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他。”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被宋炳文拽住手腕。
“阿音,我是自愿的,前几日便与那位二小姐相看过,方才圣上的赐婚旨意也下来了,我对这桩婚事……没有意见。”
魏福音在原地顿了片刻。
“你们这样做,对那位二小姐不公平。”
“可是阿音,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不敢告诉她,魏辞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跟着夏将军父子去戍边历练,要么……
留在京中可以,留在公主身边也可以,前提是他得成亲。
魏辞给了他很多名册,甚至大部分都是从待选秀女里提前摘出来的。
一国之君让出择妻优先权,他被折煞了,很明白自己被逼得有多紧。
他最终选了从五品文臣之家,工部员外郎嵇誉的庶出女儿嵇秋荷,魏辞示意他还可为自己择两位妾室,他咬着牙谢恩拒绝了。
他没将这些择妻的细枝末节告诉魏福音。
魏福音没等到他更多的解释,敛了愤怒的情绪,清亮的眸光锁定他。
“我只问你一句。”
“你若不答应他给的选择,他会杀了你么?”
宋炳文愣了愣,缓缓摇头。
“阿音,你别乱想,我明白圣上的顾虑,你是要当娘娘的人,身边本就不该有外男随侍,除非我当太监,否则哪里能真的守你一生一世……”
魏福音眉心一紧,无言以对。
是了。
已经有一个阿修,是她一辈子的憾事,不能再拖炳文下水。
魏辞果然不是在同她开玩笑,早就在用行动一点一点扫清二人之间的障碍。
她回想起他那双幽暗的眼睛,这一次,她看清了里面风起云涌的墨色浪涛。
她突然后悔回朝后结交了这些人。
如果她永远孤身一人走在自己那条路上,不接受同任何人结伴同行,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可以被牵制的弱点?
她在乎阿修,在乎清柔,在乎炳文,在乎裴衡,在乎流萤她们,甚至也在乎……魏辞。
如果她要逃,这个她在乎的男人,也许真的有千百种方式叫她后悔。
她最后认真看了宋炳文一眼。
“既然选了人家,成亲后,对她好些。”
“我累了,你下去吧。”
她不再说话,转身朝屋内走去。
-
三日后。
秀女大选,由太后亲手操持。
似乎为了应和新帝换朝,今年的春景来得比往年早。
为了迎接秀女入住,后宫各处也装点得焕然一新,处处透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况。
一时间,宫内处处衣香鬓影,百花争艳,名门贵女们来往进出宫墙,本以为即便落选也能一睹新帝的威仪风姿,却没料想,从入宫到选秀结束,也不曾看到圣上露过一次面。
她们中不乏少数,也曾在往年的年节宴会上见过魏辞,本就是妖冶俊美到无人能出其右的容貌,如今他成了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换上龙袍,坐上高位,秀女们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期待见他一面。
这也许是大成建朝以来最俊美的国君,不,就算站在五洲的范畴里,魏辞也该是君主里一等一的美男!
没有被选上的秀女们带着遗憾被送出宫,而入选的秀女们则在忐忑期待中静等着内务府给自己拟定的位份。
一想到有了位份便能侍寝,和魏辞睡在同一张床榻上,承受他的雨露恩泽,她们的脸上便泛起羞怯的红晕。
有定力不好的,跪在地上接旨时差点激动得晕过去。
最终,卫公公将太后拟好的位份名册呈到了魏辞的书房。
魏辞看着那名册,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
“圣上,您若不想看,奴才念给您听,太后依着圣上所言,裁减人数,只留下了二十一名秀女,分别是……”
“只?”魏辞冷冷抬眸,眸底一片阴森。
饶是再俊美的轮廓,日日换上这阴鸷的神情,卫公公也着实有些扛不住了,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跪到地上。
“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他想告诉圣上的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太后一共选了五十多位秀女……
“起来。”魏辞冷漠地打断,“拣紧要的几个说。”
他要巩固皇权,紧要抬举的几个姓氏容不得闪失,其余的,他也许此生连做戏都不会同她们做。
卫公公心领神会,立刻展开名册念到——
“封郑国公之女常采薇为贵妃,赐怡春宫;
长兴侯之女华梦芝为德妃,赐华清宫;
户部尚书之女薛馨儿为淑妃,赐毓秀宫;
以上为新封三夫人;
督察院左督御史之女陆语晴为顺仪,赐忘忧宫,居九嫔之首。”
魏辞头也不抬地摆手,“行了,下去吧。”
“圣上,如今后宫娘娘们俱已安置就位,不知圣上今夜可要昭幸……?”
魏辞手中朱批笔一顿,缓缓抬头,眯起黑眸,眼底掠过危险的暗光。
卫公公顶着压力补了一句,“若是圣上没有指派,不如奴才仍旧去绛雪轩接了公主过来?”
魏辞的脸色好了些。
“不必,朕今夜宿到绛雪轩去。”
卫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此刻的怡春宫里。
常采薇被一群选秀时结交的女伴们围着,脸上洋溢着一抹得色。
她父亲获封国公爵位,如今除了卫国公夏家,他们常家算是武将门第之首,她又是家中嫡长女,选秀时还被太后点名到跟前说话,体面和荣光都是头一份的。
果不其然,她被封了贵妃,从打点的内务府掌事那里又得知,圣上暂不打算封后,也就是说,后位空悬,目前来说,她是后宫妃嫔之首!
常采薇已经尽量让自己沉住气,刚入宫一定要低调些,可是她哪里克制的住!
她的怡春宫里坐满了过来巴结她的妃嫔,不管她们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至少都得捧着她,陪着笑脸同她说话,看她脸色行事。
这种感觉,真是叫她飘飘欲仙。
“姐妹们不必多礼,今后大家住在宫中,都是姊妹,一处说话玩乐,相互帮衬,一起服侍好圣上,替各自母家争光!”
坐在右排中位的贺才人偷偷凑近前面的潘婕妤,掩着唇低声讽刺道,“她说的轻巧,她父亲现在是圣上身边的红人,究竟是她替母家争光,还是母家替她铺路?”
潘婕妤知道这个贺才人。
她是从前很得魏谦宠爱的贺贵妃的堂妹。
贺家如今被圣上冷落,到底还是送了几个女儿进宫选秀试试运气,圣上也不算绝情,到底还是留了一个,虽然……只是个位居二十七世妇末流的才人,但好歹算个正经娘娘。
潘婕妤知道这个贺才人是不忿母家从前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看不顺眼春风得意的常采薇是自然的。
潘婕妤为人机敏圆通,秉着不得罪任何一方的立场,也虚掩着半张脸,低声回应。
“妹妹少说些吧,贵妃娘娘如今是后宫之首,总要学说这些场面话,到底和咱们不一样。”
这话一出,既表明了她将贺才人当成自己人,又没说常采薇半点不好,顺手还在贺才人的不忿之火上添了一把柴。
贺才人果然被她一激,脸色更添冷嘲。
“后宫之首?她以为自己是皇后吗?也就潘姐姐你心思单纯,你仔细瞧,德妃和淑妃都没过来,只有她的贵妃宫里闹哄哄的,眼下天都黑了,也不见圣上打发人来,可见今夜侍寝的不是她……”
贺才人说着,脸上既有看好戏的快意,又带着隐隐的嫉妒之色——
“说不准呐,德妃或者淑妃中的哪一位,早就被接到圣上宫中,预备着承接后宫的头一份恩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