话听在嘉珩的耳中,也成了缓缓摇头的叹息。
“你呀,要是真有那样一天,我也不会将你最爱吃的点心卖给别人的。”
“啊……咳咳咳……”
顿时被嘉珩这不一样的深情告白给吓蒙了,宣瑜一个没忍住呛住了嗓子眼,任由嘉珩立刻搂在怀里,喂了大半杯清茶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你瞧瞧你,真是个孩子,吃个点心也能这样,叫我怎么放心的好。”
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滑过宣瑜的嘴角,深邃的眸子认真的扫过每一寸肌肤,不知道为什么……
当自己对上嘉珩这幅神色后,宣瑜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片哀伤。
如今,还能让自己哀伤的事情,除了即将离开之外,几乎已经没什么选择了吧?
“大哥……”
忍不住圈着嘉珩的脖子凑近低声呢喃一句的宣瑜,埋头在他的脖颈里亲昵的蹭着,更像是在撒欢求爱一般,看的嘉珩心满意足。
要不是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只怕是即将上演一出缠绵悱恻的戏码来,但最终嘉珩只是抱着宣瑜不放道。
“阿瑜,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你可知道,在这段你陪着我的日子里,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幸福的日子,我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耳边的话带着沉沉的叹息,宣瑜知道,只要自己任务完成,一切都重新归于正统,即便是自己的灵魂离开了,但人还是存在的,尽管那个皮囊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说到底,应该算是自己离开嘉珩才对,至少在往后的日子里嘉珩还能看见“自己”,而不是她看见嘉珩。
“放心吧,我除了跟着你之外还能去哪呢?”
抬手抱紧嘉珩的脖子,主动凑上去落下一个亲吻的宣瑜,这才缓声一句的冲着他笑道。
可是……
“唔?”
没有任何言语,只需要一个狠狠地深吻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嘉珩,多希望这一切都不要结束,在这段历经了困苦的路上,才是他最深刻的回忆。
……
夜,悄然而至。
一股血腥味淡淡的弥漫开来,预示着不一样的前景,也有着不同的方向。
好似一阵阵有规律的脚步声从宣德门外传来,带着铠甲的士兵们手握长剑纷纷出鞘,在这血雨腥风中留下了最开始的一幕。
“什么人!”
“呃!”
划破夜空的是一只箭雨,而开始的是一场杀戮,当端沐带人冲进中宫的时候,外面的守卫已经全部歼灭。
“什么人在此处放肆!”
“这里是太后的寝宫,你们要干什么……啊!”
由远至近,从外到内,一步步带人杀来的端沐,浑身上下都沐浴在血气之中,直到……
“砰!”
一脚踹开中宫内殿的大门,里面的场景却是让端沐堪堪顿足。
“哼……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端侍卫长呀,哀家真是大开眼界了。”
垂败之前还能有如此架势的人,也只有太后了,不过这一旁被陈嬷嬷用刀子抵在脖颈上的皇后,则是正在瑟瑟发抖的无声流泪。
堪堪对上端沐的眼神,映桃唯有缓缓的摇头闭眼,似乎对自己的死亡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
“姨母,大势已去,你最好还是收手吧,我想……圣上不会将你怎样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闻声,太后那张冷佞的面容上顿时有着狂笑,只是这被传荡出老远的冷笑声招来的不是好运,还是报应。
“母后,夜色如此清凉,您怎么如此上火呢。”
人群中缓缓走来的正是一身龙袍的嘉珩,而他手中紧握着的人可不就是亲自来看一看自己任务完成如此的宣瑜。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后!”
只是当太后的目光在对上宣瑜的眼神后,顿时将心中的一切怒火爆发出来。
“你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而忤逆我!”
“母后!”
听着太后这狂悖之言,嘉珩顿时冷斥打断,更是满脸恼怒的警告:“还请母后慎言,阿瑜可是朕的皇后。”
“……哈哈?皇后?珩儿你是不是眼瞎了,你的皇后在这儿!”
太后被嘉珩的话说得一懵,完全没有想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此刻的宣瑜却是明白了。
敢情之前嘉珩不告诉自己皇后是否真的怀孕的事情,原来就是为了在此刻利用上啊?
“请母后稍安勿躁,还容儿臣解释一下,端映桃给朕戴绿帽子,偷野男人,妄图搅乱皇家血脉,这么大的罪名只怕是连整个端家都承担不起吧?还怎么配当朕的皇后?”
“……你!你胡说什么!”
果然被嘉珩的话给吓蒙了,太后完全没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顿时转身去看皇后,却被嘉珩的话再次打断。
“朕说什么难道母后不明白吗?朕怎么会随随便便去跟其它女人上床,母后妄图用一些不干净的手段来强迫朕,这笔账不知道放在天下人的眼里该怎么审判呢?”
“你……”
“还请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中书省,三司省部的众位大臣们一起出来说一说吧。”
随着嘉珩的话音落地,这夜色中已然齐齐到位的几位大臣们,可是亲耳听见了这一桩皇族秘事。
只怕是……
今夜的自己要是没有个正确的选择,那可不就是人头落地了。
“什么……怎么会?”
这一幕落在太后的眼中,早已成了挫败,如果连朝堂官员也知道了这些事情,那自己这个太后还有手中身为棋子的皇后还怎么继续当下去?
“不……不!来人!给哀家来人撵出去!”
“母后,您还是省省力气吧。”
眼见太后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却还在狂悖大喊,嘉珩顿时丢给端沐一抹神色,任由他出列上前道。
“启禀圣上,端家前任族长端诚,妄图勾结谋逆,但幸在臣及时发现,并将他就地正法,还请圣上裁断,端家上下百数人愿意听圣上差遣。”
跪地在嘉珩身边捧着端家族长玉牌的端沐,已然给了太后最后的重击,这一次……
“什么……不……不会的……”
慌张的想要去看一眼端沐手中高举的玉牌是否是真的,但却见嘉珩已经将玉牌握在了手中,这一刻……
母子相对的视线里,也许有清明,也许只有了断了。
“母后,权利可以使你变成另一个人,但不会改变我,母后不用担心,你还会好好的活着,整个中宫都是你的地盘,但从此以后,外面的事情还是不劳烦母后操心了。”
将手中的玉牌收好,太后最后的权利也被没收,宣瑜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
“好啊……好啊,你真不愧是我的儿子,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仰头长啸的太后,看起来不像是哭,也不像是笑,只是摇晃着身子缓缓转身,一步步的往皇后的面前走去。
“母后,端映桃的确是怀孕了,但怀的不是朕的孩子,朕已经答应她事成之后,将她放出宫去,跟家人住在一起,也不会伤害端家的其他人,母后可还满意?”
末了,随着端沐的上前制肘,陈嬷嬷早已死在剑锋之下端映桃也被解救了。
如今,大殿之上,只剩下了一个坐在地上的太后,当真是个垂暮的老妇人了。
“你……过来。”
片刻的安静后,就在大家都以为太后真的认输之际,却见她直勾勾的盯着嘉珩身边的宣瑜,哑着嗓音一句。
“母后,夜深了,您该休息了,儿臣这就带人告退。”
果断的挡在宣瑜面前,嘉珩当然不会让太后当着自己的面再去伤害宣瑜半分,可是?
“大哥,没关系。”
这一刻的宣瑜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感觉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上前,也必须跟太后来这最后的了断。
兴许,也是自己的一种了断?
“阿瑜?”
“真的没事。”
微微挣开嘉珩握紧自己的动作,这最后抬眼的浅笑似乎也成了某种永恒,宣瑜知道,即便是在以后的岁月里嘉珩的身边还有一个名叫嘉瑜的皇后,但自己终究只是宣瑜而已。
握着嘉珩的手掌最后感受了那掌心的温度,宣瑜缓步上前,站定在太后的面前,深深地望着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眸,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