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家世和人脉,他们可以随意地涂抹掉那段人生污迹,轻飘飘地将一个鲜活的生活扔到不值一提的过往。”
“然后,心安理得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钟惠宁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说道。
应意舟动了动唇,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
但叶行和钟惠宁也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回头。
男人阴沉着脸步步靠近。
应意舟没法让开,也不想让开,他不能再让生命消逝在他眼前。
但两人势在必行。
一人拿着匕首,一人也不断绕到他身后。
“让开!你什么也没做,我们并不打算牵连你。”叶行异常冷静地警告他。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身体的丝毫不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那就没办法了。”
锋利的匕首刺过来,他也没移动一步。
手臂上瞬间多出了一条血痕,站在后面的洛初和丁忆慈脸色惨白,身体都在不断颤抖。
由于两人的不断逼近,洛初低声喃喃道:“我受不了了!该死的!”
她松开身旁人的手,猛地冲向了外面白茫茫的雪地,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丁忆慈微愣了一会,看着应意舟滴血的伤口,忽地释然一笑:“谢谢你了,意舟。”
她惨然一笑,朝着刚才洛初的方向追了过去。
对面两人早有预料,脸色无比平静地看着他们跑走。
零下十几度的低温,犹如迷宫式的山林,又没有食物储备,这种时候跑出去无疑是自杀。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应意舟笃定地说道。
人一旦自乱阵脚,丧失理智就会选择最糟糕的做法。
“对。”
他们无比坦然,静静站在原地并没有对他出手的打算。
气氛沉寂下来。
三个人各坐一边,从天明到黑夜时分也没有看见两人回来。
应意舟的心凉了一半,竭力不去想那最糟糕的结果,只是呆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第二天叶行和钟惠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木屋,自始至终也没看应意舟一眼,他们离去的背影十分坚定决绝,更像是去坦然赴死的殉道者一般。
应意舟心里猛地一突,按着伤口就立马追了上去。
积雪阻碍了众人的脚步,行走十分困难。
但他们走得缓而稳。
周遭的景色十分陌生,应意舟这一刻才意识到他们两个是早有预谋。
为何向来喜欢在灯红酒绿中肆意纵情享乐的谢柳会主动提出大冬天来这个地方?
更是要不断劝说自己的好友也一起参与这次旅行?
只能是身为女友的钟惠宁在一旁劝说。
对于短时间内的心上好,他一向是有求必应,更何况在他们眼里,谢柳简直是要为她从良了。
地势慢慢变陡,两人也慢慢在前方驻足。
他们回过头朝应意舟粲然一笑,认命地握着手,纵身一跃就如折翼的燕雀般坠落深渊。
“不要!”
应意舟惊声大喊。
抬起的手空落落地停在空中,徒留的只是一团空气。
静了,这一片仿佛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情令他恍惚觉得自己置身于《无人生还》的荒诞剧集中。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他猛然回头望去,却发现是那日的女子。
在她身边,周遭的冰雪都悄然融化,绿意点点萦绕,脚下可谓是步步生莲。
“你来了。”他的声音沉而缓,表情近乎麻木的平静,“你都看到了。”
再是蠢笨的人,也能知道她并非普通人。
“你该离开了。”清姝抬起他的手臂,手中凭空出现一颗形状奇怪的草药,轻轻覆在他的伤口上。
所有痛感瞬间消失。
“在他们都死去之后吗?”他眸中浮现出难言的苦痛之色,微抿的唇毫无血色。
“结果已经注定。”
这话她说得平静,带着万事都在预料之中的漫不经心,事实上山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没躲过她的眼睛。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一花便发现自己已经在山下的路口出处。
他怔愣了一会,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朝身后的村庄里走去。
几天后,警笛声响彻了村庄。
应意周独自一人幸存,而其他人尽数身亡或失踪,遭到了警方的怀疑,要将他带回局里去调查。
他很配合,只是在离去之前深深看了一眼这座埋葬了爱恨与罪孽的高山大川。
没过多久,警方就在他描述的地方找到三具尸体。
山上积雪融化之后,他们也找到了两具女性尸体,通过对比dna之后确认了她们的身份。
那一刻,应意舟心里的期望和侥幸彻底熄灭。
回到b市后,应意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给了几家父母,几人的痛苦与责怨几乎令他透不过气来。
但从邓父那里他还知道了另一件事情。
两人坐在书房里。
房外是邓母绝望伤心的低泣声,屋内的邓父满头霜发,面容沧桑,他低着头沉默。
许久他才幽幽开口道:“小陵之所以会去岐山,是因为家族里一直流传着的一件秘事。说是山上的一座木屋下埋藏着邓家几百年累积的宝藏……”
“由于最近公司资金链断裂,他才不断劝说谢柳他们也一起上山露营,其真实目的只是……”
应意舟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可要是真的有,难道没有前人去寻找过吗?”
邓父苦笑一声:“自然是有,但一无所获。”
但邓陵却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上的山。
应意舟缄默下来,也终于明白邓陵上山前的异常感从何而来,还有木屋下那条人工开凿的隧道。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他告别了邓家人,回到自己家中。
别墅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人气,许许多多的映像在他脑海中闪现,朋友们的音容笑貌,过往的相处还有那段听之生悲的经历……
他心绪复杂,手臂却仿佛能感受到女人抚过他手臂的温度。
那倾城绝色的面容时不时会出来占据他的心房,他的心绪,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才悄然获得了喘息的空间。
四季轮转到春季,万物复苏之时。
应意舟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变卖了自己家财给邓家渡过难关,而后将其他财产捐了一些基金会和孤儿院。
孤身一人,带着最后的资产在岐山下定居。
春季,岐山犹如被染绿的绢布,层层叠叠的绿与生机一齐迸发。
燕雀清脆的鸣叫,猛兽的复苏走动。
这座冬眠的山川从寂寥冬季中苏醒过来,迎来了崭新纯净的新篇章。
嘶嘶吐着蛇信子的眼镜王蛇,其他五颜六色却极为凶险的蛇类盘在各种枝条上看着远处那团纯净的光源。
没过一会,就蜿蜒无声地离开了。
黑白条纹的猛虎乖顺地偎在女子雪白的足边,低低吼了一声也摆摆尾巴走开了。
山里所有的动物都在这里齐聚,又在这里分开。
然而春季丰富的资源也招来了一群心怀不轨之人。
一群装备精良的黑衣人腰间都别着猎枪,步伐统一整齐地朝山上走来,身后还跟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
没了积雪,很容易就开上了车。
站在身材高大男子后面的黑衣人低声问前面的男子:“老大,现在这个时候真的有西伯利亚虎和斑鳖吗?”
他语气满是疑惑。
被喊做老大的男子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谁知道呢?但收了钱就得走这一趟。”
他们是专业的偷猎团伙,过去十几年一直在从事捕猎国家级保护动物的勾当,虽然危险,但利润可观。
再加上有人保驾护航,有什么理由不干呢?
这次的雇主也是财大气粗,但要求也高。
西伯利亚虎的皮毛和标本,还有将近绝迹的斑鳖,哪一个不难搞?
这也是这次他带了这么多人的原因。
一队二十多个人有着丰富的追猎经验,一路追寻着老虎的足印。
但第一天他们运气似乎并不太好,没有看到什么踪迹,只好找了个地方过夜。
夜里,无数冒着幽光的眼睛盯着空地上凭地搭起的帐篷,女人的神色幽幽,手轻轻一挥,无数嘶嘶声在附近响起。
帐篷里的人睡得并不深,听到这爬行类的渗人声响纷纷惊醒。
一个拍一个喊道:“快醒醒!”
“醒醒,死猪!”
他们睡时也是全副武装,不敢放松警惕。
借着火光看清这密密麻麻的蛇群,再是硬汉也不禁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蛇!”
领头人脸色难看的望着四周。
还好在帐篷的里里外外都洒了驱虫驱蛇的药粉,因而蛇群再是威胁式地吐舌靠近,他们也还能保持一定的乐观。
在最外围他们还拉了一圈线和铃铛,专门用于预防大型野兽。
也有人注意到远处那无数冒着绿光的眼睛,“草,那边是什么?”
“不会是狼群吧?”
“草,这岐山怎么这么邪啊!”
也有人无比认同这声低骂。
这岐山他们是第一次来,也听说过前段时间发生的六人死亡案件,但没想到这里的生物也这么邪乎啊!
“别说话了,注意警戒!”领头人心里也有点打鼓,但更多心神还是放在远处的狼群上。
要是狼群也冲过来,他们就真的会命丧此地。
他还眼尖地望见狼群中间似乎有着一道人的身影,众星拱月般地站在中央,远远地只能望见一抹白。
“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他问老二。
“没有吧,看不清。”
排行老二的人低声诚实地回答,手中紧紧攥着喷火器。
“总不能是狼孩吧?是人还好些,没狼威胁大。”他不以为意地补充了一句。
而一会众人也没心思想其他了,因为有一些蛇竟然越过药粉圈爬了进来,直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子弹声响彻了这片区域。
喷火器的火焰也照亮了四周。
一队人苦苦与蛇群对抗了大半夜,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到后半夜就十分整齐地慢慢褪去。
有几个队友被毒蛇咬了,脸色发青发紫,灌了解毒剂之后仍是不管用,没挨到天亮就断了起气。
领头人静静看了一眼:“将身上装备扒下来,埋了吧。”
这话一出,其他点了点也没有其他的表情。
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冷漠。
干这一行的全凭运气,生死全凭天命。
死的几个队友被扒得赤条条的,身上没有可以被认出的标志之后被推入了悬崖。
他们休息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又缓缓向山的更深处出发,比来时更加警惕小心。
清姝和银狼站在崖边,看着崖底那无人缅怀的尸体沉默下来,良久风中才响起了一声轻叹。
“何必呢。”
“他们永远不会收手的。”
“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阻止他们。”
银狼冷漠无比的声音也打碎了清姝心中的最后一丝柔软。
山中传来的隐隐震动也传达出了生灵们的不屈与愤怒。
又过了几个小时,偷猎的一伙人摸到一处虎穴。
毛皮雪亮的威猛白虎正垂首轻轻舔舐着身下小虎崽的毛发,两只虎紧紧依偎着,旁边还有流淌着鲜血的猎物。
“这回赚了!”领头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身后的队员神情也是如出一辙的狂热。
在他们眼中这并不是什么保护动物,只是他们换取钱财的物品。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麻醉枪,对准了那两只落单的白虎。
正当他们准备射出麻醉针时,地上猛然传来一阵震动和阵阵近在耳畔的狼嚎声。
只见身后是成群的雪狼还有十几只威风凛凛的成年虎,飞快地朝他们扑来,手忙脚乱之下枪声阵阵。
随后就是不断的凄厉惨叫声。
“啊,快打死他们!”
“救命啊!”
“快阻止他们!”
不断血腥刺鼻的味道飘来,领头神色惊恐,队员们一个个倒下。
正当他也想逃跑时,眼前的白虎也正慢慢地朝他走来,眼神里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憎恶与讥讽。
领头人几乎以为他遇上的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毫无抵抗的能力!
还没等他挪动脚步,虎头瞬间就到了他面前,吞噬了他眼前的最后一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