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颜宁静静地端坐在妆台前,一想到齐砚还活着,她的心瞬间被恐惧笼罩,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万一真对她的家人下手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梳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不安。
就在这时,颜宁突然感觉到手中一空,原本紧握的梳子竟不知何时被人抽走了。她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站在身后的齐砚。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说话,齐砚便迅速伸出双臂,从背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颜宁惊恐地望着面前的铜镜,镜中的她己满脸慌乱与惧怕。
看到这一幕的齐砚缓缓垂下双眸,目光落在颜宁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
他轻声哄道:“别怕!”
然而,他越是表现得如此平静温和,颜宁心中的恐惧反而愈发强烈起来。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说不定下一秒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
颜宁一想起昨夜,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将齐砚杀了,就能为自己报仇,为无辜惨死的穆清讨回公道。
可惜命运却总是如此弄人,无论她怎样竭尽全力,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颜宁那双紧握着的手被齐砚轻轻掰开,看着她掌心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指甲印痕。
他又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动作竟是那般轻柔,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但这一切丝毫无法消除颜宁心底对齐砚的恐惧与憎恨,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噩梦......
颜宁缓缓地转过身子,微微仰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齐砚那张冷峻的脸,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我的家人对此事全然不知,要杀要剐尽管冲着我来便是,不要牵连到我的家人……”
闻言,齐砚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颜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慢慢地低下头,逐渐靠近她那娇美的面容,轻柔地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往日里,这个总是不顾一切反抗他的女人,此刻没有丝毫躲闪。
齐砚心里很清楚,并非是她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的亲昵举动,而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现在根本就不敢拒绝。
“等我回来!”齐砚说出这句话后,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着颜宁的手,然后毅然起身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看到齐砚离去的身影,颜宁心中一急,下意识地抬腿追了上去,还未等她靠近门口,两名身着黑衣的暗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颜宁望着齐砚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离殆尽。
她无力地跌倒在地。伴随着她那绝望而又无助的一声嘶喊,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拖拽着,昏昏沉沉地向前扑倒下去!
……
就在齐砚踏出大门时,放眼望去,只见整个陆府门口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十六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稳稳地抬着一口沉重的冰棺,站在那里等待着命令。
随着齐砚一声令下,他带着阿玉踏上了返回都城的路。
一路上,马蹄声急促如雷,车轮滚滚扬起漫天尘土。直到夕阳西斜,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橙红之色时,齐砚一行人才终于抵达了都城。
那口冰棺也被抬进了王府中,而齐砚则孤身一人进宫。
此刻,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建筑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在雄伟壮观的太和殿前,齐颂白早已率领众多全副武装的禁军严阵以待。
他端坐在一张看似普通却精雕细琢的雕花太师椅上,神情专注地凝视着手中那杯正冒着腾腾热气的香茗。
袅袅上升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齐砚拿着匕首刺向父亲的画面,那一幕如刀割般刺痛着他的心。
站在一旁的老太监华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颂白的神色变化,轻声提醒道:“陛下,摄政王来了!”
听到这话,齐颂白微微抬起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紧不慢地饮下一口手中的热茶,感受着茶水的清香和温热顺着喉咙流淌而下。随即,他轻轻将杯子递到身旁的华安手上。
齐颂白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威严。他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箭一般直直地射向台阶下的齐砚。
当看到齐砚是孤身前来时,齐颂白不禁心生疑虑,眉头微皱,随即将怀疑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禁军统领身上。
面对陛下凌厉的注视,禁军统领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甚至不敢与齐颂白对视一眼,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齐砚高声喊道:“陛下,臣有话要说。”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在空旷的太和殿前回荡开来。
齐颂白见他如此恭敬谦卑的模样,心中略微一动,刚刚想要抬脚迈步向前走过去,却被身边的华安出声阻拦:“陛下……”
齐颂白没理会华安,而是毅然决然地朝着下方的齐砚走去。
他来到了齐砚的面前,“噌”的一下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尖稳稳指向齐砚,语气冷峻,掷地有声:“说吧!孤听着。”
那剑刃在日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似是随时都会无情地划开眼前的阻碍。
齐砚的目光凝滞在那闪烁着寒光的剑尖上,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前这个用剑指着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啊!
往昔那些悉心照料、谆谆教导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看着这明晃晃的剑尖,他的心酸涩刺痛。
“十年前……不,是十一年了……”齐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无奈。
十一年前那个明媚却又满是哀伤的春日。
彼时,先帝齐玄与齐砚,被当时心怀不轨的齐王双双下毒,生死一线间,可救命的百毒丹却仅有一颗。
先王后生下齐颂白仅仅三个月便香消玉殒,齐玄早有追随爱妻而去的念头,只是放心不下年幼的弟弟妹妹,还有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所以,在中毒的那一刻,齐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那颗救命的百毒丹给了齐砚。
宣阳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齐玄因毒性发作而痛苦不堪,他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神情,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
他疯狂地用头撞墙,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撞击声仿佛重锤,狠狠地砸在齐砚的心上。
齐砚见状,赶忙冲上前去阻拦,双手用力地拽着齐玄的胳膊,可那被毒性侵蚀而失了理智的齐玄力气大得惊人,齐砚根本拦不住。
突然,齐玄猛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齐砚的脖子。他呼吸一滞,双手本能地去掰齐玄的手,艰难地喊道:“哥……”
听到弟弟的呼喊,齐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手上的力气也松了松,满是愧疚地说道:“阿砚,对不起!”
这毒极其恶毒,中者会神志不清,浑身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咬,痛苦难耐,还会不自觉地伤害身边的人。
而且,此毒不会让人立刻死去,而是会将人折磨到癫狂,最终选择自杀来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只见齐玄满头鲜血,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他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齐砚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他叮嘱道:“阿砚,答应我……照顾好妹妹和颂儿!”
齐砚还没来得及回应,齐玄便突然挣脱他的手,发疯似的扑到桌子上,伸手去拿匕首,想要自我了结,结束这痛苦的折磨。
齐砚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匕首,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哥,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颂儿,颂儿他没了母亲,不能再没有你啊!”
此时的齐玄早已神志不清,根本听不见齐砚在说什么。他直勾勾地盯着齐砚手中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阴沉的笑。
“檀儿,你等我……”话音刚落,齐玄趁齐砚不备,猛地抓住他手中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如喷泉般溅出,溅满了齐砚的脸,那滚烫的鲜血糊住了齐砚的眼睛,让他眼前一片血红。
他怔怔地望向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伴随着齐玄沉重的倒地声,齐砚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缓缓跪在地上。
他看着手中那殷红的匕首,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紧接着,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响彻整个宣阳殿……
齐玄一死,齐王趁机围宫,局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齐砚为了保住齐颂白的性命,只能先将他送出宫去,而后独自一人,去面对齐王的威逼。
那时的苏青山,还没有谋逆之心,一心只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拼命往上爬。在那惊心动魄的半个月里,齐砚带着苏青山平定叛乱,追剿余孽。
后来,才有了齐颂白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之时,被颜宁好心捡回家的事 。
……
齐颂白听完齐砚的讲述,内心的怨恨与不解不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更甚,他的双眼瞬间充血,面目因愤怒而微微扭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积攒在心底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我亲眼看见你拿刀刺向父王,不是一刀,整整七刀!齐砚,你叫我如何能信你这番说辞?”
那吼声在空旷的大殿内不断回荡,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
齐砚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面对眼前这个满心仇恨的少年,他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中满是无奈与哀伤,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齐颂白,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
齐颂白胸膛剧烈起伏,平复了些许情绪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厉声喊道:“来人,将齐砚给孤拿下!”那喊声如同洪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与愤怒。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迅速逼近。身着厚重铠甲的禁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齐砚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
他们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寒光,枪尖一致对准齐砚。齐砚没有丝毫反抗,任由禁军将他的双手反剪,押解着他一步步走出大殿。
齐砚被关进了牢房。潮湿的空气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昏暗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走进牢房深处,随着那沉重的牢门“哐当”一声关上,好像世间万物都被隔绝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