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前脚刚进天牢,苏青山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原本以为这个收养来的义子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没曾想他还有点用。
待苏青山探实齐颂白的口风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府邸。
一进门,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儿,便迫不及待地吩咐手下的人:“速速将兵符带去给大公子,命他即刻率领大军回城!不得有误!”
“是!”
而就在此时,苏家二小姐苏云烟恰好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前往太傅府上赴宴,刚走到院子当中,正巧迎面碰上了行色匆匆的苏青山。
苏云烟赶忙上前几步,微微屈膝行礼,恭声喊道:“父亲。”
苏青山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地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父亲,您之前不是嘱咐过女儿,要多多与那些世家小姐们往来走动嘛。所以今日女儿是要前往太傅府中……”
然而,未等她说完,苏青山却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也随着他的表情轻轻抖动起来。
只听他乐呵呵地说道:“不必去了!从今往后,你都无需再去了!”说罢,也不顾及苏云烟脸上的茫然,转身便自顾自地朝着书房走去。
……
此时,议政殿内。
齐颂白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突然间,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内容,只见他眉头紧蹙,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紧接着,他猛地将手中紧握的那份奏折用力朝地上狠狠一扔。
一旁侍奉的太监华安见状,顿时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战战兢兢地躬身询问:“陛下息怒,可是这份奏折中有何不妥之处惹恼了陛下?”
齐颂白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眼神深邃而平静,他并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默默地伸出手,从老太监华安手中接过那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他轻轻吹了吹气,尝了一小口,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不悦的表情瞬间浮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嘴唇也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线。
接着,他抬起眼眸,目光落在一旁的华安身上,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长风还没回来吗?”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时,一道黑影迅速闪入大殿之中。
只见长风身着一袭黑色紧身劲装,背上交叉背着两把锋利无比的长刀,他快步走到齐颂白跟前,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压低声音汇报道:“陛下,人已经找到了。”
听闻此言,齐颂白原本紧绷的面容瞬间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猛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朝着殿门外走去。
然而,长风却突然出声:“陛下,属下没有带回颜小姐,少……齐王几乎将能够调动的所有暗卫都部署在了绥远城。属下担心如果我们贸然行事,怕……”
齐颂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紧接着追问他:“那她有没有受伤?情况如何?”
长风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回陛下,颜小姐受了伤,还被软禁在了陆家。”
话音未落,齐颂白的眉头便紧紧地拧在一起,他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那份奏折,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片刻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阴沉得吓人。
随后,他用一种异常严肃的语气吩咐道:“长风,孤命你立即加派人手盯住苏青山!如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孤汇报!”
长风应道:“是。”
长风刚一离开,齐颂白立刻抬起手来,向后方做了个手势。只见原本躲藏在书架后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陛下!”影卫首领,聂心上前行礼。
齐颂白面沉似水,冷声吩咐:“速去绥远城陆家,将颜宁安全地带进宫来。”
稍作停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派人去王府,把兵符拿回来!”
聂心没有丝毫回应,只是默默地转身,身形一闪便迅速消失在了这里。
直到听见那极其细微的声响渐行渐远,确认聂心已经离去之后,齐颂白这才拿着那奏折,稳步走向烛台。
来到烛台前,他将手中的奏折点燃。看着火苗吞噬着奏折,齐颂白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哼!扶持幼帝?劳苦功高?若不是他,哪里会有幼帝登基……”
站在一旁的华安见此情景,忍不住开口劝慰道:“陛下,虽然当年知晓内情的那些宫人早已被那齐贼屠杀,可这么多年来,摄政王他对您是……”
未等华安说完,齐颂白打断了他的话:“杀父之仇,岂是他的愧疚就能轻易弥补的!”
华安还想再劝劝他,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少年看似是一只温顺无害的兔子,可兔子的皮囊后却是一头凶狠残暴的猛兽,一旦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 。
齐玉可是他的亲姑姑,自他幼时起,便对他关怀备至,从未有过一丝害他之心,处处都护着他。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他不动声色地算计其中,落得那般下场。华安满心无奈,只能暗自摇头叹息。
……
第二天夜里,月色如水,洒落在绥远城中。陆家那朱红色的大门前,悄然出现了一批身着黑衣的人,为首的正是影卫聂心。
只见他动作利落地掏出令牌,高高举起,朗声道:“影卫奉陛下之命,前来带走颜小姐。”声音划破夜空,清晰而有力。
守门的暗卫见状,瞬间拔刀出鞘,刀身寒光闪烁,他们齐声回应:“少主有令,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夫人!”
见他们没有退让之意,聂心面色一凛,语气质疑道:“暗卫这是要忤逆陛下吗?”
暗卫们听闻此言,心中一惊,自然不敢让齐砚担上谋反的罪名。可齐砚之前特别交代过,无论来者是谁,哪怕是陛下亲临,也绝不能放颜宁离开!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很快,便动起手来。
守着陆家的暗卫有五十个,然而,影卫人数却是他们的两倍。刀光剑影闪烁,拳脚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聂心将昏迷的颜宁带回了宫。
颜宁自那天齐砚离开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院的院首匆匆赶来,一番仔细诊治后,眉头紧皱,对齐颂白说道:“陛下,颜小姐是因过度悲伤导致的昏厥不醒,若再醒不过来……”
……
“宁宁?宁宁?”
细密而绵缠的呼唤,好似从遥远的云端悠悠飘来,一声又一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颜宁从混沌的黑暗深渊缓缓拉扯出来。
她的眼睑微微颤动,长睫如蝶翼般扑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便是床前密密麻麻围满的人,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颜家人几乎都到齐了。
温暖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柔和的光洒在众人脸上,映出那或焦急、或关切的神情。
祖母那温暖的手,紧紧握住颜宁的手,手心里的温度传递过来,带着深深的担忧与疼惜 。
祖母声音发颤,眼眶也微微泛红,嗔怪道:“你这傻孩子,可真是要把祖母吓死了!”
颜母就站在一旁,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簌簌落下。这一天来,她守在床边,泪水早已浸湿了好几方帕子。
此刻见颜宁醒来,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只化作那一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颜宁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她的眼神迷茫又无助,泪水夺眶而出,抽抽噎噎地哭着说:“对不起,祖母,是孙女儿不孝。父亲母亲,都怪我,我不该跟齐砚作对,是我害了你们……”
颜柏霖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一疼,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问道:“说什么呢?”
三姐颜窈也走上前,柳眉轻挑,眼中满是嗔怪,却又带着几分宠溺:“你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闷声干大事!”
颜宁愣愣地看着一张张真切的脸庞,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像是要把这些面容深深烙印在心底。
过了许久,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她还以为……这是虚幻……
……
另一边,宫殿深处,宫人脚步匆匆,一路小跑,穿过重重宫墙,直至议政殿中。他微微喘着粗气,声音因急切而微微拔高:“陛下,颜小姐醒了!”
正被满桌奏折扰得心烦意乱的齐颂白,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松开,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欢喜 。
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去看看她,起身的动作刚有端倪,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颜宁床边围满家人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满心的急切与渴望都压下去。
最终,他又缓缓坐回原位,将自己强行按在这堆满奏折的桌前。
“她现在,应该更想看到她的家人吧!”他在心底默默念道,声音带着几分苦涩 。
他重新拿起笔,笔尖蘸墨,在奏折上落下字迹,可思绪却始终飘向颜宁。
每写一个字,他都在心中暗自计算着批完奏折的时辰,一想到批完这堆积如山的公务,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颜宁,原本烦闷的心情竟莫名好了许多。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笔下的字也似乎多了几分流畅与洒脱 ,仿佛每一笔都在勾勒着与颜宁相见的美好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