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锦州城外
华龙飞一抱拳：“绺子挂花，用得着兄弟？”
项老大：“我刚才说的那些，兄弟没往心里去？”
华龙飞：“去不去，总得吃饱肚子吧？跑江湖的都知道，谁能让我吃饱肚子，谁就是衣食父母。”
项老大：“可是小鬼子……”
华龙飞：“小鬼子我不太清楚，听说在沈阳打起来了。”
项老大：“所以得把他们打出去呀。你年轻力壮，一表人才……”
华龙飞：“张家不是养了那么多兵呢吗，飞机大炮什么没有？还要指望老百姓的棒子镰刀？”
项老大：“你说的对。黄显声黄局长正在锦州跟日本人开尅呢。就是咱们人太少，小鬼子太多。”
华龙飞一等眼睛：“你他妈胡说八道！小六子正规军四十六万，进关十多万，最少还有二十多万。再加路警林警，穿官衣儿拿家伙吃官家的，最少五十万！小鬼子全加起来不过两万人，还他妈人少？”
项老大：“你知道的不少啊，到底是跑江湖的。可是咱们武器装备敌不过小鬼子。”
“放屁！小鬼子有大炮么？有飞机，有军舰么？老子饿了要吃饭，闪开！”
项老大：“你他妈别不识抬举！”
车德安拿着一张饭桌挤过来：“项爷，您还是开开眼吧。他可是有名的野郎中，你们惹不起。再说，我的生意已经摆了一上午，够意思啦。”
项老大：“什么他妈野郎中，就是个江湖野鸟，汉奸！”他伸手就要抓华龙飞。
车德安心说，你这纯属找倒霉！
果然一声惨叫，项老大一只胳膊动不了了。疼得面色青紫，呲牙瞪眼，汗都下来了。
另外几个家伙纷纷亮出家伙。
华龙飞眼前一亮，有个戴黑毡帽的家伙手里的长苗盒子炮足有八成新！他向车德安一使眼色，老家伙知趣的闪开了。
一道乌光腾起，铁桦木医杖砸在了那家伙的锁骨上！盒子炮还没落地，华龙飞抬脚一勾，伸手接住！大拇哥一动，叫开了狗头！
“这玩意儿在你手里还不如烧火棍，交给爷爷干点正事儿吧。柴火交出来，这屋不装死人！”华龙飞放下医杖，一探手从那人腰里拽出一个弹车子。
他将那长苗盒子炮顶住项老大的脑袋：“你说黄显声在哪打日本？”
项老大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在辽西锦州。”
“到这有多远？”
“至少一千五……”
华龙飞：“那你在这里咋呼什么，都他妈滚！”华龙飞一拍他的腰里，掏出来的竟然是一把老掉牙的七星子。
“什么他妈的破玩意儿！出门儿老子就崩了你们！”
这些人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车德安把小鸡炖蘑菇端了上来。
被项老大搅和的没了客人，车德安烫了一壶酒，拿了过来：“我陪先生整两口。”
华龙飞一笑：“没说的。你不怕得罪主顾？”
车德安：“怕什么怕？根本不是咱这地面儿的人。”
华龙飞：“车掌柜，你能不能再给我买匹好马？”
车德安：“你现在这匹走马多好，膘肥体壮，正在口儿上。”
华龙飞：“一千五百里，我怕把它跑废了。”
“啊？你真要去锦州！”
华龙飞：“不瞒您，我马褡子里都是黑红伤药。本来想赚点过年钱，可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仗啊。”
车德安：“你这个人，能耐大，胆子更大，比倭瓜都大！”
“他奶奶的，满世界都嚷嚷日本兵，咱在大山里转悠，没见过日本兵长啥样儿啊。”
车德安：“我见过。前些日子我这就路过一大群。小挫个儿，罗圈儿腿，走道儿撅着个猪屁股。就你这个头儿能毁他们俩。”
华龙飞：“我说老车，你怎么变啦？以前的牛逼劲儿都哪去啦？”
车德安：“您还说呢，变天啦，道儿上的老人儿都他妈的不好使啦。上钱都不管用。”
华龙飞：“嘿嘿，那就是说小日本儿比小六子强。”
车德安：“强个屁！李逵会张飞，一个更比一个黑！”
华龙飞：“老车，咱的话哪说哪了。我要去锦州……”
车德安：“小弟，按理说我这只眼睛就是拜您所赐。可是以你这能耐犯得着么？”
华龙飞咬咬牙：“我就是想不明白，平均三十个人拿着家伙打不过一个人。这是什么道理？”
车德安：“是他妈窝囊。”
车德安没买到马，却把自己的马送给了华龙飞……
华龙飞还是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在火车上和马振邦、侯振坤在火车车窗伸着脑袋看了一回锦州。可那是火车，跑起来跟飞一样一点都不颠！
这次过了沈阳，他还真的体会到了那个红圈十字的妙用。不管是不是罗圈儿腿猪屁股，一律放行！
他走到台安一带，氛围就不一样了。日本兵越来越多，看样子确实个头儿不大，还没有他们手里的步枪高。不论是走路还是跑路，都甩着屁股，倒腾着罗圈腿。看样子远不及奉军那样威武雄壮，气势汹汹。
华龙飞避开大路走小路，山势越来越陡，可是看那灰突突的石头顶子，远不如长白山那样郁郁葱葱。
当他赶到锦州外围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中了。算起来这一路走了一个来月。在他看来，辽西山地绝不是个好地方。走了几个集镇，很少能看见有钱的主顾，多数都和黄大膏药一样，抠门儿吝啬，油嘴滑舌。他只赚了一些毛票儿，一块大洋都没到手。
走到班吉塔镇，他便听到了轰隆隆的炮声。
随即天空中竟然嗡嗡嗡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排钢铁大鸟从头顶上飞过去。仰着头就能看见那飞机的侧面还画着青天白日……
华龙飞牵着两匹马住进了班吉塔镇外的一家大车店。
华龙飞不知道，从他头顶飞过去的飞机，有一架的操纵者就是赫赫有名的石原莞尔！
石原莞尔一手策动九一八事变，但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得本土军政两界很多人都不相信。关东军以一万多人的兵力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连克辽吉两省主要城乡，兵锋直指嫩江一线。
九一八当夜，虽然遇到一些警察的抵抗，但阻力并不太大。
可是在中国内部，沈阳事变，张学良竟然不放一枪全线撤退，全国舆论哗然，
马君武写了两首《哀沈阳》：
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当行。
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
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
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佳人舞几回。
局面经不可收拾，1931年12月15日，蒋介石宣布下野，携宋美龄返回奉化。孙科主政的南京国民政府明确下令，叫张学良指挥东北军进行抵抗，不得再放弃锦州。
张学良此时才过足了烟瘾，放开的戏子，连续电令黄显声，据守锦州！
事实上，黄显声在这两个多月中也取得了一些战绩。发动辽南抗日义勇军，三战台安，生俘一名日军少将！迫使日军攻打锦州的计划搁浅。
此时在日本国内也乱成了一锅粥，军人们手舞足蹈，把石原莞尔吹上了天。政客们却莫衷一是，扛不住国际舆论的压力。
当板垣征四郎、石原莞尔、本庄繁等人把关东军作出再一次进军锦州的计划后，东京的陆军参谋本部连下了四道命令！让他们马上住手，别再妄动。
石原、板垣气疯了，也逼疯了！
锦州附近聚集着将近二十万东北军，一旦反扑，二十比一，一人一刀都得把他们剁成肉泥！
这俩人把持下的关东军司令部也明白，在违令后，他们也就站到了悬崖边：除了取胜外，已没别的路可走。
石原莞尔命古贺传太郎为联队长，车步炮联合推进，汇攻锦州！结果汇拱锦州的不破直治部，在青岗子遭遇阻击，不破直治被对手活劈了！
石原莞尔真的红眼了，带人闯进沈阳飞机场，让中国飞行员教日本兵开飞机。后来干脆让日本兵拿枪逼着中国飞行员登机起飞。
他本人也亲自驾驶战机，飞向锦州！
黄显声等人在望远镜里看见飞机上的青天白日标志，竟然往自己的城市阵地扔炸弹，不禁痛心疾首！
锦州战事吃紧，一打打了两个来月。身在宽城的司徒慧也跟着以北山晴子为首的关东军赤十字社来到的锦州外围。她们的驻扎地点却在锦州东北面的虎溪村。
此时，锦州已经是三面受敌，岌岌可危。关东军司令部几乎把刚刚调来的第八师团全部压在了锦州外围。
石原莞尔的机群刚刚退去，地面部队开始向锦州城猛攻！北山晴子也接到命令，赤十字救护队跟随部队向前推进！
锦州城外的战场上，身穿军装的老兵油子，一见真刀真枪，掉头就跑！日军跩着罗圈腿越战越勇！看看逼近锦州城下……
华龙飞趴在一个土坡上，心里气得砰砰直跳。这他妈都是些什么兵！
正在他怒骂的时候，日军后面突然枪响，一大片杂色衣裳，手拿各式武器人铺天盖地杀了出来！华龙飞再也按捺不住，挥起医杖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三个打一个，五个打一个，十个打一个！日本兵也是人揍的，着上刀枪也是个死！
华龙飞不知道自己干死几个日本兵，反正越打天越黑，后来竟然再也找不到日本兵了。
他刚想坐在地上歇歇，屁股底下哎呀一声。
“什么人？你还活着？”
“我是项老大。兄弟，好样儿的！”
华龙飞虽然凶猛，毕竟只是个初生牛犊。刚才裹在人堆里，胡乱打杀，他可不知道战场上的凶险。一颗子弹不长眼睛，都能要了他的小命儿！
他本是来卖金疮药的，身上两把盒子炮。一直都没用。
他把项老大扶起来查看伤口，上药包扎……
他也忘了要钱了，他周围战场上的伤号没几个穿军装的。
不是日本兵杀没了，华龙飞根本不懂战场上的信号。人家那边是传令撤兵了。现在活动在战场上的，只有插着白色十字旗的救护队。
日军这边战场救护很有秩序，前面做简单包扎，随即有人抬走，装上汽车拉走。
中方城下，却死一般沉寂，只有一个大个子人影，忽高忽低，扶起这个，拉起那个……
司徒慧一拉北山晴子：“会长，你看……”
北山晴子仔细辨认一会儿，黑夜之中，即便趴在地上也看不清楚：“难道是他？”
司徒慧：“我想过去看看。”
北山晴子：“如果是他，那可太好了。”
两个人顺着坍塌的战壕跌跌撞撞向前靠近。忽然一束亮光，照亮战场。
“什么人？”
“野郎中，救人呢。”果然是他！
两个人趴在战壕里一动不敢动。
“我是黄显声，你是哪支义勇军里的？”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黄显声！
“哪个军都不是，野郎中路过这儿。遇见这么多伤号儿，不能不管。”
黄显声：“好样儿的！关东老百姓都像你这样，何愁日本人打不走。”
华龙飞：“关东当兵的都像你们这么熊，铁打江山也守不住！”
黄显声愣了半天：“哦……，你知道这可是战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华龙飞：“别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把这些受伤的弄到城里去吧，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黄显声：“小兄弟，我看的出来你有一颗爱国之心，我们可以一起拿起武器抗击日本……”
华龙飞又坐下了，蹬下来的土埋了司徒慧半个脊梁。
“你说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国？大关东是谁家的天下？不是张家父子么。我凭什么爱他们？还他妈抗日，你们几十万当兵的，关东父老足足养了你们三十年，你们干什么啦？你没看天上的飞机？那是老百姓挨了一年的饿买下来的，你们干什么了？你们张家的兵个个该杀！”
“老子崩了你！”随着一声呵斥，上面响起稀里哗啦的枪栓声。
黄显声怒喝道：“把枪都放下！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让老百姓说话！小兄弟，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这种怨气我也有……”
华龙飞：“后脑勺子就是不提气，随随便便打死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横得像疯狗。看看下午你们见了日本兵，跑得比兔子都快。拿这些老百姓挡子弹，要是这些人都是当兵的，老子一个都不救！”
黄显声长叹一声：“烽烟万里郊原血，谁识少年壮士心。小兄弟，你快离开这里吧。伤员我会下令救回城里去。天一亮这里又是战场。”
黄显声说外带人走了，华龙飞还在犹豫。
司徒慧一跃而起，将他拉下战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