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三人随着谭岩,走进了一家酒楼。
过了一会,见酒菜吃得差不多了,谭岩说道:“刘长卿兄弟,求你帮个忙。这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家先祖有一件遗物,不知何故,落在鄂王府中。其实,这遗物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张图,上有一些标志,山水、地点、符号等等。愚兄便想,能不能带我进去鄂王府,找一找先祖遗物?”
说完,谭岩拿出一把宝剑,递给刘长卿,说道:“这是哥哥的一点心意,请不要推辞。”
刘长卿是习武之人,对宝剑自是爱不释手,接了过来,拨出一看,由衷赞道:“好剑!”
但刘长卿心知,这谭大人的贵重礼物可收不得,便说道:“谢谢谭兄的好意。这剑小弟可不敢收。这鄂王府,小弟可没能力带谭兄进去。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若有消息再通知谭兄一声。”
谭岩听了,心中不免失望,但心想刘长卿愿意帮忙打听,也算是有个盼头,却不知此刻刘长卿所言不过是客套之词。
次日,沈延望、刘长卿、段铮三人和往常一样,到随心居学习。空闲之时,刘长卿便把昨日谭岩所托之事,和沈延望说了一遍。
沈延望听完,脱口而出:“什么遗物,他想找的莫非是藏宝图?”刘长卿、段铮两人相视,这才恍悟过来。难道鄂王府中真的有藏宝图?
三人的心突然被勾了起来,痒痒的。刘长卿问道:“我们去找找?”
沈延望一脸严肃地说道:“去,一定要去,这藏宝图一定是价值连城。他才会舍得送你宝剑。”
三人一时兴起,书也不读了,和老师何世光请假,说集体拉肚子,一溜烟全跑了。到了鄂王府,通报之后,总管孙大龙走了出来,带三人进府。
孙大龙边走边对刘长卿说道:“李夫人说了,令尊刘怀正是督师昔日爱将,三位又是方宪、方梅兄妹的好朋友。你们想逛哪里都自便,除了督师和夫人住的那个院子。”
鄂王府并不是很大,几个人很快就逛了一半。刘长卿、段铮两人兴致勃勃,拐弯抹角地问这问那,只有沈延望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
段铮问道:“孙总管,府里藏书的地方在哪?我们三人喜欢读书。听闻府中藏书极为丰富,想一睹为快。”
孙大龙心想,后院督师书房里确实有不少藏书,但可不便带你们去,便说道:“前院有个书屋,我带你们去看看。”到了孙大龙说的书屋,三人一看,不禁有点失望。
屋中藏书虽多,但大多都是市面上流行的小说,什么《三国演义》、《西游记》、《金瓶梅》等等。而且这些书看上去被人翻看过好多次,特别是是那几本无删减版的《金瓶梅》,封面都被翻脱皮了,要有藏宝图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三人找了一些封面上带有灰尘的冷门书籍,想从中找出“黄金屋”,但依然不见藏宝图踪影。沈延望突然腼腆地说道:“孙总管,麻烦带我去方梅住过的房间看一看。我,我上次有件东西落在那了。”
刘长卿、段铮相视而笑,心中顿悟,敢情这沈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孙大龙喊来一名随从,说道:“带沈公子到方先生的房间参观参观。”
沈延望心满意足地走后,段铮问道:“府中还有其他藏书之处吗?”
孙大龙想了想,说道:“偏院里,于谦少保的旧书房里应也有少许古籍。那里平时少有人去,我都差点忘了。”
刘长卿、段铮两人一听到“古籍”两个字,心里都是怦怦地跳。在路上,段铮不解地问道:“孙总管,为何这于少保的旧书房会在鄂王府中?”
孙大龙感慨地说道:“这鄂王府便是在于少保府第的基础上,不断修建、扩建而成。于少保被斩决后,府第荒废,没人居住。相传荒府里有不肯轮回的游魂,常有哀嚎之声,无人敢买。
时隔多年,戚继光戚少保买下这府第,按原状重新修建。只是,戚少保素来慷慨,不事私蓄,后来被朝廷罢免后,一贫如洗,甚至医药不备,只好卖掉此府回乡养病。几番转辗,最后是督师买下来做为府第。”
刘长卿、段铮一听,不禁凛然。没想到这鄂王府还有这般的来历,不觉百感交集。
遥想当年,戚少保南平倭寇,北抗蒙古,一生立功无数,晚年却被万历帝免官,郁郁而终。而临危受命,指挥取得京师保卫战胜利的于少保结局更惨,以谋反罪入狱,最后被腰斩于市。
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英雄多末路。
进去于谦少保的旧书房里,刘长卿、段铮两人一看,正中放着一个铜制的于谦雕像。座下刻了一行字,正是当年于谦在京城里大声疾呼的一句话,“社稷为重,君为轻”。
雕像前面摆了一个香案,上面的香炉上插满了线香,两边书架上有不少陈旧的古籍。刘长卿、段铮两人恭恭敬敬地给于少保雕像上了香,各磕了三个响头,再去翻看两边的古籍。
孙大龙说道:“两位公子慢慢看,中午请留在府中用餐。我就不陪两位了。若有事,便吩咐门口的小张一声即可。”
“好嘞,孙总管。”
刘长卿、段铮两人找了好长一段时间,依然没有什么收获,但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了。两人决定去和沈延望汇合,先解决温饱问题,再商议寻宝大计。
到了方梅住过的地方,两人轻轻推门进去,只见沈延望正趴在床上,贪婪地嗅着方梅睡过的枕头。两人一下子胃里翻滚起来,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句:“变态!”
沈延望见二人进来,便从床上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东西,神色自若地揣进衣袖里。两人见状,心里喑骂一句:“无耻!”
三个人在鄂王府用过午餐后,又一同去于少保旧书房一探究竟。沈延望来此的目的可能不纯,但在寻找线索方面比刘长卿、段铮两人可有天赋的多。
没多久,沈延望便在铜像后面发现了一首模糊的七言诗。三人仔细研究了一会,却发现下句不搭上句,不知这诗想表达什么。
段铮突然说道:“这是藏头诗,你们看,按顺序把每句的中间那个字连起来,便是“拜我千遍”。” 沈延望二人一看,果然是这个意思。
段铮走到铜像前面,发现还真有一个跪拜用的蒲团,便恭敬地拜了起来。沈延望、刘长卿见段铮拜得虔诚,满脸笑嘻嘻,慢慢琢磨起这铜像来。
正当段铮拜得腰酸背疼腿抽筋的时候,刘长卿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别拜了,找到了。你的诚意已感动了上天了。”
原来,这铜像侧面藏有暗格,也许是年日久远,开关早已失效。刘长卿轻轻一拉,便打开暗格,里面有一本书。
沈延望三人仔细翻阅这从暗格里找出来的书,只见书里还手绘着不少图。段铮看着看着,来了一句。“我擦,这不会全部是藏宝图吧?”
三人相视,不禁都心花怒放。一番商议下来,决定让段铮把“藏宝书”带出来,理由是他爸爸段康是刑部尚书,抓住后被判刑的概率小一点。
作案现场收拾干净后,三人心里有鬼,只让刘长卿一人去向孙大龙告辞。沈延望、段铮一前一后,大摇大摆,扬长而出。
鄂王府门口的一名眼尖的守卫虽然觉得,这段铮的胸肌太大了一点,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想到这斯文少年居然是“偷书贼”,并没有盘问。
等出了鄂王府,三人都是出了一身汗,决定找个无人之处,好好研究一下。在沈府的一间书房里,房门反锁,三人在里面仔细地研究这本书。
三人越看越兴奋,这书中的藏宝图也太多了,感觉用余生来挖宝都不够用,都有一种想把皇宫买下来的冲动。琢磨久了之后,三人又觉得好多图不像是藏宝图。
三人听说过藏宝图的各种传闻,但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藏宝图,也不知从哪里发财好。
段铮一拍大腿,说道:“宝藏如此之多,我们也挖不完。我看就不必贪心了,不如给何世光老师看看。他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去哪里可以挖到宝藏。”沈延望二人一听,觉得说得在理。
当天晚上,刘长卿、段铮决定把书留在沈府,千叮咛,万嘱咐沈延望要保管好。这第两天一大早,刘长卿、段铮便来敲沈府大门。三人满怀期待地去请教老师。
随心居里,何世光听了藏宝图的来龙去脉后,疑惑地拿过这本书,认真翻看。一会,何世光突然脸色大变,手指微微发抖,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三人一见老师这个表情,心里知道这次是真的偷到宝了。刘长卿紧张地问道:“这,这是藏宝书吧?”
何世光极其小心地轻轻地翻页,认真地说道:“没错,这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段铮把脖子伸得长长,问道:“那这些藏宝图都是真的啰?”
何世光闻言一愣,才发现自己表错情了。何世光把书合上,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一激动,都忘了你们说的藏宝图的事。这里面的图大多是军事推演图,剩下的是有关火炮、火箭的结构图,和藏宝图可没有半点关系。”
三人一听,大为失望,昨夜里各种梦想如泡沫般幻灭。
何世光把书捧在掌心中,细细观阅,边看边说道:“这书可比藏宝图珍贵万倍。我反复揣摩其笔迹,这应该是戚继光少保的亲笔手稿无疑。我书屋中藏有戚少保两本兵书名作《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便是从这手稿中修编而来的,可谓是为将者之瑰宝。”
三人对戚少保略知一二,但想不明白老师说这手稿比藏宝图还要珍贵,难道宝藏它不香吗?
何世光越说越激动:“朝廷虽对戚少保弃之如敝履,但沿海百姓们可没有忘记少保抗倭之功。沿海一带记念少保的祀祠、碑刻、戏剧、传说故事不胜枚举。我家便在淅地沿海,当地之人对少保之敬仰亦犹如神明。可怜戚将军病困时身无长物,世上不见少保遗物。如今,少保手稿竟重见天日,岂不是天降珍宝。”
有时候,在你眼中一文不值的东西,在别人心中却是弥足珍贵。
何世光爱不释手地翻阅着书稿,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咦,这手稿里居然还有自生火铳的构造图。要是能够以燧石作为点火装置,今后火枪便不再怕风吹雨淋,且可连续射击,大大提高火器威力。”
沈延望三人听老师说得如此郑重,心中好奇,全都围过来观看,但哪里看得懂这军器构造图。何世光再细看,发现这图中还有戚继光的备注:“此图已让工匠制造,但效果不佳,特弃用,尚需改进。”
何世光这才明白,戚少保晚年虽已开始研制自生火铳,但还是属于有瑕疵的失败品。再翻看几页,全是自生火铳改良的构造图,但书中结论都是效果不佳。何世光不甘心,一直翻看下去,但始终没有找到自生火铳的正解图。
直到看到手稿的最后一页,末尾写着:“真正改变一支部队的面貌,不是靠精良的武器,而是激发将士们作战的勇气。唯有勇气能让垂危的懦夫焕发青春,让贫困的懒汉富可敌国。”
何世光再次把书稿合上,说道:“既然此书与为师如此有缘,我看就不如把书放在为师这里好好研究。当然你们日后一定也会得到一份珍贵的礼物。你们觉得呢?”
沈延望三人心里不禁暗骂一句“老滑头”,但嘴上都纷纷应允。段铮一脸期待地问道:“老师,以后我们会得到什么奖赏?”
何世光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是知识。还有什么礼物比知识更珍贵。”三人立刻无语了,知道这次是偷鸡不着反折了一把米,宝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偷书”的事实已逃不掉了。
过了一会,刘长卿问道:“老师,这谭岩以后问起藏宝图之事,该如何应付为好?”
何世光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何难。你们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