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云瑶最后怎么样了?”
沈太后站在寝殿里,伸手让旁边的宫女为她穿上祭祖大典的礼服,然后示意她们离开,转身问旁边站着的沈如乔。
沈如乔走上前,为太后整理着腰带,回道:“那天沈家的下人都看到了她和沈文轩躺在一张床上,再加上齐正阳向皇帝禀报了这件事,他们的奸情被传的沸沸扬扬,忠远伯府丢不起这个人,干脆顺水推舟和沈家议亲,准备祭祖大典后,就让谢云瑶嫁过去。”
太后冷笑一声:“你这表妹向来心高气傲,沈文轩那模样那资质,她能愿意吗?”
沈如乔垂眸道:“那自然是不愿的,她在家大哭大闹,最后被她爹打了一巴掌,说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丑事,现在名声尽毁怪得了谁。还说她如果不嫁,伯府就当没这个女儿,要把她扫地出门。最后谢云瑶没法子,只能妥协让家里去议亲。”
她顿了顿,小心地道:“可表妹派人来找过我,说想进宫找太后您求情,让您给她做主……”
“呵,这个成事不足的蠢货,她还有脸来求哀家!”
太后露出鄙夷神色,提高声音道:“哀家已经给她这么好的机会,抛下廉耻却连个男人都搞不定,这般无用之人,活该有此下场。能嫁给沈文轩已经算便宜了她,一个失败者,就算身败名裂被忠远伯府放弃,也根本不值得同情。”
沈如乔为太后整理礼服的手停下,眼眸动了动,终是没忍住问道:“太后心里,也是这么想我的吗?”
一旦失败,就成为随时可以抛下的弃子,无论落得如何下场,都不值得同情。
太后怔了怔,随即笑着道:“你和她怎么会一样,你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哪会像她那般愚蠢,设计不成,还被人给摆了一道。”
她见沈如乔依然垂眸不语,摸了摸她的头道:“小乔何时变得如此矫情,我是你的姑母,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哀家自然会护着你。”
沈如乔压下眼中情绪,看着太后笑得乖巧道:“小乔明白的,刚才不过一时胡言,姑母莫要怪我。”
太后这才满意,看着铜镜道:“你觉得哀家这身祭典的礼服做的如何?”
沈如乔也端详着镜中之人道:“太后雍容矜贵,穿什么礼服都是好看的。”
太后看着铜镜里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自己老了,以前年轻的时候,无论穿什么,先帝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哀家。可惜韶华易逝,女人的容貌和男人的心一样,最是留不住。”
沈如乔连忙道:“怎么会呢,姑母明明还年轻着呢。”
太后转头看着她,抬手摸着她的脸道:“曾经哀家也有你这样娇嫩的肌肤,足以倾倒众生的容貌,现在却已经生出皱纹,早就不复当年了。如今看着你的脸,才发现哀家竟已经老了这么多。”
太后的护甲上的宝石划过脸颊,让沈如乔背脊涌上丝凉意,她勉强笑了笑,道:“姑母莫要折煞小乔了,小乔哪里比的上姑母万分之一。”
太后眯起眼,拍了拍她的脸道:“还是你嘴甜,就会哄哀家开心。”
这时门外的宫女来报,说沈首辅求见太后。
沈太后于是抬手,示意沈如乔先离开,然后让宫女给自己换下礼服,再领着她去了外殿见沈方同。
沈如乔朝等在殿外的沈方同行礼,然后走过高低错落的宫殿琉璃瓦顶,直到远离寿安宫,才长长吐出口气。
她凭着记忆走到一处宫墙旁,在墙边临时搭建的小窝里,掏出一只鸟儿来。
这是一只漂亮的黄雀,翅膀处被她包了绷带,她满怀期待地将绷带解开,将鸟儿捧在手心,小声道:“你的翅膀好了吗?可以飞了吧。”
“它的翅膀折断了,不可能飞得动了。”
身后突然传来个阴冷的声音,沈如乔肩膀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人是谁。
可那人好像说的没错,鸟儿在她手心拼命扑腾,但是怎么也飞不起来,仰着头望着天空中的飞鸟,急得吱吱直叫。
松平穿着玄袍长靴,腰佩长剑,明显正在宫内巡视。
此时走到她身边,看着那只鸟儿道:“还以为沈娘子早就练得铁石心肠,只会为了利益用尽手段,没想到也会做这般无用之事。”
按照此前的经验,被他如此揶揄,沈如乔必定会回击。
可她此时竟哀伤地垂下眸子,手掌轻按着那只鸟儿的羽翼,道:“真的吗?它真的不可能飞了吗?我救它的时候,有个宫女教我把它翅膀绑住,说只要养些时日,翅膀能养好就能重新飞起来。”
松平摇头道:“这鸟儿太小了,你看它的翅膀是耷拉下来的,可见根本没办法再用。而且鸟儿的天性就是飞翔,它扑腾了半天也没飞起来,应该是再也飞不动了。”
沈如乔抬眸看着他,“那能否劳烦统领大人帮我一个忙?”
松平有些惊讶,沈如乔从未开口求过自己,于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沈如乔将手心里的鸟儿捧起道:“麻烦大人帮我杀了它。”
松平一愣,随即皱眉道:“你救了它,又要杀它?”
沈如乔眼神决绝地道:“鸟儿天生就该翱翔长空。它飞不出这宫墙,注定无法自由,那不如干脆现在结果了它,也省得它被困在这里痛苦一生。”
松平深深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把鸟儿从她手中接过来,将另一只手挡在她面前道:“闭眼。”
沈如乔紧闭双眼,耳边似乎听到鸟儿微弱又凄厉的叫声,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下,一直强忍着的压抑和绝望扑面而来,眼睫颤了颤,难以抑制地落下泪来。
她向来骄傲,从未在人前落泪,尤其是在松平面前,此刻她不敢睁眼,只觉得自己在对方看来必定狼狈又可笑。
可松平将手掌遮在她眼前,在她耳边沉声道:“就哭这一会儿,我帮你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