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剧烈的疼痛更先占据杰弗里的大脑的,是那铭刻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感。
那个夜晚,这个声音的主人仅凭一人之力便打得他手段尽出,最终也只能耗费巨大代价,抛弃一切狼狈奔逃。
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中,每每想起那幅画面都让他胆颤心寒。
本以为现在,今非昔比的自己多少有同他抗衡的资格了,但事实证明,双方的差距反而在时间的尺度之下被不断放大。
甚至根本没能看清对方何时来到了眼前,重新回过神来的杰弗里便发现四肢尽断的自己被对方捏住头颅,死死地攥在手中。
他的视线随着重心慢慢上移着,接着他的头颅被暴力地扭转一百八十度,和对方那狰狞恐怖的笑容对上了视线。
此刻的弗兰尼斯造型有些古怪,不再是那种单调普通的休闲装。
在他的四肢之上,分别有着像是鳞片组成的墨色铠甲包裹其上,不仅如此,头顶处的似有一顶冠冕摆放其上,显得威严而庄重。
杰弗里还没能完全从那种诧异感中摆脱出来,下一秒,他又被重重地朝半空抛去。
还没完。
在他同屏障亲密接触前,弗兰尼斯便瞬间来到他的身后,贴心地再次补上一脚。
一声声刺耳的爆响传荡在宽阔的教堂之内,就这样,被削成人棍的杰弗里又被当作皮球,被弗兰尼斯疯狂踢踹着,就连一点像样的挣扎都无法做到。
要不是因为他是灵魂专精的魔法师,可以将肉体损伤对精神方面的反馈降至最低,现在肯定会因为剧痛昏死过去。
毫无疑问的,他现在面临的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毕竟换谁也不会想到,弗兰尼斯竟然真的会放弃大好的局势,来拯救一个女人。
好在他提前为最坏的情况做了准备。
在外人眼中,也许是弗兰尼斯用力有些过猛了,杰弗里本就濒临极限的肉体在他最后的重踢之下直接爆成一片血雾。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弗兰尼斯不快地咂了咂嘴。
“啧,果然又给他跑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挺精明谨慎的,这回的手段明显更加高端,甚至就连灵魂本体都没有降临,一直用的都是远程的精神控制。】
奥罗拉不由感叹起来,这等程度的远程操控前所未见,杰弗里在灵魂专研方面的确是难得的天才。
当然,对于这个结果,弗兰尼斯也是早有预料的,为此他早就预留了后手。
事态重归稳定,他先是将身上的第一形态武装解除,接着看向了一旁的场外人员。
很遗憾的是,诺艾尔并没能见到弗兰尼斯最后的登场,在此之前,她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好在腾出手的缇亚得以用仅剩的一点力量帮助她治疗身体上的伤势。
至于侯爵夫妇,在杰弗里失去对他们控制的瞬间,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诺艾尔的身旁,关切地注视着对方。
只可惜在失去了来自杰弗里的能量供给后,他们的灵魂也从原先那种凝练的状态开始虚化,最后别说是拥抱了,就连触摸女儿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当然,消散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那又怎么样呢?起码在生命真正意义上走至终亡的前一刻,他们能够陪伴在女儿身边,并得到了那个困扰了他们无数日夜的答案。
听到后方传来的脚步声,侯爵先生转头看向弗兰尼斯。
“是叫弗兰尼斯,对吗?”
对于侯爵先生的疑问,弗兰尼斯愣了一下。
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和比较正常的老丈人及丈母娘见面,前面的都谈不上正常人,所以不算在内。
总而言之,一开始的他还是觉得有些麻烦的,光是自我介绍都有点无从说起。
现在好了,合着人家认识自己。
“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诺艾尔和索尔曾经寄回来的信件中有提到过你。”
侯爵先生有些困扰地笑道。
得了,这下完犊子了,指望诺艾尔那小娘皮给自己说好话完全就是痴人说梦,第一印象直接给她败光了。
即使心中已经知道了这个可能,但弗兰尼斯还是打算挣扎一下。
“他们在信中是怎么介绍我的?”
“索尔说你像个靠谱的兄长,经常会为他就学业问题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
好小子,老子果然没看错人。
弗兰尼斯不动声色地给索尔点了个赞。
“那另一个呢?”
“呃,这——”
侯爵先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看着对方的态度,弗兰尼斯再次不动声色地给诺艾尔比了个倒赞。
臭娘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哈哈!无论如何,诺艾尔愿意提及你,那肯定还是很在乎你的,至于一些别扭幼稚的坏话,其实只是青春期的女孩为了掩饰尴尬的托辞,所以就这点还希望你能多包含我们女儿一二。”
如此说着,侯爵先生拉着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侯爵夫人向着弗兰尼斯躬身道了个歉,弗兰尼斯则是连忙回礼。
初见的招呼算是打完了,那么似乎可以进行一些更加深入的交流的。
侯爵夫妇本是这样打算的,可当他们刚想开口继续同弗兰尼斯交谈,却见自己那本就透明的灵魂更是在此刻消散起来。
普通人的灵魂是无法脱离肉身长期存在的,这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杰弗里的供养,侯爵夫妇的消亡便不可避免。
道别的时候到了。
如果可以的话,弗兰尼斯真希望他也是个精通灵魂的魔法师,只可惜这份天赋似乎也随着世界的重启被剥夺了大半,让现在的他只能施展一些最基础的和精神相关的魔法。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无能为力。
最后的最后,侯爵夫妇并没有为自己的消亡感到恐惧或是悲伤,但他们最后仅存的怅然与温柔,都融没在了看向诺艾尔的目光之中。
太多的话语想要诉诸于口,但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如此做的权力。
他们已经死了,死在了2年前的那个雨夜中,而现在,他们总算能带着不算圆满的心满意足踏入幽冥,带着牵挂和爱一起,履行过去至死不渝的誓言。
“照顾好她,拜托了。”
声音并没能发出,但弗兰尼斯还是从对方的口型中清晰地读出了这份属于诺艾尔的父母,最后的愿望。
“好。”
语毕,侯爵夫妇的灵魂彻底消散,仿佛从未来过。
唯留下沉默的弗兰尼斯和失声痛哭的缇亚。
而在弗兰尼斯未曾察觉之处,也同样有着一滴眼泪自沉睡的诺艾尔眼角滑落。
......
“还真是糟糕啊,现在的状态。”
感受着那份反馈在灵魂之上,似要将自己撕碎的痛苦,杰弗里低吼道。
这个结果是他如何也没能料想到的,不仅自己再次败逃,就连那些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下属也尽皆殒命。
开什么玩笑!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现在明显不是该关心这些的时候。
虽说损失惨重,但起码他活下来了。
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像当初一样。
如此自我安慰着,杰弗里强行维持着灵魂朝城外跑去。
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感受着前方降临的波动,杰弗里抬头望去。
只见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粉发等身的少女。
一袭洁白的白色连衣裙,配合不苟言笑的面容,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疏离感。
“真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准备了后手。”
杰弗里不快地撇起了嘴,但少女并没有回应他。
见此,杰弗里的眼睛眯起,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危险。
“可只是派一个7阶的家伙来送死,未免有些太看不起我了吧?”
这回,少女动了。
在杰弗里不可思议的表情中,少女突然掏出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不仅如此,墨色的铠甲在瞬间便将她包裹而起,实力也从原本的7阶暴涨至半神的位格。
感受着那股有些熟悉的气息,终于,杰弗里惊讶的面容被恐惧所代替。
“等等,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