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花轿稳稳落地,轿帘一掀,颜宁动作迟缓地下了轿,手中团扇随手一抛,转身便一步步往回走。
“欸,这新娘子怎么回事,怎么还走了?”人群中,有人满是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就是说啊,新娘子下轿这多不吉利!”
齐砚听闻这些议论,猛地转过头,正好瞥见颜宁一瘸一拐的背影。见状,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大步朝着颜宁追去。
颜宁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就在她以为要摔倒在地时,却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齐砚紧紧抱着她,径直朝着齐王府的大门走去。眨眼间,大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了王府内的景象。
打开门的是王府的暗卫,门开的瞬间,一股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王府中白色纸钱在风中肆意飞舞,院子正中央,赫然摆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想要一探究竟,可谁也不敢议论,毕竟这是齐王府。
“哥,你今日要是非要娶这个女人,我就死给你看!”齐玉的声音骤然响起,她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台阶上,眼神中满是凶狠,死死地盯着齐砚怀里的颜宁。
颜宁心中冷笑一声,暗自想着:那你就去死好了!表面上,她却伸出手,轻轻环住齐砚的脖颈,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在他怀里哭得身子微微颤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齐砚抱紧了她,丝毫没有理会齐玉的威胁,大步朝着正厅走去。
“你休了林小姐,就是为了给这个女人腾位置,我告诉你,她想做正妻,绝对不可能,除非我死……”齐玉一边尖叫着,一边伸手狠狠地扯住颜宁的头发,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颜宁从齐砚怀里硬生生地扯了下来,颜宁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摔,让颜宁的脸和地面剧烈摩擦,瞬间破了皮,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齐玉,你够了!”齐砚怒声呵斥,紧接着蹲下身,看着她脸上的伤口,齐砚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一般。
齐玉趁着两人还没起身,猛地一脚踹在颜宁身上,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贱人,让你勾引我哥,今天我就弄死你!”她将穆清的死带来的痛苦,全都发泄在了这一脚上。
颜宁被这一脚踹中手臂,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而齐砚,也因为刚才齐玉将颜宁从他怀里拽下,双臂上原本的伤口被撕裂,鲜血不停地往外渗,以至于没能及时护住颜宁。
颜宁一边哭,一边在心里苦笑,她忍不住想:穆清到底在这里遭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如此决绝的自杀?
齐砚抱着颜宁站起身,目光冰冷地看向齐玉,质问道:“你确定要在今天闹吗?”
齐玉看着齐砚那冷冰冰的眼神,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大喊道:“你就是个贱人,害死穆清,现在又来勾引我哥,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说着,她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朝着颜宁扑了过去。
就在匕首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林婉婉突然出现,一个手刀将齐玉打晕了。她扶着晕倒的齐玉,小声对齐砚说道:“王爷,我这是……迫不得已……”
“把她扶回去吧!”齐砚无奈道。
齐玉被抱走后,齐砚才缓缓低下头,看向怀里的颜宁。
只见她哭红了双眼,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腰带,齐砚心里清楚,她这是在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齐砚别无他法,只能抱着颜宁走进婚房。
婚房里,依旧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可这房间的布置,却跟颜宁在颜家的小院儿一模一样。
齐砚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下她头顶已经歪了的凤冠和首饰。看着她头皮上渗出的血迹,齐砚沉默了许久。
随后,他转身拿起一把匕首,递到颜宁面前。接着,他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的双臂上面血迹遍布,浑身密密麻麻的刀伤,胸前结实的肌肉上,伤口更是愈合又撕裂,鲜血不停地往外流。
他缓缓跪在颜宁身前,“今日阿玉伤你几次,你就还在我身上,我不会躲!”
颜宁握着匕首,看着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时之间竟无从下手。犹豫了片刻,她索性丢下匕首,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如果穆清没死,颜宁或许还会心疼他身上的伤,对他念着一点好。可如今,穆清的死,像是带走了颜宁心中最后一丝仁慈和善意。
齐砚默默穿好衣服,转头吩咐门外的几人:“你们进来给王妃梳洗。”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婆子,身后跟着三个丫鬟,分别是大双、小双和双双。三姐妹名字相似,长相却各不相同,不难区分。
小双颜宁之前见过,她第一次到王府时,就是小双照顾的她。
她们一行人进来,齐砚就出去上药换了身衣服,随后先去了齐玉的院子。
路过前院时,他看到那些不吉利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心中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走进齐玉的房间,林娘正在床边守着。见他进来,林娘赶忙上前行礼:“王爷。”
“退下吧!”齐砚摆了摆手,声音平静。
林娘退下后,齐砚在床边坐下。刚一坐下,齐玉就醒了过来。
齐砚说道:“阿玉,明日你就进宫养病吧!”
“哥,那个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要赶我走?”齐玉一醒来,就情绪激动地质问。
“你是不是早就喜欢她了,所以才一直不肯杀了她对不对?你怎么可以喜欢上那个女人,怎么可以……”齐玉坐起身来,几近崩溃,她无法接受自己最爱的哥哥和最喜欢的男人,都被颜宁抢走。
见齐砚一直不回答,齐玉哭喊道:“连你也不要我,那就让我去死好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她起身就要去撞柱子。
齐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住,紧紧地抱在怀里:“阿玉听话!去宫里养病好吗?”
“我不要,我不去,你要是让我进宫,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齐玉拼命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
“哥,你杀了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不想看见她,她抢走了穆清,现在还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杀了她好不好?”齐玉还在不停地哭闹,可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下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哭着昏厥了过去。
齐砚本想趁这个机会把她送进宫,可又担心她真的在宫里出事,无奈之下,只好将她留在王府。
入夜,齐砚洗漱完后,走进了他和颜宁的婚房。此时,颜宁正坐在床边,小双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的手臂擦药。
看着她纤细的胳膊上那一大块乌青,和脸上的擦伤,齐砚的脚步停在了门口。他心里清楚,这两个女人,谁都不能受委屈,一个离不开他,一个他又不能让她离开。
可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闹得鸡飞狗跳,往后的日子,他实在不敢想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齐砚抬步进屋,小双刚好给颜宁擦完药,她默默地退下,轻轻关上了房门。
“宁宁。”齐砚在床边坐下,轻声说道:“三天后,我带你回绥远城吧?”
颜宁怎么可能在齐玉还没死的时候离开,她连忙摇着头,转过身扑进齐砚的怀里,挤出两滴眼泪,撒娇似的摇着头。
可这次,齐砚却没有丝毫动摇,他目光冰冷,直直地凝视着颜宁的双眼。
“我不能让你伤害她,明天跟我回去吧,时渊还在那里等你和阿汐。”齐砚的语气坚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颜宁再也憋不住眼泪,她心里明白,在齐砚心里,最爱的始终是他的妹妹,谁都比不上。
她松开齐砚,缓缓起身,端起桌上的一整壶酒,一饮而尽。随后,她打开门,让小双拿来一整坛酒。
颜宁抱着酒回到房间,和齐砚一人一碗,直到把齐砚彻底灌醉,她才提着灯笼,脚步虚浮地走出王府。
她来到一个隐秘的巷子里,从怀中掏出从沈御那里拿来的玉哨子,轻轻吹响。
不一会儿,头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你再晚点来,我就走了!”
沈御抱着酒瓶,坐在巷子的墙上,悠闲地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酒。
“你腿怎么瘸了?不会是齐砚怀疑你在外面偷人,给你打瘸的吧?”他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顾颜宁在下面比划着让他下来。
许久,沈御见下面没了动静,才从墙上跳下来,调侃道:“怎么?不会是连你的舌头都给割了?哑巴了?”
颜宁无奈,将一块令牌交到他手中,随即抓起他的另一只手,在他手心不停地写着什么。
月光下,沈御盯着颜宁的一举一动。等她写完后,沈御又好奇地问:“舌头真让人割了?”说着,他低头凑近颜宁,闻到她身上一股桃花酿的香气,“喝酒了?”
颜宁本不想跟他多待,她突然觉得,自己出来得太过顺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眼神也不敢往四周看,总感觉齐砚仿佛就在附近。
她点了点头,然后抢过沈御手里的酒瓶,喝了几大口。
沈御看着她,咯咯地笑着:“我的酒里有什么你都不知道就敢喝?”
颜宁只觉得烈酒辣喉,并没有尝出其他异样的味道,所以,这酒里到底有什么?
“有人来了,解药拿着!”沈御突然神色紧张起来,急匆匆地塞给她一个小瓶子,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