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寒风吹来,更添几分清冷。
“殿下,他走了。”白啼将身上的兜衣解下来披在沈嘉身上。
她却一手拿了下来,放回他手中:“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白啼看着她一脸的落寞,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殿下一个人小心些。”
月色澄明,夜色中弥漫着山野林间的苦涩气息,就连溪水都结了冰,口中隐隐可见白色的雾气。
冬天的夜仍旧是又干又冷的。
楚云间望着不远处散步的一对母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整个身子藏在大大的毛绒斗篷中微微颤抖:“这雪山的天怎么这么冷啊,夜里更冷。”
“晏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幻灵姬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若雷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说过得好不好又有何意义呢?你该是知道的,自从你走后,父王便再也不想看到我这张像极了你的脸,父王在世的那几年,我犹如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又如何说过得好不好呢。”
说起往事,若雷晏一脸平静,好似里面的主角不是自己一般。
“晏儿,母亲对不起你。”幻灵姬心中怅然,原来自己的无心之过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伤痛,她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颊,终究是没有勇气抬起来。
“我本来以为自己心底有多么的恨你,怨你,可今日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记住你罢了,所谓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母亲。”
若雷晏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个依旧风华绝代的女人,好像岁月也不忍心从她脸上留下痕迹一般,她仍旧如记忆中的一样,那般明艳动人。
“晏儿,你刚刚唤我什么?”幻灵姬有些激动,双手忍不住抚上他的肩头,带着冬夜的寒气微微颤抖。
“母亲。”若雷晏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这是自己久违的母亲,
“我只想问您一句,您当年可曾后悔生下了我?您可曾真心爱过父王?这些年我一日都不曾忘记,父王含着泪说您抛弃了我们。”
“晏儿,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后悔的不是和你父王相爱,也不是生下你,我后悔的是那时候离开了你啊。焚天他就是个魔鬼,他欺骗了我,他只是想要我所拥有的灵力罢了。”
幻灵姬说道焚天的时候,原本温和的神情瞬间变得恐惧,她浑身颤抖,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母亲,你别怕,孩儿会为你报仇的,无论是焚天还是魔皇,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灵墟,暗阁。
“你是说,若雷晏临阵倒戈了?”若寒风今早自从得到魔军进犯的消息,便发给了白啼,本欲启动魂灵军前去助阵才知,若雷晏在战场之上放了暗箭。
“阁主大人,若雷晏先是将天雷珠还给您,如今又临阵倒戈,他这到底是想干什么?红姬面蒙纱巾,隐藏着的一双眼眸依旧犀利。
若寒风琥珀色的眼眸逐渐深邃,他望着窗外的暗夜,想起了自己的少时。
那时的钟神殿早已被父王封锁了起来,无论何人都不得靠近。
可他知道,里面住着一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小小少年,他想看看他到底是长什么样子,他也想有那种不惧怕自己的玩伴。
那日他趁人不备,偷偷爬上了墙头翻了过去,却因为一个不小心跌落到了草坪之上,痛得嚎叫。
“你怎么了?”阳光之中,一个白衣少年朝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将自己拉了起来。
自那日起他们便成了朋友,可是每每玩耍时他总是出神,问他时,他说,他在等他的娘亲回来,这样自己也是有母亲的人了,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和自己永远在一起。
那时的他,眼眸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可是从何时起他们便不再那么亲密了,是被母后发现自己偷偷溜进去的时候呢,还是父王死后,他早已经不记得了。
可如今看来,当年的那个小小少年已经完成自己的心愿了吧,他的心中装的本来就不是江山社稷,而是那个痛失母爱的自己吧。
冬日里的风声如乐声一般悠扬,带着些彻骨的寒意,若寒风遥望远方,既然那人都找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那自己呢。
天边飘飘洒洒落下点点雪花,这是灵墟从未有过的景象,落在掌心处只觉得一点点冷意,却瞬间化为乌有,一向温暖的南方都飘起了雪花,今年的冬天果真难捱呢。
沈嘉独步踏步走在雪山的市井之间,周围是战事过后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如往日一般,小孩子在街头嬉戏,背着大剑的修士行走江湖,就连普普通的平凡人都在欢快的和周围人笑谈。
一切都和往日一样,繁华中透着寂静,寂静中含着喜乐。
可是今日的自己为何和往日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呢,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好像自己丢了一样东西,一样不得不找回却不肯找回的东西。
那是自己的心。
冬夜的天是寒冷的,可自己的心比这冬夜更加寒冷,几片雪花从暗夜中飘落下来,落在她银蓝的长发中,混为一色,这是今年下的第三场雪了,沈嘉抬眸望去,前两次下雪时,自己都是和他一起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侧,空无一人,手心依旧寒凉,却再也没有人能焐热。
第一次的雪天,自己调笑说他是老妖怪。
第二次的雪天,自己说想要和他一起白头偕老。
有些话骗的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可那人怎么偏偏就信了呢。
明明不想这样的,可是自己的心终究是狠的。
一把油纸伞从头顶遮了过来,沈嘉猝然回头,待看到身后之人时,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落寞。
“白啼师兄,你怎么跟来了。”
“怎么,你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吗?他已经回了长白山,不会再回来了。”白啼将伞放在沈嘉手中,摇了摇头。
“我以为你并没有那么喜欢他的,看来我错了。”
刚刚她眼神中的落寞自己看的一清二楚,本以为将南翼赶走自己能更欢喜,以后的九奈的身边便只有自己了,可是为什么自己看到她的忧伤,确是那么地心痛呢。
这世间爱情并非都是要相濡以沫的,还有一种叫做,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