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和敦煌郡四郡是大夏最西边的四个郡,敦煌郡位于最西侧,往西出即是蒲类国、车师国。
如果说河西四郡的地形像一个哑铃,那张掖郡就是这个哑铃的把儿。
曹恪被派到了张掖郡。作为总管市贾司的司官,秩两千石,和郡守官阶相同。
可是根据朝廷发下来的旨意,“凡与羌人有关事宜,皆从市贾司”一项,朝廷基本上就是给郡守派了一个太上皇来。因为张掖郡几乎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都会与羌人拉上关系。
想法是好的,结果却不尽人意。最大的阻力来自军方。在张掖除了郡守史纲外,还有个护羌校尉甘遂,也是两千石的官。
羌人分为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比较有名的就有先零羌、烧当羌、当煎羌、罕羌、开羌、勒姐羌几支。
先零羌的聚集地紧挨着张掖郡,居住在祁连山麓。他们因为离边境近,和大夏打交道最多,比较开化,又被称为熟羌。
在他们附近,被诸羌环伺的还有一支少数民族叫小月氏,是最早被被打败后分为两支,一支是逃往葱岭建国的大月氏,那支留下来的就是小月氏。
小月氏因为人少兵寡,难与羌人匹敌,就托庇于大夏,经常充当大夏军的雇佣军,做一些大夏军方不好做的事。而大夏几十年处理和羌人的关系,就是以羌制羌,以夷制羌。
以前基本上护羌校尉的主要职能,名义上是保护羌人。实际上却因为朝廷没有一个明确的章程,给了他们可乘之机。缺钱了,就算计羌人一把,给自己弄点军功,换些奖励。
自从曹恪来了以后,首先是全面禁止了大夏军主动进攻羌人的可能。然后大力雇佣先零羌、罕羌、开羌这几只紧挨着大夏边境的羌人部落,组成商队,与各羌部族贸易往来。
这样一来,小月氏人彻底没了用武之地,加上他们原先被军方利用,杀了不少的羌人,所以生存环境急剧恶化。
与小月氏经常打交道的护羌校尉甘遂,十分护短。小月氏人经常到他这里哭诉。
而自从禁止了与羌人的作战,也几乎断绝了护羌校尉的军功来源,也让他怀恨在心。
为泄私愤,加上他也要给抱他大腿的小月氏人解决生计,他便指使小月氏人伪装成马匪,袭击商队,抢劫货物。一开始只敢抢劫小的商队,自然所获有限。
小月氏的首领把给甘遂的孝敬送完之后,自己所剩无几,无法维持生计,于是开始攻击一些大的商队。
大的商队往往有大部落的背景,一来二去有了准备,有时小月氏就会被击退,甚至有一次被一支烧当羌的商队设计,中了埋伏。
抢劫的那支小月氏人大部被杀,所余不多的残余败退后,先是向山中逃窜,想祸水东引嫁祸先零羌。
马贼被先零羌游骑发现堵截,没奈何只得在烧当羌和先零羌两支骑兵的追击下,掉头直奔张掖郡的肃南逃窜。
当两支羌人骑兵追近肃南时,却被护羌校尉旗下的司马章光率队阻截,抢劫的马贼消失在群山之中。
没奈何追兵只能回返。到了事发地,解开伪装一看,这批马贼居然全部都是白种人,黄发碧眼,而且身上的纹饰,妥妥的小月氏人。
这下羌人不干了。他们文化低没有文化,可是不代表他们蠢。
结合多次被抢了以后,上诉到甘遂这里都无果而终的情况,傻子都知道这里有猫腻了。
风声传开,众羌愤怒。他们不敢直接面对刚刚平复大草原的大夏,只能把怒气撒在小月氏人身上。
结果小月氏人部落被攻破,留在部落里,高于车轮的男丁全部被杀,其余人等全部被抓走。
除了少量被月氏人首领莫吞带领的,游走在外面的几支马贼队伍和居住在大城里的小部分月氏人,小月氏作为一个部落,已经不存在了。
护羌校尉甘遂知道莫吞手里有着大量的证据,想要杀人灭口。便想借着他出兵报仇的幌子,邀莫吞吃饭,却又被校尉府里的小月氏侍女通风报信,让莫吞逃跑了。
莫吞一看两面都想要他死,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派人,把证据送到了损失最惨重的当煎羌豪长康达罕的手里。
这一下真相大白,当煎羌康达罕邀请了先零羌豪长大赫儿、烧当羌豪长木哈力、罕羌豪长哥术、开羌首领达图以及勒姐羌豪长萨木合在湟中河谷聚会。
会上康达罕出示了甘遂雇佣小月氏人打劫羌人商队的证据,顿时引起众怒。
六个部落集结了三万多骑兵夜袭肃南,大夏肃南驻军自司马章光以下一千余人全部被杀,肃南城被抢劫一空后烧为白地。
紧接着他们又横扫抢劫了周边几个县,最后兵逼甘州城。
此时城里的人还不知就里,郡守史纲一看甘州莫名被羌人进攻,急忙派人请曹恪和甘遂郡守府商议。
甘遂已经通过军报知道了羌人叛乱的原因,在听到曹恪要出城与羌人交涉,害怕事情败露,便极力阻止。还责怪就是因为曹恪的怀柔政策使羌人反叛。然后自愿带兵出城平叛。
在郡守史纲内心中,始终对羌人有歧视,对朝廷安抚羌人的策略并不赞同。所以十分支持甘遂进剿。
而曹恪来时,朝廷的意见也是当柔则柔,当打则打的策略。现在张掖郡守和军方都要打,他人单势孤,于是也不再说话。他能做的也就是如实上报而已。
甘遂带精兵两万出城迎击,居然一击得胜,杀了康达罕,将将六部联军杀散。把康达罕所掌握的证据缴获后一把火烧毁。
六部星散后矢志报仇,与大夏为敌。
甘遂回到城中,大肆庆贺,还将康达罕的人头以及其他被杀羌人的人头作为战功上报朝廷。
朝廷不知就里,还因此表彰了甘遂。让张掖郡加大清剿力度。
就在所有人都在欢欣鼓舞的时候,曹恪却总觉得事有蹊跷。
曹恪站在郡守府的大厅内,面对着史纲和甘遂等主战派的将领,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各位,羌人的反叛并非无端,我们现在只剿不抚,不符合朝廷发展西域的策略。我需要派人出城了解情况,以做出正确的决策。”
史纲冷冷地看着曹恪,他的内心充满了对羌人的仇恨。这次的反叛让大夏损失惨重,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耻辱。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曹大人,羌人屡次犯边,这次更是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们必须以牙还牙,让他们知道大夏的威严不容侵犯。”
甘遂站在一旁,他的心中焦虑不安。他知道,如果曹恪的和平计划得以实施,那么他的秘密就要被被揭露了。他非常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会带来的后果。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史大人说得对,我们必须立即行动,剿灭羌人,以绝后患。”
在主战派的压力下,曹恪的和平提议再次被搁置。甘遂被任命为平叛的总管,他带领着精兵开始了对羌人的征讨。
起初,甘遂的军队在战场上取得了一些胜利,羌人的联军在正面交锋中节节败退。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羌人开始改变策略。他们不再与大夏的主力军正面对抗,而是采取游击战术,袭击商队,打击小股的大夏部队。
羌人的战术让甘遂的军队陷入了困境。他们不得不分散兵力,四处追剿羌人的游击骑队。
这样的战术让大夏的军队疲于奔命,师老无功,士气逐渐下降。
最终,在一次追击中,甘遂的军队陷入了羌人精心布置的埋伏。战斗异常惨烈,大夏的军队损失惨重。甘遂在战斗中被杀,五千多名士兵要么战死,要么被俘。
羌人的胜利让他们重新占据了上风,张掖郡再次陷入了动荡之中。
消息传回甘州城,曹恪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他知道,这场悲剧本可以避免,如果他们能够倾听羌人的声音,如果他们能够采取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曹恪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的战场,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但是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一方面,他派出一些羌人下属去了解这次羌人反叛的原因。另一方面,他协助郡守稳固城防,并且尽力保证甘州附近的农业生产不受战乱的影响,争取秋收时能获得一些粮食储备。
终于他派出去了解情况的人回来了。在得知羌人反叛的真实原因以后,史纲和曹恪目目相对,无言以对了。
史纲拍桌怒喝:“甘遂误我!”
曹恪的脸色凝重,他心中的自责和痛苦更甚。甘遂的行为不仅导致了数千士兵的无谓牺牲,更让甘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弥补损失。
“史大人,”曹恪沉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安抚民心,同时我们必须重新评估对待羌人的策略。”
史纲愤怒的情绪渐渐平息,他知道曹恪说得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曹大人,你有什么建议?”
曹恪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首先,我们需要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其次,我们应该派遣使者,直接与羌人各部落的首领对话,了解他们的诉求,寻求解决争端的可能。”
史纲点了点头,他虽然对羌人充满了敌意,但也明白当前的局势已经不容许他们再有任何失误。他同意了曹恪的提议,并立即着手准备和谈的事宜。
与此同时,曹恪也开始积极准备秋收的工作,他知道,粮食是稳定民心的关键。
他亲自下乡,鼓励农民加紧收割,同时加强了对粮食的保护措施,以防羌人的袭击。
几天后,曹恪派出的使者带着羌人各部落的回应回到了甘州。
羌人头颅们表示,他们愿意与大夏和谈,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条件。他们要求大夏停止一切针对羌人的军事行动,释放所有被俘的羌人,并且保证他们的贸易权利不受侵犯。
曹恪和史纲经过仔细考虑,决定将实际情况和羌人的条件上报朝廷,请朝廷给予明示。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辰从百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