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这一行确实有瘾。
想当初顾一晨被齐伍领着进入公盘的时候,也是寻思着赌一次试试,却从来没有想过,赌石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开始了,她的这一辈子都会围绕着这些又硬又扑朔迷离的石头。
帕撒给了钱,抬着沉甸甸的毛料走到了解石区。
解石师傅一见这块毛料,直接摇头,“不用切了,你这块毛料一看就是废料,完全没有赌涨的价值。”
此话一出,帕撒差点手一抖差点将毛料摔在了地上。
解石师傅放下水杯,摸了摸皮相,“我虽然不是很精通毛料,但每天都接触着这一行,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你这块石头表面黑癣,是被毒染的料,这种料子没有可赌性。”
帕撒下意识的看向身后一声不吭的小丫头,心脏一抽一抽瘆得慌。
解石师傅见他执意要解,只得坐回解石机前,叹口气,“你这块石头也不用再开窗了,我直接给你解开,你看看里面就会明白我的言外之意了,这种料子道上都知道有鬼。”
帕撒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知不觉满是冷汗。
纹身男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切割的机器,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当场被解出来一堆废料,他怕是也要去角落里和那些痛哭流涕的人一起抱团哭了。
十万块啊,他们打劫一个月也抢不到那么多钱啊。
石头慢慢脱落。
解石师傅拿出清水一泼,手电筒光一朝,如他所想那般,这块毛料里面完全被腐蚀,根本就没有翡翠。
帕撒心中的期许狠狠的落了,他踉跄一步,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纹身男也不顾在场围观的众人,张开嘴就大哭了起来,“我的钱,我的钱啊。”
顾一晨瞧着抱在一起大吼大叫的两人,默默的走上前。
解石师傅已经在开始擦拭机器,看那样子是不打算再切了。
顾一晨拿出笔,捡起地上被切废的那一块毛料重新递了回去,“我画好了线,从这里开始解。”
解石师傅皱眉,“中心都被腐烂了,小姑娘你觉得这皮壳面上还会有翡翠吗?”
“照着我说的切。”顾一晨盖好了笔帽,站在一旁亲自监督。
解石师傅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每一天他总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顾客。
帕撒双腿有些发抖,他急喘着粗气,额头上也是冒着涔涔冷汗。
完了,完了,十万块真的没有了。
现场围观的群众已经慢慢的褪去了一大半,大概是知道解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翡翠了,陆陆续续的都散开了。
机器事还在继续,解石师傅已经弄的满头大汗,本是大夏天的,大家都是肝火旺,见着不依不饶的顾客,他越发的失去了耐心,只是随着他机器一停,皮壳脱落之后,他突然眼前一亮。
像是一条条、一缕缕鲜艳的绿花飘在了清澈的水面上。
这是翠丝种翡翠?
解石师傅愣了愣,仰头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小姑娘,她好像早就想到了,并没有表现的很惊奇。
顾一晨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了一下那一抹绿种。
翠丝种费仲,是一种质地、颜色俱佳的翡翠,在市场上属于中高档级别。
它的韧性很好,绿色呈丝状、荆条状平行排列。市场里心照不宣的将这种在浅底上绿色呈脉状、丝状分布的翡翠统称为翠丝种,绿色鲜艳,十分夺目。
帕撒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当看到散开的人群又一次齐刷刷的走回来了之后才猛地发现,毛料出绿了?
“老大,涨了,涨了。”纹身男激动的抱住帕撒的脖子,一个劲的晃着他。
帕撒两只眼直直的盯着原本已经宣布切垮的石头上那一抹翠生生的绿,就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突然冒出了一道曙光,霎时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老大我们是赚钱了吗?”染发男不懂赌石,似乎只关心这玩意值不值十万块。
帕撒紧张的两只手都冒了热汗,同样目光灼灼的看向沉默不语的小丫头。
顾一晨倒是毫不着急,泰然自若般把双手擦干净。
“小姑娘,这翡翠能卖出多少钱?”帕撒问的小心翼翼,跟不耻下问的小学生一样,眼巴巴的等待着老师不吝赐教。
顾一晨笑了笑,不是很刻意的笑,是一种很平淡像是随性而表现出来的微笑,她道,“赚了三四倍左右。”
帕撒倒抽一口气,三四倍那就是三四十万了?
这眨眼间就稳赚几十万?
帕撒不敢置信的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发了发了,我们发了。”
“赌石这一行风险太高,你们玩一次就行了,别陷进来。”顾一晨背上自己的包,看来是准备去别的店铺前溜达溜达。
帕撒直接把翡翠卖给了店老板,随后紧随顾一晨身后,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目的是昭然若揭。
顾一晨轻撇了他一眼,“还想玩?”
帕撒点头如捣蒜,“再试试,就再试一次。”
顾一晨止了止步,瞧着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两条小尾巴,摇了摇头,“这一行不是十足的老手就别来瞎掺和了,否则我担心你这五十万还没有走出这个场口就赔的血本无归了。”
“这不是还有小姑娘吗,我相信你的能力。”帕撒巴结着。
顾一晨抬起手阻止着他的继续恭维,以着清高又冷漠的声音撇开了两人的关系,她道:“我说过了我只会帮你一次,就当做你们的报酬。人,还是得量力而行。”
帕撒却是不死心,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顾一晨,她去哪里,他便兴冲冲的跟着跑过去。
顾一晨辗转了两家商铺,物色了数十块毛料原石,却没有一块中意的料。
相反帕撒有好几次跃跃欲试想要赌一把,每一次准备问价时都会条件反射性的看一眼顾一晨,见她面无表情时,立马收手。
专家就是专家,不露声色的就否定了自己的眼光。
顾一晨蹲在一家稍微有些清冷的店铺前,毛料摆放了一地,大大小小,层次不齐。
帕撒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挑选原石,装模作样的也伸手摸了摸,却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
“老大,这些石头长得都一样,我实在是搞不懂。”纹身男傻笑道。
帕撒讳莫如深道:“如果你这个大块头都能一眼看穿这些门道,那还不得人人都会赌石?”
纹身男凑上前,小声嘀咕着,“老大,你不觉得这丫头邪门的很吗?”
帕撒捏了捏下巴,“何止是邪门,她年纪轻轻,经验老道,那本事怕是没有接触个十几年的人都不敢贸贸然开口,她娘是怀着她的时候就开始赌石吗?”
纹身男嘴角抽了抽,“我娘怀着我的时候还天天打麻将啊,也不见我成为一代赌神。”
帕撒重重的敲了敲对方的头,“你这个榆木脑袋能和人家天才相提并论吗?”
纹身男悻悻的收了收脖子,专心致志的望着还在挑挑选选的丫头。
顾一晨这次没有贸然出手,她有些拿捏不准,眼前的这块原石有些诡异,皮相很粗糙,就像是场口淘汰下来的残破品。
但她的感觉很奇怪,潜意识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感觉手底下的这块石头内有乾坤。
可是赌石最忌讳的便是意气用事,她如果只是凭感觉来赌一场,怕是会输的倾家荡产。
帕撒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见她犹豫不决,心里也痒痒的很,忍不住的询问着:“你怎么不买了?”
顾一晨面色很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线,认认真真的再打量了一番。
她翻来覆去的捯饬了好几遍,看得出来她很想买,却又在考虑,整个人都有些焦灼。
帕撒围着毛料转上几圈,同样是跃跃欲试,但顾忌着连顾一晨都摸不准,他更加不敢贸然出手了。
“老板,这块毛料多少钱?”半响,顾一晨终于按耐不住了,就让自己任性一次又有何妨。
店老板笑脸迎上前,“二十万。”
顾一晨神色凝重,“老板的这块料我感觉不是很好,但我进店第一眼却只看到了它,仿佛是冥冥之中天意如此。”
店老板道:“我这块料是昨天刚刚进货的,小姑娘别看它皮相不好,这可是今年大热的木乱干场口。”
顾一晨再一次慎重的摸了摸这块料子,皮壳结晶很粗,是最不起眼的大沙料子,这种料子出来的翡翠十之八九都是中低档,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看走了眼,也顶多只会到达青水地底子。
“今天也有几位客人问过这块料,他们和小姑娘差不多,瞻前顾后的在担忧什么,但赌石这一行咱们除了摸爬滚打出来的本事以外,还有运气,小姑娘也说了冥冥之中是天意,那有可能是神明在指引你。”
顾一晨忍俊不禁道,“老板打开门是做毛料生意,不过刚刚那番话倒像是算命先生了。”
“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但也是率性之人,有话就说,小姑娘如果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自卖自夸了。”店老板坐回了椅子上。
顾一晨再一次的考虑了半分钟,“好,我买了。”
帕撒兴致勃勃的亲自替顾一晨把毛料抬到了解石机前。
解石师傅刚刚才替他们解出了翠丝种,自然能一眼认出两人。
在几乎是所有老手都会宣布是废料的毛料里解出了中档翡翠,除了运气,想必更多的是那双眼的犀利。
所以就算眼前的这块毛料表现的再差劲,他也不敢再多言说句不妥的话。
帕撒气喘吁吁道,“解了。”
解石师傅犹豫的难以下手,他道,“我有句不中听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既然都说是不中听的话了,就不必说了。”顾一晨站在机器前,倒没有显得太着急,语气平平,波澜不惊。
帕撒却没有她那么淡定了,他刚刚接触这一行,不懂的事太多太多了,每一块毛料在他眼里都是稀罕物,他都想亲自看看这些大家伙肚子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奇珍异宝。
纹身男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了帕撒身后,或多或少听见了附近围观群众的一些谈论,皱眉道:“我怎么瞧着她要看走眼了?”
帕撒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人家小姑娘可是慧眼识珠,你懂什么?”
纹身男压低着声音,“你听听那些人都说了什么,他们都说这毛料太差,一看就是场口淘汰下来的废料。”
帕撒吞了吞口水,他不聋,自然是听到了那些人的只言片语,无非就是说这种料子是最没有可赌性的淘汰料,只要是稍稍有一点经验的老手都不会碰这种料。
可是他知道,知道这个小姑娘肯定不简单!
“难怪这里会这么热闹,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熟悉的男人声音从顾一晨身后响起。
顾一晨机械式的转过身,齐伍是在一群人的拥簇下犹如被众星拱月般出现,他走在最前头,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人。
齐伍这个人向来都喜欢排场的,特别是在公盘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会带着一群人恍若帝王巡视那般全场瞩目的走来,当真又狂又高傲。
齐伍一现身,周围围观的群众自觉性的让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规规矩矩的退到了一旁。
齐伍上前,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望了一眼解石师傅手底下的原石。
解石师傅瞬间如芒在背,更加不敢再妄言什么了。
顾一晨暗暗的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她应该想到的,这样的盛会怎么可能会少了齐伍,他肯定会盛装出席。
齐伍双手斜插在口袋里,云淡风轻的说着,“小姑娘这块毛料选的不是很好啊。”
解石师傅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连齐伍都这么说,看来这块毛料是真的没有可赌性了。
齐伍却又再说着,“不过我想凭着小姑娘力挽狂澜的本事,有可能这块毛料是我看走眼了。”
顾一晨倒是不谦虚,直言不讳道,“是真是假,是赢是输,当真是要切开才能一见分晓,连赌都不敢赌,又何谈输赢?”
“小姑娘说的没错,切了吧,我也想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让小姑娘如此信誓旦旦的东西。”齐伍好整以暇的看着师傅。
解石师傅双手有些不自然的发抖,他从事这一行也有几年了,也算是货真价实的老手了,但面对道上人人尊敬的五爷,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出现了解石师傅最致命的缺陷:手抖!
齐伍看出了他的紧张,和颜悦色道:“不必慌忙,慢慢来,别切坏了。”
解石师傅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慢慢的开始运转机器。
顾一晨立身在人群中,虽说身材矮小,却不卑不亢,显得气场全开,周围的人与她相比倒是逊色了不少。
另一旁,原本还想着狗腿子粘着顾一晨不放的三人默默的混进了人群,不敢再造次了。
纹身男嘴巴都有些哆嗦,说着:“她认识五爷?”
帕撒生怕被人注意到什么,捂住纹身男的嘴巴,拉着他挤出了人群。
纹身男不敢置信的瞪直了双眼,M甸都知道齐伍是谁,那家伙可谓真真的黑白无常,一双眼能勾魂似的,被他多看一下,仿佛都得被送去阎王殿转世投胎。
帕撒确定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行踪之后,这才如释重负的大喘一口气,摸了摸额头上那被吓出的一头冷汗。
纹身男紧张兮兮道,“那个丫头看起来和五爷很熟啊。”
帕撒苦笑道,“今天是不敢再看热闹了,赶紧走。”
三人转身,只是还没有走出两米,就被乌泱泱一群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堵住了去路。
帕撒噤若寒蝉的看着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下。
为首的一人走上前,“三位先生,我们老板想请你们喝杯茶,这边请。”
帕撒双腿一软,差点没有稳住自己当场跪下去。
男子没有理会他们是腿软还是什么的,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顾一晨注意到了躁动的人群,如果是平时她可能会分心去观望一下,但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全部都放在那一块毛料上,至于背后是吵是闹,由他们去吧。
齐伍莞尔:“小姑娘似乎很紧张。”
“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吗?”顾一晨明知故问,她确实是太紧张了,两只手都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估计都可见手背上那爆裂的青筋。
齐伍拿出手绢,递上前,“擦擦吧,你额头上都是汗。”
顾一晨愕然的望着递到了自己面前的那一面手帕,齐伍是有很强的洁癖,他的私有物,一般人是碰都不敢碰一下,更别提是随身携带的手绢一类的东西。
齐伍见她不为所动,笑道:“小姑娘是避讳男女有别吗?”
顾一晨连忙接了过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毕竟这是五爷的东西,我擦了汗就脏了。”
“无妨,洗洗就行了。”
洗洗就行了?
顾一晨被他这么一句话吓得更不敢擦汗了,这是洗洗就行的东西?他这话难不成是还要收回去?
齐伍轻笑道:“我开玩笑的,小姑娘擦了汗之后可以扔了。”
顾一晨咽了口口水,默默的攥紧这方手帕。
解石师傅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解开了毛料一角,如他所料,不见绿。
“吁。”人群里出现了一两声唏嘘声,大概是在嘲笑这女娃娃的自以为是。
顾一晨却是不急,继续指挥着解石师傅切另一面。
齐伍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是林相尹,她肯定不会选这种没有可赌性的石头,她这个女人是高傲的、猖狂的,更是不择手段的,用尽一切心机都要在人群中大放光彩,成为最高调的那个人。
这也就是这个小女娃娃和那个大白眼狼之间最直接的差距。
顾一晨稍显稳重,规行矩步,不会太急功近利,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棋错一招满盘皆输。
齐伍收回了眼神,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是在妄想什么?
呵呵,他最近是着了什么魔啊,竟然在妄图她会是那个女人!
顾一晨退后了两步,继续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块料子。
附近已经围上了七八层看热闹的人,大多数都是被齐伍吸引过来的,毕竟像五爷这种身份尊贵的人也会来观望解石,谁会不想凑凑热闹一探究竟呢?
人越来越多,整个场地就会显得拥挤和烦闷。
顾一晨身体不是很健康,在烦躁的空间里已经出现了很直接的缺氧状态。
齐伍注意到她两鬓滴落的热汗,回头看了看难掩激动的人群,眉头微不可察的拧了拧。
顾一晨整张脸都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她松了松领口的纽扣,大大的喘上一口气。
“很热?”齐伍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拿一把扇子过来。”
保镖有些为难了,这种地方让他去哪里找扇子?
顾一晨摇了摇头,“没事,快切完了。”
“你太瘦了,应该好好补补身体,而不是只想着赚钱。”齐伍说的很直接。
顾一晨道:“先天原因,后天怎么补都是无济于事。”
“你这种想法就是错的。”齐伍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大白眼狼。
林相尹刚跟着齐伍的时候,也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小丫头片子,毕竟是贫民窟出来的孤儿,从来都是朝不保夕,所以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只有十一二岁的小朋友那么高,典型的先天不足。
齐伍是打心眼里疼爱林相尹,人人都知道齐伍这个人有很浓的洁癖,可是他却愿意吃这个丫头剩下的东西,也愿意穿这个丫头没有洗干净的衣服,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着,教育着。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情愫,情窦初开的年龄遇上了程景祁,那个温润如玉又谦虚有礼的伪君子,甜言蜜语把自小就缺失安全感的林相尹哄的团团转。
为了一个程景祁,林相尹甘愿和他断绝一切来往。
为了一个程景祁,林相尹甚至放弃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赌石。
为了一个程景祁,林相尹死无全尸。
哈哈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就是报应吧。
白眼狼的报应!
顾一晨感觉到旁边男人忽而转变的气场,下意识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齐伍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整个人从上而下满满都是不知名的怒气,像硝石遇到了火苗,瞬间被引燃。
顾一晨心神一聚,她刚刚好像没有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啊。
不过齐伍这个人向来都是阴晴不定,他的喜怒无人可知,也无人能识。
齐伍闭了闭眼,又挂上了那抹温和的微笑,他道:“其实秦淮说的没错,你真的是像极了那个女人。”
顾一晨心口揪得慌,却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她稳住自己,不疾不徐道:“可能吧。”
齐伍正视她的眉眼,“特别是你这种淡薄的样子,了然于胸的感觉,好像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之中,真的是像极了她。”
“五爷严重了,我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准,还在学习中。”
“你不必谦虚,我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完完全全可以把我比下去。”
顾一晨低下头,“五爷可真会开玩笑,谁不知道五爷的能力,老师不过就是献丑罢了。”
“只有我们自己清楚谁更技高一筹。”
顾一晨沉默了,她可不敢和齐伍一较高低,首先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深不可测,在赌石这一行,他仿佛就是自带透视眼,每一块原石里面藏着什么,他看上一眼便猜了个大概。
跟他赌?
还是算了吧,她顾一晨虽然没有林相尹那么高傲,可是也不喜欢输的滋味。
“好像有东西。”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瞬间如同炸开了锅,一个个围观的人更加激动的凑了过来。
顾一晨闻声看过去,解石师傅的手底下若隐若现的这一抹黑黑的颜色。
齐伍勾了勾唇,“好像是墨翠。”
顾一晨半悬的心脏稍稍的放心了。
解石师傅见着手底下的那一抹漆黑的颜色,用着手电筒光芒一照,绿得呈黑,黑里又透着绿颜色,无疑是真的墨翠。
玩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翡翠的颜色主要是红翡、绿翠、紫罗兰。其他的还有白与黑,白的称为白干翠,黑色则为墨翠,而真正的墨翠数量稀少且十分珍贵。
“小姑娘果然是有一双慧眼,这块毛料在大部分专家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废料,却被你解出了相当难得的墨翠,当真是让我又一次大开眼界了。”齐伍拍了拍手,“这里人挺多的,也很热,不知可否能和姑娘借一步说话。”
顾一晨当场便将翡翠买了出去,弄的齐伍想要开价的机会都没有。
公盘二楼,倒是凉快了不少。
顾一晨热的早已是汗流浃背,她忍不住的凑近电风扇,企图再凉快一点。
齐伍命人将电风扇挪开一些,倒上两杯凉茶,“这样容易感冒。”
顾一晨尴尬的坐回了沙发上,依旧是正正经经的乖巧学生坐姿。
齐伍笑道:“小姑娘不必拘谨,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在五爷面前,不敢造次。”
齐伍喝了一口茶,依旧噙着笑,“你这样倒显得我很可怕似的。”
“我是尊敬您。”
“我本以为小姑娘不会出现在这里,看来是我想错了,小姑娘对赌石的热情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种情况下的M甸,可没有人敢贸然的进来。”
顾一晨心里也是一阵阵后怕,不过她这个从一开始就不是规规矩矩的好市民,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暴乱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国内。
齐伍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顾一晨不明他为何要这么看着自己,同样直勾勾的望着他。
齐伍道:“听说和小姑娘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顾一晨这才想起来帕撒那三人,不过从她上楼开始,就好像不见那几人,难道是跑了?
齐伍坐正身体,高喊一声,“带进来。”
顾一晨忙不迭的回头看向大门口。
帕撒三人被几名保镖推进了屋子,可能是因为不怎么听话,或多或少都挨了几巴掌。
顾一晨轻咳一声,“五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几个人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我就是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会和他们搅在一起?”
“顺路罢了。”顾一晨随口一答。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是他们胁迫小姑娘,不过仔细想想,他们如果胁迫了你,也不会带你来这里,放人。”
齐伍一声令下,绑着帕撒的绳子立时被人解开。
帕撒软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齐伍拿起茶杯,漫不经心的说着,“以后别再出现在这里,本本分分的做人。”
帕撒害怕的颤了颤,搀扶着自家兄弟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屋子。
多余的人退了出去,偌大的会客厅霎时安静下来。
顾一晨拿捏不准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思,保持安静的喝着茶。
“我会派人送你回国,别留在这里了,太危险。”须臾,齐伍用着不容商量的语气决定着。
顾一晨没有反驳,喝完了手里的这杯苦凉茶,在两名保镖的护送下,上了车。
齐伍站在窗户前,俯瞰着远去的那辆轿车,眉头不自然的紧了紧。
他好像对这个丫头有些过分的上心了。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人推门而进。
齐伍依旧背对着大门,没有作声。
“老板,西城那边的守墓人找到了。”
齐伍倏地转过身,目光犀利,“找到了?”
“嗯,是在H省找到了,预计明早可以抵达京城。”
齐伍低头慢慢扣了扣袖子,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起伏,他幽幽的说着:“看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才会连夜逃跑。”
“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管起来,不会出现一点岔子。”
“我倒想知道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齐伍的语气恍若平常,却让听者莫名的有些不安。
那个守墓人还能看到什么?肯定是林相尹惨死时的模样,或许还有幸看到了她惨死的过程。
惨死的过程?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这个过程,就凭当时她的尸体情况,大部分人都不敢去猜测她是被如何的虐待致死。
齐伍闭上了双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夕阳落幕,遍天的红霞将整个苍穹染得一片鲜红。
一辆轿车平稳的驾驶着,距离机场大概还有十公里。
顾一晨昏昏欲睡着,她很不喜欢颠簸,在颠簸中总是忍不住的想要眯眼睛,眯着眯着就睡了过去。
“咚。”车子猛地颠了一下,随后便骤然而停。
顾一晨被成功的颠醒了,睡意惺忪的看向驾驶位。
司机眉头一皱,下车准备查看车辆情况。
“嘭。”一颗子弹穿透了司机的眉心,他顿时失去生命体征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鲜红色的血溅在了车窗玻璃上,吓了顾一晨一跳。
随后不久,一个个拿着武器的男子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顾一晨坐在车上,瞧着把车子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两只手紧张到无处安放。
她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她可怕死了。
“下车。”男子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顾一晨见着他扯开了车门,自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小心翼翼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男子用着枪支抵在她的后脑勺上,“往前走。”
顾一晨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背包,被几人推着往前走,她不明白这些人要对她做什么,但很显然目前这种情况,她无法反抗。
“这些都是花国人。”男子将顾一晨丢进了一个集装箱里。
顾一晨这才发现集装箱里蹲着不少人,一个个神色惊慌的看着她,死亡的阴影就盘旋在众人的头顶上。
“他们是要把我们当成枪靶子推到最前面。”一名中年男子满眼恐惧,大概是听懂了这些人说的话。
“蓝巾军节节败退,他们是打算用我们这些外国人做人质逼着红巾军。”又一人说着,随后抱头痛哭起来。
“活不了了,我们都活不了了,没有人会来救我们,没有人会救我们了。”妇女的哭声有些刺耳,却是一呼百应,她一哭,所有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顾一晨被吵得头疼欲裂,她不想死,她就怕自己还没有被敌人杀死就被这些人给哭死了。
“咚咚咚。”一名男子粗鲁的打开了集装箱,“给我安分点。”
他一吼,所有人当真是连哭都不敢哭了,一个劲的哆嗦着。
顾一晨坐在地上,瞧着封闭空间里渗进来的那一抹微光,前所未有的渴望着光芒,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机的棱角有些硌手。
“嗡……”一辆监控车内,一声突兀的响声闹腾起来。
程宏学正在查看着附近五公里的所有监控,一点一点的排查着当地情况。
他听见手机震动声,四下张望一番,最后才在一堆衣服里摸出了这个闹腾不已的罪魁祸首。
“谁?”程宏学按下接听,对方却没有回复,只能听见一些细碎的哭声。
他疑惑的拿开手机,有些纳闷,难道是打错了?
正当他准备挂断电话,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细弱,不像是对着他说的。
“你们绑我们做什么?”顾一晨明目张胆的问。
男子高高的举起枪支,随后重重的打在了顾一晨的背上,吼道:“给我老实的待着。”
“我问你们绑我们来做什么?”顾一晨再问着。
男子没有理会她,他反正也听不懂花国语言,任凭她闹。
顾一晨不肯罢休的再用力拍了拍集装箱门,“我知道你们败了所以四处抓我们花国人做人质,就想着威胁红巾军,你们这样的做法连我一个女人都瞧不起,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没有人理会她的咆哮,她身后的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大喘息。
“嘭。”集装箱被人打开。
顾一晨被对方的气势吓了一跳,乌泱泱的一群人拿着枪,枪口就这么正正的对着她的小身板,说实话,任凭她再狂妄,这个时候也得乖乖做听话的小猎物,老老实实的待在笼子里。
电话突然中断。
程宏学看着进入车子短暂休息的阎晟霖,顿时如鲠在喉。
阎晟霖脱下被汗水侵湿的靴子,瞥了一眼如同见了鬼一样状态的战友,不以为然道:“你愣着做什么?”
程宏学把手机递过去,“你的小情人刚刚打了一个很奇怪的电话。”
阎晟霖急忙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她说了什么?”
程宏学组织了一番语言,尽量的说的安全一点,“她可能偷偷跑来了M甸,还很不巧的落到了敌派一行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