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阿汐都不见踪影,从齐砚那儿拿到钱后,整日忙着帮穷人治病,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只是,她似乎彻底忘了,家中还有个不能说话的病人。
颜宁如今整日只能黏着祖母和母亲,在这亲人这里寻些温暖与慰藉。
三姐颜窈来到她身边,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温柔说道:“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想要什么,三姐给你买。”
颜宁窝在祖母温暖的怀抱里,嘴巴鼓鼓的,假装咀嚼了几下。颜窈瞬间心领神会,祖母也瞧明白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笑着打趣:“真是个小馋猫。”
……
眼见入夜,颜柏霖踏入了颜宁的院子。月光下,只见她静静地躺在摇椅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和她小时候一样。
他轻缓地朝着院子里走去,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颜宁察觉到有人靠近,侧过头,目光望向他,虽无法出声,却在心底无声地呼唤着:哥哥!
颜柏霖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信封轻轻递到她手上,低声说道:“看完早些歇息。” 颜宁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着颜柏霖的身影在月色中渐行渐远。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她才缓缓打开信封。看着信上的内容,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良久,她手持信纸,朝着屋内走去。在烛火前,她缓缓将信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映照着她失神的面容。
宁霜恰好进来,见此情景,惊慌失措地打掉她手中快燃烬的信纸,急切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忙不迭地抓起她的手,轻轻吹着,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满眼都是担忧。
只见颜宁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宁霜的肩头,示意她退下。
第二日,还未到午时,颜宁便独自出府了。她没有带上宁霜,坐着马车,来到了宝悦客栈。
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走去。每靠近那个雅间一步,她的心就愈发忐忑,好似有一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终于,她站在了雅间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紧张地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齐颂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衫,腰间悬挂的玉牌和香囊恰到好处,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齐颂白看到她手中的拐杖,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伸出手臂,轻声说道:“你扶着我吧!”
颜宁的目光瞬间被他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吸引,只匆匆一瞥,便迅速收回视线,微微颔首行礼。
齐颂白看着她这般恭敬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姐姐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如今这般客气,我反倒有些不习惯!”
颜宁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拄着拐杖走进屋内。齐颂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又为她倒了一杯茶,轻声问她:“腿怎么伤的?”
颜宁望着眼前这个还未脱尽稚气的少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满心的话语被堵在喉咙口。
齐颂白见状,立刻吩咐道:“华安,拿纸笔!” 话音刚落,隔间内的华安便匆匆拿着笔墨纸砚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桌上。
颜宁拿起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刚写下“陛下”两个字,齐颂白便伸手握住了笔杆。颜宁一怔,松开手,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
只见齐颂白轻轻划掉那两个字,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执拗:“我有名字。” 说罢,他握笔在纸上写下“齐颂白”三个字,笔锋柔和,透着几分的书生气。
随后,他将笔再次递到颜宁手中,又重复了一遍:“我有名字。” 颜宁拿着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笔。
齐颂白见她如此,适时开口:“姐姐今日生辰,我带了一份礼物给姐姐。” 话落,华安便拿出一份诏书,缓缓打开,放在颜宁眼前。是封后的诏书,只差玉玺落印。
颜宁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齐颂白将玉玺拿了出来,“如果姐姐不想嫁给王叔,我可以帮你!” 他将玉玺放进颜宁手中,那玉玺在她手中,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差点拿不稳。
齐颂白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颜柏霖也未曾向他透露半分,只是默默帮忙传信。
所以,当他看见颜宁缓缓将诏书合上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呆滞一瞬,一旁的颜宁拿笔在纸上写:陛下未及弱冠,齐砚手握实权,陛下还是……
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
没等写完,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齐颂白对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如今她却要嫁给杀父仇人,他怎么甘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近乎哀求地问道:“你嫁给他,是因为他手里有实权吗?你想要权利,我也可以给你!”
颜宁没有看他,只是颤抖着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报仇! 青荷记里,秦氏家族,幼弟无故持剑杀兄长,这个幼弟,就是齐砚,而那个兄长,正是齐颂白的父王。
十五岁的齐砚,弑兄致使江山动荡,先王幼子流落他乡,后来虽被寻回并登基,可齐砚却牢牢把持着朝政大权。
“报什么仇?什么仇要嫁给他才能报?”齐颂白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
颜宁没再回应他,只是拿出一块手帕递过去,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齐颂白猛地蹲下身,眼眶泛红,那双眼犹如困兽般直直地注视着她,语气带着些许不甘,“姐姐,杀齐砚让我来就好!你何苦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颜宁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这个说话神态和长相都与齐砚极为相似的少年身上。她的眼神温柔如水,轻轻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吃完饭,齐颂白亲自将颜宁送回了家。她站在门口,齐颂白一步三回头满是眷恋与不舍。
他压低声音,“姐姐可要握紧手中的刀,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松手!”
颜宁笑着点头,那笑容如同春日盛开的花朵般灿烂。她目送他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进门。
今日是她的生辰,后日便是哥哥颜柏霖大婚的日子。
她高兴得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竟把一家人都喝趴下了。只是少了个阿汐,若是阿汐在这儿,就好了!
回到院子里,她又躺在摇椅上,与宁霜喝起了酒。宁霜几杯酒下肚,醉意上头,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似的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是不是嫌弃我头发梳得不好?所以不带我去王府?”
宁霜跟了她十年,她怕宁霜陪嫁到王府被人欺负。所以她跟母亲说她不要陪嫁丫鬟。
夜里。
颜宁轻轻摘下最后一朵绿荷插进瓶子里。她将花瓶放在床头的位置,看见花,思绪便如脱缰的野马,莫名就想起穆清。
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他应该见到他的母亲了吧?
颜宁睡得不沉,稍有动静便会惊醒。感觉到身旁有人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齐砚盯着床头的花瓶看了一会儿,那目光像是要把花瓶看穿,随后才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颜宁坐直身子,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胸前。酒意还未清醒的她,听见齐砚严肃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裹挟着冬日的寒霜:“你想对我怎么样都行,但我不许你打陛下和我妹妹的主意!”
她乖顺地点着头,主动牵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靠,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在寻求安抚。
齐砚触碰到她发烫的脸颊,那冷冰冰的心像是被炽热的火焰融化。他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倾向颜宁,当脸凑近她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拦住要亲上来的男人。
她委屈地拧着眉,齐砚感觉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心疼得如同被利爪撕扯,再也不敢靠近。他捧着她的脸,看着这双委屈巴巴的眼睛,齐砚是揪心地疼,如果当初……可惜没有如果!
“还是不能开口说话吗?”见她点头,齐砚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不能说话也好,不说话,反而更乖了些。”颜宁垂着眼眸,没再回应他。
……
哥哥成亲过后,颜家又马不停蹄地操办颜宁的婚事。那天,齐砚八抬大轿上门迎亲,整个都城都的人都跟着这热闹的迎亲队伍一起到了颜府门口。
从颜家接人时很顺利,可到了齐王府门前,大门锁了,上头的红绸也都换成了白的,中间还挂着两个‘奠’字的灯笼。
齐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明白这肯定是齐玉的手笔。百姓们觉得这白的晦气,热热闹闹的人群一下散了大半,剩下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颜宁坐在轿子里,掀开帘子看向门头大大的奠字,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手中团扇轻摇,一副看戏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此时,房中的齐玉正拉着林婉婉说话,那语气像是在宣誓主权,“嫂嫂别怕,那个贱人想做我哥的正妻,绝不可能!”
林婉婉此刻:“……”她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知道,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