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的祭祖大典,是历代国君最为重视的仪式。
每逢祭典那日,朝中百官都会在皇帝和太后的带领下,来到皇陵的祭坛外,等待皇帝诵读祭祖文书,然后由朝中重臣代表群臣陪伴皇帝和太后点燃香烛,再对皇陵叩首,祈祷大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钧安目前的身份还只是渝州知府,并没有京中官员出席祭典的资格,可他仍是起了个大早,派周鼎出去打探京中的消息。
眼看着快到了祭奠开始的时辰,沈钧安和许念坐在客栈里,看起来只是随意喝茶,其实都在留意外面的动静,看是否有什么风声传来。
这时周鼎突然跑进来,语气无比激动地道:“沈大人,刘景胜!他们找到刘景胜了!”
沈钧安腾地站起,和许念互看一眼,两人连忙跟着周鼎跑出门,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
上车后沈钧安才问道:“在哪里找到刘景胜的!”
周鼎同白晋坐在一处,白晋帮他答道:“是在沈首辅的家门口!”
沈钧安皱起眉,连忙又问了一句:“人是死是活?”
周鼎抓了抓脑袋:“说不清……”
许念不解道:“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什么叫分不清。”
白晋解释道:“找到的时候是活着的,但是也没剩一口气了,看起来好像被关押折磨了许久,从沈首辅的院墙上掉落下来,把街上的人吓了一跳。等到官兵赶到时,人已经没气了,我凑过去看了眼,看着都不成人形了,也不知被折磨了多久。”
沈钧安连忙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周鼎道:“现在禁军应该都赶过去了,说人是从沈首辅家里逃出来的,要进去搜查。”
沈钧安神色沉沉,过了一会儿才道:“原来他上次假意妥协,等得就是今天这个时机。”
白晋愣愣地问:“谁假意妥协?”
沈钧安朝他摇头道:“没什么,你们不必知道。”
许念则将车帘撩开一些,看着外面的天空被乌云压境,道:“这京城,马上要变天了。”
皇陵之外,礼乐奏完,皇帝登上祭坛,开始诵读祭祖的文书。
群臣肃穆站立,唯有沈方同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旁边站着的崔承恩斜眼看了下他,脸上露出得意神情,只觉得今日的阴天都看得十分顺眼。
这时,一队禁军跑到皇陵外,并不敢打扰祭典,只在外围待命。
沈方同往那边看了眼,眼皮重重跳了跳,心里明白只怕是出了事。
这时皇帝已经读完了诵文,钦天监的礼官开始唱礼,下个流程,就是由沈方同代表百官,陪皇帝和太后一同向萧氏先祖祭拜,祈祷国运长盛。
沈方同看了眼高高站在上方的沈太后,与她交换了个眼色,然后往祭台的方向走。
这时,所有正在等候的官员,突然听见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惊呼一声道:“太后娘娘怎么了!”
众人连忙往祭台上看,只见沈太后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还未登上台阶,身子一软就往下栽,幸好被身边的太监扶住,才没摔下台阶。
在群臣的窃窃私语中,皇帝看向太后道:“母后怎么了?”
太后被旁边的太监扶着,眼睛紧紧闭着,似是根本说不出话来,也走不动路。
沈方同连忙上前道:“太后昨日受了风寒,只怕是受不得劳累昏倒了,就由臣代太后殿下和陛下一同祭拜吧。”
皇帝在心里冷笑一声,但见太后一副没法动弹的模样,于是看着沈方同道:“那就由沈首辅陪朕一同上祭台吧。”
随侍的太监把皇帝和沈方同送上祭台,就自觉地退下,群臣也在台下跪下,奏乐声起,旁边的礼官开始宣读祭拜流程。
空旷的祭台上冷风猎猎,吹起皇帝的衣袍,也让沈方同官服下明显削瘦下来的身体,被吹得微微打颤。
皇帝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抬起,借着礼乐的掩盖,问道:“沈首辅可是在害怕?”
沈方同连忙道:“此次祭典是向大越的先祖祈福,为国运更为了陛下的皇位稳固,臣怎么会害怕?”
皇帝亲自点燃了祭台上香烛,望着烟气袅袅而升,道:“如果朕是你,就该趁着这最后的机会,想法子求求朕,为你保住更多的沈氏族人不被牵连。”
沈方同心中大骇,抬眸问道:“陛下在说什么?”
旁边的礼乐还在演奏,皇帝边跟随礼官的唱礼准备祭拜仪式,边小声对旁边的沈方同道:“看在沈首辅在大越为官数十年,朕就好心提醒你。你看到外面的禁军了吗,你可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
沈方同手抖得连香都拿不住,可外面的百官都在往这边看,他不能泄露出任何心虚。
于是他跟随皇帝将香插进香炉,声音却显得苍老无比,“能否请求陛下告诉老臣?”
皇帝望着面前空中翻滚的黑烟,道:“因为禁军刚好在你家的外面找到了刘景胜,他们怀疑是你囚禁了他,所以会去你府里彻底搜查。”
沈方同闭上眼,无力地道:“可臣真的没有指使刘景胜杀人,陛下为何一定要污蔑老臣。”
皇帝嘴角越发扬起,道:“沈首辅可能不明白,对你而言最致命的,并不是那几个官员的命案,而是禁军会在你家里搜出一张皇陵的地形图。”
沈方同倏地睁眼,身体发颤道:“陛下,你!”
皇帝看向他的眼神倏然锋利起来,道:“然后,他们就会发现一个惊天的阴谋,就是你沈方同伙同工部郎中刘景胜和大理寺少卿沈益,在皇陵藏了机关,想在祭祖大典当日,谋害当朝天子!”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奏乐声停下,礼官宣布百官可以在皇帝的带领下跪拜祈福。
皇帝此时站在祭坛巨大的石碑之下,然后他面前的石碑在轰得一声巨响中突然塌陷,迎面向他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