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不得不佩服这个丫头的机灵劲,如此一说,倒是显得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一旦所有古物都贴上了‘走’!‘私’!二字,就不能见光了,必定要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交易,而这个地方也不能离工坊太远,否则谁也不能保证在运输途中会不会出现别的岔子。
这种交易,对作假方而言是有益无害的,毕竟水货是没有人敢大张旗鼓的质疑它是赝品,再加上两方都神秘一点,谁也不犯着谁,私下交易,银货两讫。
只是也会有风险,万一对方反悔,偷偷报了警,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作假方会特地选在自己地盘的附近,一来只要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会更有利、更安全的转移货物,二来在他们的地盘,对方一旦反悔也甭想轻轻巧巧的走出去。
这很危险,对顾一晨而言太危险。
一个作假工坊肯定关联着一个地方的所有人,很有可能是一个镇子,也有可能是一个村,这里面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都不会允许任何人去破坏里面的平衡!
而顾一晨现在要去做的,就是撬掉保持这处平衡的天平。
“老师,我到家了。”顾一晨推开了车门,冲着车里的人摆了摆手。
秦淮不放心的从车窗处伸出了脖子,谨慎的喊了一句,“你要懂得量力而行。”
顾一晨笑而不语的挥了挥手,随后泰然自若般走进了家门。
顾家的气氛有些不同往常,整个大厅空空荡荡。
顾一晨有些不安的放下背包,张望一番四周,试探性的喊了一句,“爸、妈、一乐。”
没有人回复。
顾一晨走向厨房方向,依旧空无一人。
“姐,你回来了。”顾一乐从二楼跑了下来,一个劲的抱着顾一晨的胳膊摇来摇去。
顾一晨稍稍松了一口气,询问着,“爸妈呢?”
“家里来客人了。”顾一乐拉着她的手神神秘秘的走向书房处。
顾一晨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紧闭的房门从内被人推开。
顾父眉开眼笑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恭维着,“程先生太客气了,快请坐,请坐。”
随着顾父一同出现的还另有其人。
程景祁依旧噙着那抹谦虚有礼的微笑,在见到门口处的小身影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他就喜欢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攻心为上。
顾一晨当真是没有料到这个白眼狼会出现在她家里,保持戒备的将父母拉扯到自己身后。
顾父忙道,“一晨咱们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程先生是客人,他刚刚还亲自替咱们鉴赏了一下你爷爷留下来的宝贝,和你当初说的一模一样啊。”
顾一晨目光灼灼的瞪着不请自来的家伙,用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漠然道:“程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师傅,我们这样的小窝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请回吧。”
“漆器这一类古物质量层次不齐,有的一文不值,有的却是价值千金,老爷子留下的那一盒妆盒当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漆器,而且明清两朝的漆器价格也是天壤之别。”程景祁饶有兴味的说着。
顾一晨却是充耳不闻,拉着父母走向卧室。
顾母蹙眉道,“一晨啊,你也说了程先生可是有名有望的大师傅,咱们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要好好说话,要好好礼待。”
“我自会处理。”顾一晨将父母塞进了房间里。
顾父不肯死心的把脑袋伸出来,千叮咛,万嘱咐道,“一晨,你可别把客人赶走了。”
“咚”的一声,顾一晨紧紧的拉上了房门。
程景祁依旧岿然不动的站在书房前,单手斜搭在口袋里,一副谦谦君子的矜贵模样。
林相尹是很喜欢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的,他长得很帅气,也很阳光,就像是温暖的春天一笑时仿佛在她的心里都开满了鲜花。
可是如果她知道他的这片鲜花是有毒的罂粟花,她想必绝对会敬而远之。
程景祁抬眸,嘴角微扬,满脸都是从容的微笑,他道:“我真是小看了你的能力。”
顾一晨并不畏惧他这么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镇定自若般走过去,两两目光相接,“程先生可真会开玩笑。”
“你爷爷留下来的那个盒子如果放在普通鉴赏会所里,一般而言,没有人会注意,随后会当做普通品处理,而你,一眼看穿,还真是了不起。”
“程先生真是高看了我,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很厉害。”
程景祁当真是没有料到这丫头会承认的这般干脆,不过也对,这丫头一看就不是谦虚低调的人。
顾一晨走向厨房,倒上半杯水,声音不疾不徐,“程先生今天上门,怕不是来替我们顾家掌掌眼吧。”
“顾小姐是个聪明人,而我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顾一晨放下水杯,“程先生既然知道我是聪明人,就不必跟我拐弯抹角的说话。”
程景祁站在她身旁,目光如炬,“我想邀请你跟我合作。”
顾一晨垂眸一笑,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笑话,笑的前俯后仰。
程景祁并不在意她这明目张胆的嘲笑声,继续道,“我很钦佩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跟我合作,我相信你会很快成为这个社会的上位者。”
顾一晨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给自己抛橄榄枝的男人。
程景祁接受她赤果果的打量,再道:“以我的人脉和我的能力,我们合作绝对是有利无害。”
“程先生可真会开玩笑,你也说了,以你的人脉和能力,何必来邀请我这么一个人微言轻不足分量的人?那不是自贬身价吗。”
“我这个人向来都是欣赏聪明人的,顾小姐,你可以考虑一下。”
顾一晨指尖轻轻的抚摸过杯口,似笑非笑,没有回复。
程景祁将名片放在桌上,“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如果考虑好了,我随时等你回复。”
顾一晨没有理会那张名片,转过身重新倒上半杯水。
别墅外,薛沛见着自家大老板笑意盎然的出现,忙不迭的打开车门。
程景祁抬脚坐进车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一脸阴鸷的望着不远处的别墅。
薛沛摸不准老板的心思,谨慎的驾驶着车辆,保证车子行驶平稳。
程景祁轻轻的转动着戒指,虎头蛇尾的问了一句,“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薛沛心里一咯噔,双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方向盘,他道:“八年左右。”
“这些年你有学到什么吗?”
薛沛点头,“跟在您身边受益匪浅,自然也学到了不少。”
“那你可知如何鉴赏明清两朝的漆器?”
薛沛如鲠在喉,让他辨识一下漆器,他还有七八成把握,但如果要鉴赏出年代,那他就有些妄自尊大了。
程景祁侧眸看向窗外,景物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的声音有些冷,“首先是刀工,明代圆润熟练;清代纹饰纤细。”
“是,我以后会多多注意。”
“再者是磨光,明初的剔红磨得看不出刀痕,清代虽然打蜡,却看不出光润。还有漆色,明代朱红含紫,至嘉靖后便是红紫色;清代则是鲜艳没有光彩。”
薛沛越发不敢吭声了,他有些搞不明白老板是不是在顾一晨家里受到刺激了,为什么一上车就给他讲解起来漆器的断代?
程景祁似乎说的更起劲了,“还有纹饰,明代构图简朴明朗,层次分明;清代花纹繁复。胎骨:明代多为木胎兼有锡胎,清代还有瓷胎、紫砂胎、以及皮胎,也有少数锡胎。”
薛沛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敢大喘,透过后视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老板的气色,他说的大概有些激动了,整张脸都有些涨红。
“对对对,还有款识:明清漆器的款识,永乐时为针刻填漆款,宣德时改用刀刻填以金屑,万历时刀刻填金在年款加有干支。至清代,仍用刀刻填金,乾隆时除年款外,在盖里或足底还携有器物的题名。”
薛沛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板说这么多话,好像在他的记忆里,老板都是寡言少语保持神秘感的,今天倒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程景祁摸了摸额头,显得十分焦灼,“我说了这么多,你能记住几点?”
薛沛顿时僵直了后背,神色凝重道,“大致清楚了。”
“靠边停车。”
薛沛急忙打转方向盘。
程景祁将一张照片递给他,“看看这是什么年代的?”
薛沛双手接过照片,反反复复的观察了数遍,依旧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摇了摇头,“经验不足,分辨不出。”
“你也跟着我八年了,也算是这一行的老手,你看不出来?”
薛沛惭愧的低下头。
程景祁突然笑了起来。
薛沛心里更是没底,他道:“老板您怎么了?”
“一个普通的鉴宝师傅,肯定是第一眼瞧不出来这是什么朝代什么类型,你也接触这一行几年了,也不算是普通师傅,连你都无法辨识,那个丫头的本事怕是连我都难以判断。”
薛沛不敢多言,只是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握紧了方向盘。
“如果这样一个人不能为我所用,那往后必定会是我的绊脚石。”程景祁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看的人后背发凉。
薛沛道:“老板的是意思是——”
“有些话不必说破,她能够一眼就瞧出这件漆器出自明宣德,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薛沛面色严肃,“这个丫头如此深藏不露,往后必定会是一个威胁。”
程景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排别墅区,“我给她一周时间,如果她没有回复,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沛点头,“我会处理好的,不露一点痕迹。”
“开车吧。”
轿车驶上了泊油路。
夜幕四合,秋风阵阵。
顾一晨闲来无事的趴在窗台上看着书,听着大楼下有喇叭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越野车停靠在很隐蔽的大楼的拐角处,正巧被一棵黄果树遮挡了车身。
顾一晨合上书籍,用着窗帘把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她透过那层薄薄的纱看见了从车里走出来的身影。
男人穿着满是泥泞的迷彩服,脚上一双军靴也是看不出颜色了,脸上还有些脏兮兮的油彩,他却是并不在意自己的一身邋遢,靠着车头点燃一根烟。
顾一晨皱了皱眉,有些摸不准这个家伙的心思,他偷偷摸摸的跑来自家楼下干什么?
阎晟霖抽完了一根烟,又继续点第二根。
顾一晨心里更是纳闷了,小手用力的攥着窗帘,寻思着要不要装作不经意间从窗前走过,然后碰巧看见了他?
等等,这样做会不会太刻意了?
阎晟霖抽完了第二根烟,这才抬头看向那一扇被打开的窗口。
顾一晨忙不迭的缩回脖子,哭笑不得的用手轻轻的敲了敲脑袋,她在心虚什么?
阎晟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灰土,重新坐回了车上。
距离他归队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顾一晨听着车辆发动机的声音,偷偷的再看了一眼黄果树下的车子。
越野车已经倒车离开了,只剩下一抹来不及消散的车尾气。
顾一晨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站在窗户边,身体往前倾,寻找着那辆熟悉的越野车,但好像是真的走了。
她摸了摸后脑勺,这家伙就为了来她家楼下抽两根烟吗?
阎晟霖的车一路往出城路驶去,最后更是飙到了一百五十码。
郊外的夜,有些凉,四五道身影在月光下不经意的闪过。
林晋逸瞧着姗姗来迟的家伙,没有多问什么,将背包丢给他。
阎晟霖咧开嘴笑了笑,“什么时候出发?”
“你先把你这一身馊掉的衣服换下来。”
阎晟霖没有丝毫考虑,直接脱下了那一身脏的不见颜色的衣服,他道:“今晚上就要抵达边境?”
“和二队一起。”林晋逸坐在石头上,清点着子弹数量。
阎晟霖换好了干净的衣裤,同样清点着武器。
“你刚刚去哪里了?”林晋逸思忖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出去抽了两根烟。”阎晟霖当着他的面哈了一口气。
林晋逸嫌弃的往后挪了挪,“下次找借口的时候找一个时间地点相差不会那么大的,你这两根烟是抽了五十公里?”
阎晟霖将武器扛在肩膀上,“毕竟男人的烟都是寂寞的。”
“出发。”林晋逸懒得和他周旋这个弱智问题,一声令下,所有人整装待发。
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慢慢的照亮了整个大地。
M甸机场,顾一晨形单影只的站在入境处,东张西望的寻找着她提前找好的导游。
导游可能是个不准时的家伙,她的飞机都已经到了半个小时,却依旧不见那红色的小马甲身影。
“旅游的?”一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穿着红色马甲,同样是张望了好一会儿,最后确定的走上前问了一句。
顾一晨入境时确实是报的旅游,按照当地新规,一个人自由行时必须要找一名当地导游,不得已下,她只得随便报了一个旅游借口。
青年男子喜上眉梢,麻利的替她把行李提上,“跟我这边走,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
顾一晨嘴里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见对方已经自作主张的把行李提上了一辆桑塔纳车上。
男子热情的将车门打开,“上车上车。”
顾一晨道:“这里是五千块,你不必跟着我。”
男子拿着信封,半天没有回过神,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顾一晨已经拉着行李箱走了几米远了。
“等等。”男子追了上来。
顾一晨看他挡着自己的去路,不明道,“是钱不够?”
“小姑娘你一个人来这里很不安全,你知道为什么新规要求独行女孩子必须要配一名导游吗?就是因为当局不稳,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携带武器的两派人马,你还是跟我走安全一些。”
顾一晨思虑片刻,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来之前她特地查看过M甸目前的情况,分立两派,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乱,到时候她人生地不熟,想逃也逃不了。
男子自我介绍着:“我叫帕撒,这里大街小巷我都熟悉,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可以带你过去。”
顾一晨犹豫着上了车,“谢谢。”
帕撒关上车门,一脚油门,车子驶离了机场。
顾一晨翻看着地图,她现在身处的位置距离公盘还有三十公里,按照车速,应该会在天黑之前抵达目的地。
帕撒打开了收音机,热情的说着:“小姑娘是准备先去哪里玩?”
“R丽。”顾一晨不假思索道。
帕撒愣了愣,笑着说:“小姑娘也是去玩赌石的?”
顾一晨轻咛一声:“嗯。”
“这几天去R丽的人还真是不少,我们公司一连接了好几单要去公盘上大展身手的人。”
“兴趣爱好罢了。”
帕撒调了调音量,“这里离R丽还有三十几公里,有些堵车,你如果困了可以先睡一会儿。”
顾一晨望了望沿途的风景,街上人烟稀少,大概是受当局影响,整个街区都显得清冷不少。
“嘭。”一辆静止在路边的车辆突然爆开,熊熊火焰窜天而起,吓得附近闲逛的三两人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
顾一晨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子一抖,便是熄火了。
帕撒紧张的打着火,车子哐哐哐的响了几声,彻底打不燃了。
“嘭。”又一辆车无缘无故的爆炸了,火势之大,殃及了附近不少车辆。
帕撒忙道,“姑娘你快下车找地方藏起来,蓝巾军过来了。”
顾一晨听不懂什么是蓝巾军,但见着一群带着蓝色领巾的人浩浩荡荡的出现,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刚刚到M甸就被叛乱围攻了。
蓝巾军首领拿着一张文件,逮到一个人就逼着对方签字画押,如若反抗,当场直接枪毙。
顾一晨藏在一辆货车的货柜后面,注意着正在炫耀胜利的一群人,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原来这里还藏着一只小猫。”一把枪抵在了顾一晨的后脑勺上。
顾一晨识趣的抱头蹲下,不作反抗。
蓝巾军眯了眯眼,“花国人?”
“长官,她是来旅游的,她不是本地人。”帕撒解释着。
“一边去。”蓝巾军扯了扯顾一晨的头发,示意她抬起头。
顾一晨面色显得很平静,老老实实的任凭对方处置。
蓝巾军笑的极其狂妄,他慢慢的放下了枪,“我们有协议,不杀花国人,你可以走了。”
顾一晨提着自己的行李,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之后,这才扶着墙一个劲的发着抖。
她按了按自己的腿,抖得控制不住了。
“姑娘,公盘你还是别去了,这种情况下,怕是也没有人开盘了,我送你去机场,你搭最快的一班航班离开这里。”帕撒替她把行李扛在肩上,“快走。”
顾一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紧跟其后。
只是,两人还没有走出几米远,刚刚离开的蓝巾军又折返回来。
与刚刚神采奕奕离开时的模样不同,他们现在返回来显得有些被动了。
红巾军两架装甲车气势汹汹的出现,更是紧逼着落魄跑回来的蓝巾军。
“小姑娘,藏这里。”帕撒领着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口有些潮湿,有水渍滴答滴答的从管子上渗漏。
“小姑娘,快走。”帕撒拉着她的胳膊,更是头也不回的往巷子里跑。
“臭小子,你这老半天的才拉来一个小白羊?亏得老子等了你老半天。”巷尾处,两名浑身上下刻满了纹身的男子正兴致勃勃的下着棋,一见猎物入圈了,更是兴奋的舔了舔唇。
顾一晨看清楚了身处环境,那是一个死巷,巷尾处高高的围着一堵墙,墙高至少有三米,凭她一个细胳膊细腿的人,怕是也跳不上去。
帕撒上气不接下气道,“外面打起来了。”
纹身男却是毫不在意,“他们哪一天不打?”
帕撒狡黠一笑,“也是,如果他们不打起来,我们怎么找猎物?”
三双眼齐刷刷的落在身单力薄的顾一晨身上,目的极其明显。
帕撒点燃一根烟,“小姑娘,我们也不为难你,就是觉得你这五千块有点少了。”
顾一晨没有说话,两只眼来来回回的审视了一番众人。
帕撒吐出一口烟圈,“我们也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可怜人,你识趣的就把钱全部拿出来,如果不识趣,那我们就不得不粗鲁一点,野蛮一点,不近人情一点了。”
“我可以把钱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必须送我离开这里。”顾一晨要求着。
帕撒轻笑一声,“小姑娘你有没有搞清楚你现在是什么立场?你觉得你可以和我们谈条件吗?”
“只要我大叫几声,你说说看外面打的热闹的一群人会不会突然冲进来?”顾一晨问。
帕撒脸上笑容一僵,“你可没有那个胆子。”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拉几个垫背的,也不亏本。”顾一晨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对方的椅子上,“我要去R丽。”
“你还去?”帕撒皱眉,“你应该清楚现在这里的情况,那里可不比这里安全。”
“富贵险中求,我也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顾一晨将背包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两万块现金,你们送我到达R丽,就都是你们的了。”
纹身男蠢蠢欲动的捏了捏手,“你就不怕我们拿着钱就跑了?”
“你们是本地人,这里怕是天天都会打起来,你们既然能够在这个死巷子里劫财,想必就一定知道出路在哪里,带我离开,也好过鱼死网破,不是吗?”
帕撒一脚踩灭烟头,“花国人果真都不是普通人,行,我们带你出去。”
“老大,我总觉得我们的立场有点不对劲,我们可是来抢钱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子听着听着糊涂了。
帕撒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她带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扔了,不然等一下她大吼大叫,咱们以后就不能在这里实施抢劫了。”
“原来如此,老大就是足智多谋。”染发男卖力的掏着狗洞。
顾一晨瞪着地上那个直径大约三十厘米洞,咬了咬牙,打心眼里拒绝钻狗洞。
“你愣着做什么?”帕撒提醒着。
顾一晨趴着爬了过去。
整条巷子错综复杂,弯弯曲曲,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走进来,怕是得绕上个一两个小时才能走出去。
顾一晨跟在三人身后,又保持着戒心没有靠的太近。
巷子的尽头是一条鲜少有人的街区,旁边还有一条臭水沟,风一来,臭气散开,硬是让人止不住的干呕。
帕撒上了路边的一辆轿车,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手里的背包,“你自己去吧。”
顾一晨也不急,看着车子驶出了十几米远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倒了回来。
帕撒怒不可遏的掀开车门,“你敢耍我?”
顾一晨面不改色道,“我说过了会给你们两万块钱,但前提是你们要送我平安到达R丽。”
帕撒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面目可憎的把匕首亮了出来,“你最好乖乖的把钱交出来。”
顾一晨看着他手里还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刀刃,嗤笑一声,“不如这样,我和你做个交易。”
“少给我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我只要钱。”
顾一晨轻轻的推开他晃悠晃悠的刀,不疾不徐道,“我是去玩赌石的,你也知道赌石的意思,玩这一行的人都是不缺钱的,为了区区两万块你就放弃了更多的利益,你不觉得太亏本了吗?”
帕撒收回了匕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是特别精通赌石,但老天爷挺喜欢我的,至今为止,我没有赌垮,从我手里出来的石头都能一翻数十倍,甚至百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谁不会说大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你送我到了R丽,我给你一个选择,是要我送你一块原石毛料,还是拿十万块走人!”
十万?
十万!
帕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乍一听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过了几秒钟,他才一惊一乍的跳起来。
“你说要给我十万?”他说的很激动,差点咬到舌头。
顾一晨点头,“我像是说大话的那种人吗?”
帕撒傻傻发笑,点头哈腰的领着顾一晨朝着车子走去,“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纹身男靠着方向盘,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咱们老大是不是又把立场搞混了?”
染发男深思熟虑一番,“老大向来都是见风使舵的。”
“开车,愣着做什么。”帕撒用力的敲了敲驾驶位的大光头,“走小路,别走大路,大路肯定还会遇到那两伙人。”
阳光不知不觉开始变得炙热,蒸发着地面上的水分,掀起层层热浪。
R丽公盘选址在比较偏远的郊区,虽说目前M甸国内动荡不定,但依旧没有阻止赌石爱好者前赴后继的涌来。
为了安全起见,公盘开售期间,场主特意请来了几百人负责公盘内外的安全,一经数天的公盘活动,也算是风平浪静,不受影响。
桑塔纳平稳的停在了场口处。
纹身男瞧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忍不住的碎碎念了一句,“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下车,愣着做什么?”帕撒鞍前马后的护着顾一晨进入公盘领地。
染发男瞧着像极了狗腿子的老大,啧啧嘴,“我们老大是不是把立场这个词吃了?”
“咱们老大什么时候有过立场了?”纹身男一抖风衣,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进入了公盘。
公盘内,所有人正热火朝天的物色着自己喜欢的毛料,有人笑有人愁,有人躲在角落里捶胸顿足的后悔不已。
帕撒曾经也是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但最后都因为资金有限望而却步,他的钱可都是靠抢劫抢来的,如果因为破石头就落得血本无归,他多亏啊。
“老大,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你难道是准备在这里蹲点,然后等物色好冤大头,偷偷的尾随准备大干一票?”纹身男不得不佩服他们领导的先见之明。
帕撒一巴掌拍在他的大光头上,“我是来正儿八经做生意的。”
纹身男一脸懵,“来这里做什么生意?”
“不懂就少说话,别打扰咱们小姑娘思考。”帕撒卖力的蹲在顾一晨面前,时刻准备着听她吩咐。
顾一晨翻来覆去的观察着手底下的这块毛料,“这是帕敢场口出来的毛料,历史名坑,开采最早,皮薄,皮相以灰白色及黄白色为主,结晶细,种好,透明度高,色足,是不可多得的好料。”
帕撒听得津津有味,却又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一个劲的傻笑。
顾一晨斜睨他一眼,“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帕撒摇头,“你说的什么我都不懂。”
顾一晨索性懒得问他,直接询问着老板,“这块料子多少钱?”
店老板笑嘻嘻的走过去,“十万不二价。”
顾一晨摸了摸表皮,细腻的沙石有些润,她再将目光投掷到旁边没有动静的男人身上,“这块料子十万块,我给你十万块,你是拿钱走人,还是赌一把?”
帕撒眨了眨眼,显然还有点懵。
顾一晨再道,“按照我的经验,十之八九赌涨,但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赌石赌的就是自己的胆子和心跳,就要看你敢不敢冒险了。”
帕撒听明白了,她这是要让自己赌石啊。
纹身男自然也明白了,忙不迭的抓住大哥的手,哭笑不得道,“老大,咱们是来劫财的,我怎么觉得你的立场歪的有点过分了。”
帕撒面色凝重,他是不敢碰赌石的,这玩意儿一旦玩了一次,就跟上了瘾一样想戒也戒不了了。
顾一晨见他摇摆不定,也不做过多的强求,将背包打开,拿出支票夹写上一串数字,“随便找一家银行都可以兑换。”
帕撒拿着支票,心里有一瞬间的矛盾。
顾一晨随后看向店老板,“这块毛料我买了,现场解了。”
解石机的声音有些刺耳,吸引了附近不少人围观,其中自然少不了握着支票却不愿意离开的帕撒,他得看看这块料子能够解出什么翡翠。
人性这种东西很奇怪,当看到与自己失之交臂的东西时,潜意识里会希望着它是一文不值的石头,绝对不是价值连城的翡翠。
毛料被一切为二,渐渐的露出了淡绿色的肉,不含黄色调,是很清澈的绿。
这是芙蓉种。
它的质地比豆种细,表面玻璃光泽,透明度介于老坑种与细豆种之间,为半透明状,其色虽然不浓,但很清雅,虽不够透,但也不干,很耐看。属于中档或中档偏上的翡翠。
“小姑娘好眼力啊,一来就解出了芙蓉种。”店老板迎上前,看那意思是打算高价收回翡翠。
顾一晨擦了擦手上的泥土,眼角余光瞥见了人群中瞠目结舌的一道身影,不以为意道,“老板觉得这块芙蓉种价值多少?”
店老板拿出计算器,输入了一个数字。
顾一晨点头,“老板如此开门见山,我也就不必拐弯抹角。”
店老板指着身后的一堆原石毛料,“小姑娘慧眼识珠,不妨再看看我店内的其它毛料,都是帕敢名坑出场,价值不低。”
帕撒咽了咽口水,他瞧着离开的小身影,硬着头皮走上前。
顾一晨蹲在地上,注意到身前有人,抬头,嘴角轻扬,“这是后悔了?”
“我想试一试。”帕撒说的很坚定,看得出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顾一晨挑挑拣拣了好半天,最后拍了拍手底下的那块石头。
毛料很大,足足有五十公斤上下,但表现不是很好,有许多黑色癣斑。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黑色癣斑暗示着里面的翡翠很有可能已经被侵湿,就算勉为其难没有渗透到肉质,也会出现大面积的棉或者条带状絮。
但顾一晨赌的就是它肉质里含条絮。
这如果被人知晓了,怕是会笑话她的天真以及自大。
帕撒紧张道,“就这一块?”
“这块毛料很难赌,很有可能血本无归,你敢试试吗?”顾一晨也不打算委婉什么,直言不讳的说着利弊。
帕撒抿了抿唇,思考了大概半分钟,慎重的点了点头,“我试试。”
纹身男则是有些畏首畏尾,紧张兮兮的拉着帕撒的手,“万一赌输了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一刀天堂一刀地狱,老大你看看那几个哭的快断气的人,咱们还是别赌了。”染发男架住帕撒的另一边,生怕他一个想不通离场又变了。
帕撒深吸一口气,慎重的推开二人,“来都来了,赌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