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是康承业第三次申请院士的投票日了,算起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最近他的心情很不错,总是想到眼前的大好形势。
康承业当然开心,第一批水下机器人的服役得到了客户的好评,以沈州自动化研究所和黑省科学院、哈工大、东南交大加上一大批地方部门、企业联合建立的产学研一体的三级管理体系也建立起来了,新一代深潜机器人有了眉目,而且去美国之后他把老朋友顾自成的库底子都快掏干了,一点儿也不介意对方是否愿意,带回来的先进技术足以上工业机器人项目上一个台阶,接下来就是让自家的大宝贝儿去畅游太平洋了,他这颗老心脏整天都是蠢蠢欲动的,就是有的时候跳得太快,有点儿疼。
不过心情高兴呀。
“经过多年来的一系列改革,民主德国与联邦德国相比,经济社会各方面的差距日益加大,近日民主德国民众要求与联邦德国合并的情绪高涨,数十万人上街游行要求政府尽早实现统一,根据公开资料,截止1988年底,已有500-600万人提出了移居西德的申请,占东德总人口数的1\/3。经济领域西德比东部能够更好地应对现代化技术与结构的挑战,随着东德的经济改革失败,柏林墙倒塌之后两德统一的大势已不可更改……”
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康承业满是忧心,他很担心在德国的宝贝弟子,晚上睡不着觉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这么晚上你还去单位呀?”
石兰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关切地问。
“不是加班,我去打个电话,去去就回。”
“是惦记谢向明了吧。”
康承业没否认,他的精神还好,但是人老了身体不灵便的事实却是不争的。
“单位可不近,你怎么去呀。”
“我骑车去。”
“你的自行车多久没修理了?要不然打出租车吧。”
“不碍事,正好最近没活动身体,再说太晚了车也不好打,这天儿晚上又不冷,我出去兜兜风清醒清醒。”
石兰知道爱人想干的事就没人能拦住的,不论大事还是小事。
“不冷也多披一件衣服,年纪也不小了。”
康承业“嘿嘿”笑着,披件薄衫转身出了门。
外面虽说不冷,可也足够清凉,康承业抽了抽鼻子,庆幸听了妻子的,没有这件外套只怕自己的两只胳膊都没法扶车把了。这台老自行车从1988年到现在有两年没骑过了,“咯吱咯吱”的链条诉说着疏于保养的事实。出来的时候特意打了气,可不知道是自己老了还是车胎慢撒气,从前不认为很远的路蹬起来格外吃力。
“不应该呀,新修的马路……”
清冷的夜,康承业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忽然转弯驶过来一辆大卡车,雪亮的车灯刺得康承业睁不开眼睛,他抬起右手试图遮住刺目的灯光,耳畔却传来泥头大卡呼啸的声音。这是一辆半夜运残土的工地车,体态庞大得吓人,至少和一个骑着单车的老人相比,它可以称之为庞然大物。
不知是司机过于疲劳还是因为半夜人少,转弯的卡车不仅没有减速,反而加大了油门,似乎要补偿转弯带来的动能损失,“轰隆隆”的加油声在寂静的夜里堪称巨响,震得康承业两耳“嗡嗡”作响。“哗啦啦”的尘土从翻斗上抖落下来,一阵急风吹来,灰烟顿时弥漫了康承业的双眼,等他再睁开时,巨大的卡车身与自己擦肩而过,稍稍的恐慌让康承业下意识地扭了车把,老自行车的前车轮却极悲惨地栽进了方形下水道口里。
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偷了井盖,康承业连人带车横飞了出去一头栽进隔离人行道绿化带的矮灌木丛中……
……
……
半夜里突然得知老师出车祸的消息,张思源惊得掀起被子连扣子也没扣好飞身出去直奔医院,一路上他的心脏都在“咚咚”打鼓,满脑子木讷着,偶有回神的时候只祈祷不要出事。
迟迟不见丈夫归来,石兰连忙叫醒儿子。先前她还曾为儿子的婚事发愁,这会儿倒是庆幸幸好儿子还没独立成家,不然这大半夜的她一个残疾人该怎么办?
康建华顺着平时上班的路找到了自己的爸爸,见他颓然地坐在路边,自行车已经变了形,不由分说背上他就直奔最近的医院。
康承业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一半儿脸还肿得像个茄子,右手打着石?,应该是在下意识护住头的时候摔骨折了,左脚被吊起来,看样子伤得不轻。
“老师!”
见到康承业精神还好,张思源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终于放下了。
“唉,老了,不中用了!”
“谁干的!”
康建华摇了摇头,他习惯性地少说话。
“我要报警。”
“别报了,那块儿到处都是建筑工地,你说不上是哪家公司的车,再说大半夜的也没个目击者,就算有那么亮的车灯怎么可能看清车牌呢。”
康承业摆摆左边还算好的手,有几处擦伤,不太严重,他居然还不忘自嘲地说:“这段时间恐怕得练习左手写字了。”
“老师!”张思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嗔怪道,“您自己的事儿怎么就不上心呢,这些事我来管!”
石兰在所里同事的陪伴下推着轮椅来到医院,一见到康承业就哭。
“不让你骑车!不让你骑车!你就是不听!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呐!说好要带我看海的……”
康承业用那只好手摸抚着石兰俯在床边的头发,安慰着说:“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可惜这次太平洋是去不成了。”
“老师,您还想着工作呐,不行不行!明天我回所里找人接手你的工作,这几个月您就安心养伤,什么事都没想。”
“哎,这可不行啊,我手脚不好使了脑子还灵啊,你们休想让我离队,再说我的工作你们接不了手,我不在场你们可不能马虎。”
张思源愁苦地点点头,叹道:“也好,本来也打算让您上船,大洋上风险太大,所里还需要您当定海神针呢。”
“你们都说我是定海神针了,居然还打着不让我上船的主意,坏小子们长大了,越来越坏了。”
嘴上这样说着,康承业居然还笑出了声儿。
打听了来龙去脉,张思源后怕着说:“幸好师娘及时警觉,不然真出事就悔之晚矣了,这一次说什么也得给您家打电话,反驳也没用,这是所里的决议。”
张思源悔恨自己的工作疏忽,曾经有电话公司主动找上门要给所里的主要领导家里打电话,但被康承业以不必要的费用为名给否决了。
“哟,敢在我面前说决议了,真出息了你们哎,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还不得造我老头子的反啊。”m.qqxsnew
“只要是对您好的,这个反我造定了。”
“嘿!自从支持了你那个提案,我是越来越说不过你了,行啊!翅膀硬啦。”
张思源平时在老师面前都保持着谦恭,可是这个时候却倔得有几分像谢向明。
“我翅膀早该硬啦,要是能早点儿接手您的工作,我巴不得您老赶紧颐养天年,还有啊,伤好了后不许提前上班儿,我派辆车先让你满足了师娘的看海愿望再说。”
“反了你啦,你敢公车私用!”
张思源真是火冒三丈,甩下一句话走了。
“我自己租车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