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奇妙的割裂感,仿佛回忆在和现实不断交错着。
眼前,父母嘶喊的模样,和过去某个其乐融融的午后。
接着全部都破碎了开来。
诺艾尔猛地睁开了眼,便发现了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个见过无数次的熟悉天花板。
自己还活着?
感受着身体从四周截获的感官,诺艾尔终于清晰地确认了这一点。
难得的好事,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的眼角似乎有一些异样感。
用手去触碰,一滴液体浸润了她有些干涩的手指。
“你醒了?”
听着耳边关切的呼唤,诺艾尔撇头看去,便见伊莱娜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满脸欣喜地看着自己。
看来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对方在照顾自己。
这让诺艾尔觉得感激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丝的异样感。
“那个,谢谢。”
将脑海内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抛开,诺艾尔坦率地道了声谢。
“你才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些不适。
别乱动,我去把尼斯喊过来。”
如此说着,伊莱娜推开门朝门外走去。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诺艾尔的意识才算是彻底清晰起来。
原来到最后,会来拯救自己的依旧是那个家伙吗。
真要说起来,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诺艾尔只觉得她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似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样。
“哪怕那家伙真的猜到了这一点,也绝无可能为了你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放弃成神的契机。”
“跟后者相比,你的生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杰弗里最后的话语似乎还在她的耳畔回响着,多种因素之下,只让诺艾尔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呦呵,还真醒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又是那轻佻的口气打断了她的思绪。
弗兰尼斯推门走了进来,不过现在他的样子有些狼狈。
脸上又是被各种各样的图案涂满着,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不久前在干嘛。
“打牌?”
“不然呢?”
“为什么每次都要弄成这个模样?”
“没有成本的对弈根本无法让我提起兴趣,偏偏老子现在的钱还全都充公了,可拿不出多余的私房钱来作为筹码。”
如此说着,弗兰尼斯坐在了诺艾尔的身旁,牵起了她有些苍白的小手。
也许是因为过于虚弱,难得的,诺艾尔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就任由他这样握着她的手。
“所以我昏迷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打牌?”
见诺艾尔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弗兰尼斯挑了挑眉头。
“有没有搞错,老子费尽心思来救你了,你还指望着我继续费工夫照顾你?
而且照顾人根本不是我的强项,比起直接上手操作,我觉得我还是乖乖打牌更有助于你的康复。”
弗兰尼斯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输出着自己的观点,强调着自己把诺艾尔晾在一边打牌的合理性。
但诺艾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嘴呛自己,唯有手边传来的不断升高的温度反应着诺艾尔此刻的心情。
渐渐地,似觉无趣的弗兰尼斯闭上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低着头的诺艾尔。
也就在这时,诺艾尔憋出了第一句反击:
“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啥?你说啥?”
弗兰尼斯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特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进行检验。
接着他才看见诺艾尔那似是赌气的别扭表情,跟个受气包似的。
这副模样他总感觉自己曾经见过,不过现在的诺艾尔比起当初更多了一份“娇气”。
“见鬼。”
弗兰尼斯眼角抽搐地吐槽道,他总觉得还是平常那种喜欢和他吵架的诺艾尔更自然一点。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视着诺艾尔疑惑的小眼神,弗兰尼斯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视线。
“其实这事也不算复杂。”
就这样,弗兰尼斯开始解释起一整件事情的经过,包括他故意忽悠诺艾尔,让她产生了误判,以及把她撇在计划讨论之外,成为了他安排的诱饵。
可哪怕听到这些秘辛,她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情绪,只是安静地聆听着,直到弗兰尼斯将最后一个字吐出。
“可这样的话,你的试炼怎么办?”
第一次的,诺艾尔表现出了焦急的情绪,这也是一直让她纠结的一点。
对此,弗兰尼斯则是怅然地望天感慨道:
“没办法,毕竟是要救你以及帮你报仇,相较之下这根本不值一提。”
就这样,弗兰尼斯故意出深感遗憾的模样并且不去直视诺艾尔的眼睛。
他当然不会把话说完,这样就可以让诺艾尔产生负罪感,而他则是可以在这个基础之上享受到一种别样的爽快感。
如果对方不哭的话。
“卧槽!你别哭啊!”
就像之前提到的,弗兰尼斯是很不习惯去应对非常态下的诺艾尔的,就比如现在这种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委屈流泪的模样。
“我话还没说完,后续试炼场出意外了,直接全军覆没了,所以说就结果而言我也没亏就是了。”
弗兰尼斯有些用力地捏住诺艾尔纤细的手腕,让对方的注意力重新落回自己身上。
“真的吗?”
直视着诺艾尔泛着泪花的双眼,弗兰尼斯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可是最开始的你,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个结果不是吗?”
弗兰尼斯沉默了。
确实如此,无论有多少的理由和借口,也无法否认他最开始的选择放弃试炼,拯救诺艾尔时的决心。
他有些后悔刚刚抱着略微恶俗的想法,对诺艾尔说那些话了。
看着沉默不语地弗兰尼斯,诺艾尔则是再也无法压抑,抱着对方痛哭了起来。
前者则是轻柔地拍着诺艾尔的后背,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安慰。
【搞什么鬼啊,明明吃亏的是老子,怎么现在反倒要安慰人?】
弗兰尼斯内心吐槽着,当然他也不会真的下头到把这种想法说出口。
终于,漫长的发泄之后,诺艾尔将身体抽了回来,唯留下弗兰尼斯感受着被泪水浸透的后背怅然若失。
诺艾尔也看出了这一点,让她不好意思地将红透的小脸别开。
“那个,爸爸妈妈呢?”
在暧昧的交流之后,话题也终归迈入了感伤的地步。
“走了,你也知道的,他们早就过世了,哪怕因为那个混蛋的原因强行被留在人世间,他们的消亡依旧无可避免。
抱歉。”
弗兰尼斯本可以用无数的谎言来缓解当下紧张的气氛,但最后他还是选择用最残忍的现实击碎诺艾尔最后的幻想。
虽然弗兰尼斯从未提及,但实际上他还是就诺艾尔父母的事情抱有愧疚的。
如果当初他可以彻底将杰弗里杀死,也许就不会发生后续的悲剧。
也许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他的错,可真的有人面对这种近在眼前的悲剧,能够真正做到置之度外或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吗?
起码弗兰尼斯自问是做不到的。
“不怪你......
他们最后有说什么吗?”
也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诺艾尔并没有沉沦在悲痛之中,而是很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们让我照顾你,就这么简单。”
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
那么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说出这般的话的呢?
是否已经真正得到了那个答案而心满意足?
诺艾尔并不知道,但起码现在的她,终于能大胆地说出那个答案。
“谢谢。”
终于,诺艾尔用一声迟来的感谢打破了这份让人窒息的沉默。
“口头感谢谁不会啊?来点实在的。”
不得不说,弗兰尼斯这家伙就是做不到长时间保持严肃态度,憋不住的时候总爱来那么几句骚话破坏气氛。
现在也是,正经了那么久,也该奖励一下自己了。
“好。”
“对吗,来点实——
等等,你踏马说什么?”
弗兰尼斯又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诺艾尔多次的反常真的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反观诺艾尔,也许是人生中第一次的主动大胆让她也有些害羞,脸颊更是因为充血涨红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对于弗兰尼斯强人所难的要求,她难以启齿。
遂决定以一些更加直接的方式代替话语。
“唉唉唉!别拽别拽!
你这小妞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虽然夜晚还没正式开始......
但某人大概是要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