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丽和方雁南的话题天马行空,从咖啡馆的装修,能扯到两人以前去山上摘野果,捡板栗的事。
从一个语文考了全年级第一,另一人为78分欢呼万岁,能联系到这家咖啡馆的厨师做的牛排真是一绝。
不过基本上都是徐曼丽在说,方雁南漫不经心地“嗯嗯啊啊”。
牛排吃完,老板贴心地送了份果盘过来。
徐曼丽脱掉高跟鞋,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荡起秋千来。
她自己皮还不够,还要伸出脚去,把方雁南坐的秋千也晃荡起来。
荡秋千真是很神奇的游戏,会让人的心不知不知的放松下来,在悠悠荡荡中,只想一路飘扬飞上云天。
方雁南闭上眼,靠在秋千椅背上,不需要徐曼丽再助力,她自己用脚撑地,荡起了秋千。
耳边缓缓流淌着的,是一首旋律舒缓,柔和而清澈的钢琴曲,如清风徐徐,似流水潺潺,又像用羽毛在轻柔拂去心里的尘埃。
“这是什么曲子?”方雁南问道。
“不......我摇一摇。”
“不知道”几欲脱口而出,被徐曼丽及时给憋了回去。
今天是马力全开的一天,想要两杆进洞,把方雁南这只傻兔子打回自己的窝里去,就最好不要有什么闪失。
徐曼丽打开微信摇一摇,高举手臂朝音响处晃了晃。
“《Rferain》,阿南良子最出名的钢琴曲之一,我微信上发给你了。”
方雁南敷衍地“嗯”了一声,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只是为了向徐曼丽表示:
——我真的只是在听音乐,一丁点儿也没有觉察到你们的阴谋诡计。
——我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一丁点儿也不好奇,不紧张。
*
徐曼丽也安安静静地听了会音乐,脸上呈现出少有的恬淡。
她望向方雁南的目光,渐渐用力,眼眸中多了几分郑而重之。
“雁南,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决定陪我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时,我们一起发过的愿?”
“手牵手永远不分离,做一辈子的好闺蜜。”方雁南仍闭着眼睛,轻声答道。
徐曼丽这个话题起得有些突兀,以为会出现的人,又迟迟不现身,方雁南越来越觉得剧情的发展令她难以琢磨。
“但是雁南,我们只有彼此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得左手牵着爱情,右手牵着友情,以后的路才能走得更稳。”
“一年前,是我把你交到一个男人的手上,没想到会让你受到这么深的伤害,这让我很有负罪感。”
“可是,你和老郑已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他是值得你依赖的男人,你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你们俩搞成现在这样,不亲不疏的,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是恋人,我看着心里特别难受。”
“所以呢?”方雁南睁开眼睛,视线掠过徐曼丽,又去看放在桌角的一嘴白森森的鲨鱼齿。
她小心翼翼地,不让失望的情绪从眼角泻出来。
这些话由徐曼丽说出来,站在深渊之上握住绳子要拉她上去的人就变了。
如果这样的事情也要别人来代劳,可见郑逸南也是没有勇气的。
那还怎么能够,给予她向上攀爬的信念?
“所以......”被突然问到的人思绪给打乱,后面那些煽情的台词背不出来了。
徐曼丽很是懊恼,为什么偏偏要在刚才吃牛排的时候,把她最有力的后援,在线“名师”给关到“小黑屋”里去。
人家不过是提出想当面见见方雁南而已。
她又没作贼,心个什么虚,气个什么恼。
现在把“名师”放出来,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吗?
眼见方雁南的目光越来越凉,怕是来不及了。
“啊呀!烦死了!方雁南,你到底能不能给句准话,你究竟是几个意思?把我这围观看你们上吊的瓜众都快要给急死了。”
徐曼丽放弃昨天“名师”对她进行的紧急培训,开始本色出演。
那天晚上,郑逸南握着她的手,一身寂零寥落,用低沉得近乎哀求的语气跟她说:“你应答过的,以后会罩着我。”
虽然明白这句话是他说给方雁南的,但他那凄凄惨惨,神形俱灭的样子,令她心都碎了。
这么深情并专情的男人,如果是她的,她会不要命的去爱。
可偏偏天妒良人,竟让他落到这么个小娘们的手里。
如果方雁南不是她闺蜜,她真想狠狠地骂一句:“你自私!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方雁南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下一颗鲨鱼牙齿,机关没有被触动。
她绽出一个若有若无的浅淡笑容:“看,我运气真好。”
*
方雁南是打shi我也不表态。
徐曼丽是打不shi我也不放你走。
俩人僵持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太阳即将向西沉去,才离开咖啡馆。
临走时,徐曼丽斜睨了方雁南一眼,投了个“还想让我请你吃晚饭?没门!”的眼神。
要不是咖啡馆的玻璃窗都是封闭式的,徐曼丽真想把三百棒子都没打出一个屁的方雁南,直接拎起来由窗户丢出去。
谁捡上是谁的,老娘不抚养了。
最烦的就是不好好说话的闷葫芦。
就好比杨旭荣,就算别人再说他千般不好万般不如,可徐曼丽就觉得他有一点棒棒哒——有屁就放,够敞亮。
*
车才开回到小区门口,徐曼丽就喊“停”。
她下了车,胳膊趴在车窗上,把脑袋探进车窗,挤眉弄眼地冲方雁南卖萌。
“小宝贝,你先上楼,我买包卫生巾去。”
声音那个嗲,方雁南抖落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
方雁南也下了车,没让司机再往里开。
趁着阳光还有些温度,走路进去会很舒服,还可以顺便补些免费的钙。
夕阳斜射在楼房上,照出半明半暗的光与影。
那些仍能照到阳光的树叶,黄的,红的,绿的,在微风里翻转,把光线打磨成无数细细碎碎的光晕。
方雁南用手轻抚了一下早晨徐曼丽戴在她颈间的“拴狗链”。
那是一条梵克雅宝的孔雀石幸运草项链。
做工精良,美轮美奂,每一处细节都彰显匠心,却又不显奢华与浮夸。
项链戴在她的颈间,像是谁用捕梦网,捉了一个脉脉不能语的心愿,系在她的锁骨之间,离她心脏最近的地方。
看到这条项链的第一眼,就让方雁南想起她曾经对郑逸南说过的话。
“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都攒着用来与你相遇了。”
徐曼丽不可能花几万块,给她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到底出自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然而方雁南倒宁愿这条项链是来自夜市上的某个地摊。
只要肯亲手为她戴上的人是郑逸南。
他应该知道,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量身订做的衣服,昂贵的首饰。
可他偏偏就是不愿把她想要的给她。
方雁南微弱地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
她转过身来,往回走了几步,却又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