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令孙敬莱让人清点人数时,发现大谭帝国的原班人马,从二百五减成一百七十五人。有些人看见苗头不对,早早逃了。
在回城的路上,刘生发有意靠近黄一石,问道:“黄先生看样子是天竺人。我听闻贵国盛产一种神油。不知道黄先生能不能让家人寄一些神油过来?本道必定会重金酬谢。”
黄一石一愣,问道:“道长所说的神油是指什么?”
“就是那种可以延迟的。”
“抱歉,帮不上道长的忙。”
刘生发嘻嘻哈哈,不以为意,继续换别的话题与黄一石闲聊。从一开始,刘生发就觉得这黄一石身上藏有秘密,这段时间打听到黄一石的故事后,兴趣就更浓烈了。
等押送谭岩这帮人进了城,孙敬莱发现,县里监狱根本塞不进这么多人。考虑了半天,孙敬莱最后决定,征用附近最大的一家养猪场,做为安置这批逃兵的临时监狱。
虽然,猪场主已经安排人,做了全面清洁。但是,昔日大谭帝国的大学士、尚书们挤进猪圈时,还是被那股难闻的气味吓到了。
他们纷纷抗议,表示士可杀,不可辱!
当各挨了几板军棒之后,俘虏们又纷纷改口,说居住在这种具有浓厚乡土气息的农家乐里,完全就是人性化的关怀。
谭岩到了养猪场后,依然不改王者风范,昂首挺胸,径直走进场里最大的猪圈。毕竟,他起码也曾经是一位王者。
可是,当这位王者发现猪圈里还躺着一头超级大的胖母猪时,发出了高昂且尖锐的海豚音,面色苍白。
养猪场主闻音而至,向谭岩解释,这头母猪实在过于肥胖,已经走不动了,只能留在猪圈里,希望大家克服一下,与猪共处。
可是,谭岩此时已经泪如泉涌,词不能达意,哀嚎着要逃离此处。谁都没有想到膘肥体壮的谭岩,居然会害怕一头母猪。
身为俘虏还想挑三拣四?押送的军官不由分说地抽出明晃晃的军刀。世界突然间都安静下来了。
无奈之下,当天晚上,一脸委屈的谭岩和几个“大学士”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另一个角落里的大胖母猪。
这头母猪已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即将走向猪生的终点。它万万没有想到,在生命的尽头,苍天居然安排了一群“达官显贵”陪伴着它。这也许是最好的安排。
成功剿匪的第三天,县令孙敬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谭岩称帝的事情,写进报告里,差人报送给江西巡抚张光宏大人。
可是在京城里,还没等到兵部收到浙江巡抚的消息,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杨世盛已经提前知道了。几名大谭帝国的逃兵无处可去,又跑回禁军里,将经过和盘托出。
第一时间得到谭岩的消息,高俅太尉仿佛坐在一个弹簧上面,又蹦又跳,用力地揪自己的头发。
前段时间,他因谭岩的事刚被崇祯帝痛斥了一顿,罪名是谭岩半路逃兵。还好有东厂提督王海绵在旁说情,否则他这太尉之职怕是保不住。
但这次是称帝啊,罪名可比逃兵大多了。他奶奶的个熊的,逃兵就算了,居然称帝。想到这里,高俅心里恨得牙痒痒,真想给谭岩这猪头给一板砖。
当天晚上,高俅等人在密室里,商量怎么解决这燃眉之急。
二儿子高柄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对高俅说道:“父亲大人,要不派人去把姓谭的咔嚓了。”
高俅摇摇头,说道:“不妥,不妥!在节骨眼上,要是谭岩离奇死去。
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干的,以陛下的性格一样会怀疑,反而引来杀身之祸。皇帝要是真想杀我,何愁没有罪名?”
高俅从一个小秘书做到太尉的位置,所凭借的便是洞察人性,揣摩帝心,特别是对于崇祯的性格,拿捏得死死的。
商议了一会,高俅缓缓说道:“如今之计,只有把这条消息掐断了,才能高枕无忧。高柄,你再给九千岁王海绵送一箱金子,同时也给兵部送上一份大礼。
让他们若收到有关谭岩的报告,压着不报。杨世盛你带人连夜出京,速去打点江西巡抚和平阳县令。若能消除在萌芽状态,那是最好不过。”
高柄、杨世盛等人领了命,立刻就去办理。密室里只剩下高俅一人。高俅细细把各个环节疏理了一遍,觉得这件事已连上三道保险,必无大碍,渐渐宽心下来。
高俅渡来渡去,啍着小曲,无意间走到大保险柜面前。高俅打开保险柜,只见原本塞得满满都是金条的柜子,空出了两大块。
突然间,高俅的笑容凝固了起来。他觉得心里好像被两把刀子割过一样,痛得厉害,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来。
而就在杨世盛连夜出京的这一晚,平阳县的天空上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雷声由远处传来,轰轰作响,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划了下来,最后形成绵绵的电网,照亮了县城。
在一个超级大木柜里,黄一石蹲在一个奇形怪状的防雷器里,手抖得厉害,嘴里嘟嘟囔囔,把熟悉的或是不熟悉各路宗教神灵都求了几遍。
最后,不知道是神灵还是避雷器起了作用,没有一道闪电是劈他的。
第二天上午,两名衙吏急忙向孙敬莱报告,说是咋天夜里,关押在养猪场的一百七十五名俘虏,乘着恶劣的雷雨天气,越狱了。现场只留下一具被雷电烧焦的尸体。
孙敬莱听完后,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有点后悔,不该把这帮人关在养猪场里。
过了一段时间,在各方运作下,谭岩称帝的消息总算是压了下来,没有报上去。
这一天,高俅把二儿子高柄喊了过来,说道:“你呀,不要一天到晚只想着做生意,得常常去检查他们有没有认真带兵。看这次,谭岩又是逃兵,又是称帝,差点就连累到我们了。”
高柄恭敬地应道:“孩儿明白。”
第二天,一向只认钱的高柄真的喊了几个高级将领,组织禁军在校场上训练起来。
都指挥使杨世盛等人陪着二公子,边走边介绍:“我们平时是把士兵们编排起来,轮流着到校场里进行加强型训练,不在校场的就在营地周边进行普通训练。”
高柄一路看去,只见士兵们花样百出,有旋罗、海眼、交头等,声音极是洪亮,暗忖:“访间常有人议论纷纷,说我父亲管辖下的禁军人不知兵,无一可用。如今看来个个精神抖擞,军容严整。想必是有人恶意中伤。”
二公子高柄并不知道,这场上禁军看似动作整齐,却全是花架子,没有力量和速度。再说了,场上这些都是杨世盛等人在禁军里百里挑一的士兵,好比是矮子里拔将军,也能将就一下。
高柄若是此刻到了军营中,肯定会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在城外的军营里,禁军士兵们正在聚堆赌博,玩得火热。
看了一会,高柄有点不解,指着远处挥旗、舞狮、耍杂技、吹吹打打的一帮人,问道:“这些士兵练的是什么本领?”
都指挥使朱亚虎上来圆场,说道:“这些是特种兵!”
旁边的将领们一听都乐了,只好转过脸去,不敢出声。大家心里明白,这二公子肯定是没见过皇帝阅兵的场面,所以才有此问。
艳阳高照。高柄娇贵惯了,刚走了没多久,脚就开始酸了,豆大的汗珠往下流。
张蒙见状,挤上来说道:“二公子,我们兄弟几个安排了一桌好酒好菜,还请了流殇阁的谢玉英姑娘为公子弹筝唱曲。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高柄一听“谢玉英”三个字,心里好像有了只毛毛虫,开始痒痒了。
上午九点半,高柄在杨世盛等人前呼后拥下,离开了校场。剩下的中、低级军官互相挤眉弄眼,很有默契地结伴离去。
等到军官走了,士兵们也全停了下来,交头接耳,嬉皮笑脸,陆续也走出校场。
一名禁军甲高声说道:“军爷们打仗训练不带头,喝酒打牌走第一。这江山是姓朱的,不是我们这些小兵小卒的。兄弟们,我们该干嘛干嘛去,去他二舅的。”
旁边的人纷然起哄,有人拍掌叫好,也有人低声叹气。
然而,这场上还有两个人没有走,一个是禁军乙,另一个是禁军丙。
禁军丙放下手中弓箭,对禁军乙说道:“大哥,你看大家都走了。我们俩也是跑龙套的,在这里,连姓名都无人知道,还练这干什么?”
禁军乙也停下来,认真地说道:“老人常说,一技在手,风雨不愁。既然我们穿了这身衣服,就算是跑龙套的,只要没喊停,便应该练下去。”
禁军丙听了点点头,举起长弓,凝神,发力。只听见“嗡嗡”颤响,一支箭矢射中了靶心。
偌大的校场中只有两个人在训练,冷冷清清。一阵劲风刮过,一个兵器库的房门被推开了。倚在架子上的长柄铁枪突然倒了下来。一地都是铁枪上掉下来的斑斑铁锈。
崇祯三年,全国各地的起义军虽然大多无法对抗官兵。但是,朝廷越是剿杀,匪就越多。崇祯君臣开始进行招安,可是财政根本无力支撑招安费用。往往,接受招安的起义军不久后又再起变。
“兵至则稽首归降,兵去则抢掠如故。”
朝堂上,皇帝多疑易怒,臣子互斗腐朽。这让段康心灰意懒,不久后便辞了官。座落在西大街夏栎路的段府,早已无人问津。
然而这一天,张三、李四等人一大早便开始忙碌了起来。连宅门前破损好久的灯笼也摘了下来,换了一个新的。
段康担任刑部侍郎、尚书时,有不少人前来结交段铮这位尚书公子。随着段康在官场上的陨落,这些“青年才俊”渐渐地也远离了段公子。
世事无常,人情冷暖。然而,沈延望、刘长卿、段铮三兄弟的情谊却不曾减淡。
近午时分,沈延望、方梅和刘长卿、慕容紫英这两对,不约而同地在段府门前相遇,相视而笑。
沈延望、刘长卿两人居然很默契地把目光,都望向对方爱人的肚子上。慕容紫英的肚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胖。沈延望不禁心中暗自叹息。而方梅那隆起的肚子,那不是胖,是有了身孕。
沈延望等四人来过很多次,段府上下早就不把他们当外人了。
他们四个进了段府,放下礼品,就抢着往段铮的房间走去。只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段铮走了出来,拦住他们四个。
看着沈延望、刘长卿两人左顾右盼的样子,段铮不禁苦笑,说道:“不能进去。师师在喂奶。”
房间里,木清莲蹲在李师师旁边,轻轻地抓起小男婴的小腿,吮吸着脚拇指。
房外,却传来沈延望、刘长卿两人的争吵声。
“之前说好的。明明是我先走到门口的,我当然便是誉儿的大爷!”
“胡扯,酒话能算话吗?我年纪最大,我才是大爷!”
“你二爷!”
“我大爷!”
接着,又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
“什么大爷、二爷的,既然俺来了,俺就是太爷爷。”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何苒琪。
原来,今天是段铮和李师师生的大胖小子段中誉满周岁了。虽然木清莲才是段铮的正妻,李师师的身份只是妾。但在生娃这事上,李师师捷足先登了。
本来何世光是准备要过来给徒弟祝贺的,结果染了风寒,只能让儿子何苒琪和孙女何若兰前来,让杜猛在家中照料自己。
正当何苒琪、沈延望、刘长卿三人,为了争当段中誉某爷的排位吵吵闹闹之时,李师师抱着大胖儿子走了出来。
何苒琪、沈延望、刘长卿一看,争先恐后围过去,两个抓脚、一个抓手,都想往自己的厚脸皮上蹭。
木清莲见状,全部挡回去,嗔道:“你们几个,先把手得干干净净再来摸。”
李师师笑脸盈盈,逐个给三人施礼,嘴里说道:“誉儿给几个大爷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