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虽然嘴上说不轻视宁远守军,但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把袁崇焕放在眼里。确实,他的战绩足以傲视天下,威镇八方。
在大夏、蒙古、大金三国举办的拳王争霸赛中,努尔哈赤可以说是赢麻了,其中多次Ko对手。而袁崇焕在擂台上的战绩至今还是零,且是小小的宁前道。
努尔哈赤坐在马上,远望西南方向。他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以龙虎将军的身份入京师的情景。这一次,努尔哈赤想着带着他的众贝勒、众大臣一起去,一睹大夏京城的风光。毕竟,他已经有十五年没去过了。
申时左右,袁崇焕、满桂、韩瑗等人在宁远城头上观察敌情。远远望去,只见大金的营寨连绵如山。看得韩瑗心惊胆战,手脚心齐冒汗。袁崇焕表面谈笑风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心中其实也慌得一批。
毕竟,今天这么大的阵势,对宁远城中任何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袁崇焕这一路走来,面上一直是保持微笑。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首先是不要慌。如果自己身为主帅,露出一副紧张、害怕的情绪。那么,这种情绪就会传染到身边人,且很快就会蔓延到士兵当中。那么,士气就泄了,未战先输。
一想到这,袁崇焕笑得更大声了。然而,这么冷的天气一直保持笑容,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袁崇焕突然发现,自己想不笑也不行了,因为脸部已僵硬定型了。
正在这时,罗立过来在袁崇焕耳边悄声禀报:“敌军前头的营寨有些靠前。我目测已在射程范围内,要不要开炮轰他们?”
顺着罗立指的方向,袁崇焕定睛一看。果然,城北方向扎营的八旗部队确实离城不远。这下,袁崇焕马上来了精神,说道:“不着急,先等敌人再聚集一点,再开炮。”
罗立心领神会,亲自校对东北三门红夷大炮的角度。等大金军队安扎好营寨,士兵们正开始入营开膳的时候,罗立指挥三门红夷大炮一起开炮,惊天动地。可惜的是,只有两门大炮轰中敌营。
城外,两座遭到炮击的敌营里惨叫声一片。有数十名正在吃着盒饭的大金士兵当场就领了盒饭。猝不及防的炮轰让许多大金士兵吓了一跳,以为遇到了敌袭。不少大金军营里,锅碗瓢盆撒了一地,哐啷哐啷乱响。
努尔哈赤没想到宁远城的大炮射程竟如此之远,不禁皱了皱眉头,下令让前头的营寨往后移。两军尚未开战就死伤数十人,实在让努尔哈赤大为恼火,但考虑到将士们一路奔波多日,需要养精蓄锐,只好把这口气忍了下来。
宁远城头上,将士们看见敌军狼狈不堪,一片欢声笑语。朝鲜使者韩瑗见红夷大炮威力如此巨大,想着金军明天要顶着炮火攻城的情景,心里暗暗又为大金士兵捏了一把汗。
正月廿四凌晨五点,天色微白。在主帅大帐中,努尔哈赤召开了战前军事会议。
凌晨七点,在绵绵不断的鼓声中,大金八旗军漫山遍野,缓缓前进。按照努尔哈赤的部署,武讷格率镶黄旗主力攻打西城,阿敏率镶蓝旗、皇太极率正白旗进攻两侧以助攻。其他方向都只是佯攻。
大批的大型楯车被推了出来,走在最前面。每辆楯车由后面的二十多名辅兵推着缓缓前进。这种大型楯车由四块大盾牌连接而成。每块大盾牌由又厚又大的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下面安装轮子来推动。
大型楯车,也叫盾牌车,像一面移动的大护盾,是专门为了攻城而发明的大型工具。普通的弓箭、火枪对大型楯车毫无威胁,只有重型火炮才能击毁它。
大型楯车后面跟着云梯车,也由辅兵推动。楯车和云梯车两侧有大批弓骑兵和拿着盾牌的甲兵。楯车的作用就是掩护士兵们冲到城下。
一旦到了城下后,大金八旗军便一边架设云梯,从墙头攻入;另一边就是挖墙脚,让城墙倒塌。但无论如何,攻城一方的战损率还是非常高。因为不同于城外野战,攻城的战斗面比较少,有力使不出。
除了架云梯和挖墙脚之外,努尔哈赤还有一些盘外招,比如诱敌出城,围城打援,内应夺门。当然,努尔哈赤的这些攻城的招数,袁崇焕、满桂、祖大寿等早就了如指掌,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今天,努尔哈赤这些盘外招在宁远通通失灵了,因为一是城门已被袁崇焕钉死了,城内的出不去,二是也没有援军,城外的不会来。
过了一会,大金的楯车、云梯车早已到了红夷大炮射程范围内。令努尔哈赤、武讷格疑惑不已的是,城上的红夷大炮并没有立刻炮轰,仿佛全哑了火。但很快,谜底就解开了。
当前头的楯车距城墙六、七百米左右,突然引发了几声巨响。不过,这不是来自城头的大炮,而是埋在城外地下的地炮(一种地雷)爆炸了。
原来一个月前,袁崇焕就让罗立、金启倧、茅元仪等人,带着工匠们,在城外埋下不少地炮。这种地炮威力大,但工艺不够精巧,需要比较重的压力才能启动机关,摩擦火石,从而引爆地炮。
也就是说,普通骑兵的重量是无法引爆的,只有楯车这种沉重的攻城工具才能引爆地炮。
地炮一引爆后,城头上的红夷大炮接着一起开火。一些金兵直接被炸飞到空中,血肉横飞。大金第一波大型楯车基本上彻底报废。满地都是残渣碎片和断肢残腿。城上的宁远将士看到这一幕,不禁乐不可支。
一片哀嚎声中,一名大金军官慌里慌张地向武讷格禀报:“将军,前面有地炮。”
武讷格冷冷地看了这名军官一眼,并不说话,心里想:“你他妈的以为我瞎吗?看不见吗?之前听李永芳说过,袁崇焕手下有一帮炮弹专家,城里还有专门的炮弹作坊。如今看来确实是威力巨大。”
武讷格脑中飞速运转,立刻下令停止前进,让步兵举着盾牌在前掩护,让工事兵把尸体拉回来,搀扶重伤的士兵回营,修复云梯车。
更重要的是要把地面的大坑用沙袋填上,为进攻做准备。过了一会,金军终于填平了炮坑。大型楯车、云梯车基本上可以推得过去了。
准备就绪后,武讷格一挥手,镶黄旗的第二波进攻又来了,67辆楯车在前面,29辆云梯车跟在后面。这次武讷格吸取了教训,让阵型松散开来,免得踩上地炮又一锅端了。
但这次袁崇焕的战术也变了,当最前头的楯车距离城墙还有大约1500米左右的时候,宁远西城两角的几门红夷大炮便开始轰击了。
红夷大炮只要一击中,楯车必然被轰碎。但红夷大炮装弹时间确实是长,加上这波楯车实在太多,大金部队依然是缓缓接近城墙。
离城墙大概500米的距离的时候,西城头上40多门改良的佛朗机炮也开始轰击了。一时间城上炮火连绵不绝。推着大型楯车,走在最前面的大金士兵们,人人捏了一把汗,不自觉地减慢了前进速度。
每个人此时恨不得后面的士兵勇敢一点,最好是超越自己冲到前面,去领取最佳勇士奖。毕竟再猛的勇士,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不是铁做的。
在战场上,人人皆知,不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而是早冲的士兵有炮吃。有一些金军士兵一看自己的楯车碎了,赶紧跑回到后面帮忙推楯车。
有一些士兵连手都没搭在车上。别人是推车,他是在后面推战友。气得武讷格亲自领督战队冲上来,咔嚓咔嚓,砍下五个脑袋后,进攻的速度才明显加快起来。
宁远城头,四边的情报兵源源不断地把四城的情况,报给袁崇焕。
在西城头上看了一会后,袁崇焕对茅元仪说道:“下令让满桂那边,派出援军,支援西城”
茅元仪回道:“好的,属下明白。”
袁崇焕转头又对左辅说道:“我到别处去,西城的防守就有劳左将军了。”
左辅抱拳说道:“请袁大人放心。”
镶黄旗主力距离城墙250米的时候,左辅把手一挥,让火箭队也参战了。步兵们给弓手们点燃了引信,几百支火箭从城上齐发。
第一拨弓手射完,便退下去,在箭上绑小火药包。第二拨弓手马上补位,到城头射箭。一连七拨攻击,箭雨流星,犹如一场烟花盛典,又像一场流星雨。
城下,一些穿单层甲的金军士兵被流箭射穿铠甲后,火药再一爆,血肉淋漓,很快就流血而亡。
有些反应快的老兵知道这火箭的厉害,在中箭的瞬间,一咬牙用力把箭拨出来,扔出去,但箭头反勾着肉,一拨出来,血喷一米多高。朝鲜使者韩瑗一看城下血流成河,一时觉得脚都软了。
武讷格见士兵们惨状,心疼不已。但这个距离,城下的弓箭手还无法对城头的大夏守军产生伤害,只能光挨箭不能还箭。武讷格也知道努尔哈赤在后面看着自己,一时豪气万丈,打马上前,亲自指挥。
大金的将士们见蒙古族的英雄武讷格冲锋在前,鼓起勇气继续往前。到距离城墙150米左右,城下的大金弓骑兵终于可以显身手了,个个拉弓往城头射箭。
两军弓手对射,虽然大金人数上多,但整体上还是处于均势。一个原因是宁远守军大部分装备了火箭,被火箭射穿铠甲,十有六、七会致死。如果被普通箭矢射中,只要不是射中要害,一般最多是重伤,不会死。
另一个原因是地利,从下面往城头射可就费力多了。好比你站在城头尿尿,滋下去很轻松,但你要在城下尿尿,想滋上城头,那绝无可能。
即便如此,金军也不是光挨揍的局面了。一会功夫,宁远城头上已有二十几名士兵中箭而亡,百余人受箭伤。
西城墙头上的一个垛口,袁承志全神贯注,弯弓射箭,一会兴奋地喊了一声。“第四个了。”
一旁的何可纲见袁承志如此求功心切,又觉得好笑,又有些担心,说道:“好的射手要懂得进退显隐,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袁承志知道何可纲关心自己,说道:“谢大哥,承志明白。”
正在此时,城下一支流箭破空而来,从袁承志脸上滑过。所幸并无大碍,只是在袁承志脸上留一道深深的血痕。可是如果角度稍微偏一点,那就是正中脑门了。何可纲、袁承志两人不禁都是惊魂未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讷格的大军终于冒着炮火和箭雨,冲到了城墙下。在楯车的掩护和弓手的支援下,大金工兵开始抱着沙袋填护城河。宁远不同于辽阳、广宁等大城,其护城河并不深。
没多久,西面的护城河已被填平了好几处。一辆辆云梯车过了河,把钩子深深扎入城墙。左辅一看,敌人正准备用云梯入城,指挥士兵扔悬柜。这是一种守城用的长条巨石。
当金军士兵们顺着云梯开始往上爬的时候,悬柜、滚石等重物从城上砸了下来,城墙下的金兵不禁惨叫连连。
在敌群中,金启倧发现了武讷格,料定是个高级军官,亲自操纵一门红夷大炮喵准武讷格就是一炮。轰的一声,武讷格座下战骑的马头都被炸碎了,武讷格当场被震飞出去。
周边大金将士一看,慌忙跑过去把武讷格扶起来。武讷格刚一起身,另外一门火炮的炮弹又在身旁炸开,几名将士当场就被炸死。
武讷格连滚带爬,逃过了一劫。武讷格飞身跃上战马,往后撤了一点,观看战场上的情况。
只见西城下,只剩下六辆云梯车还挂在城墙下,其他云梯车不是被炮轰折了,就是被悬柜砸断了。而城下的大型楯车也所剩无几。
武讷格不禁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一波进攻根本攻不进去。
只是武讷格不知道,他所率领的镶蓝旗早已不是主攻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