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阿斯莫德说道。自己应该早就把这家伙连同那个三流神一起扔到了迷宫之外才对。
“为何不能?虽是三神之末,但其终究也于战争之后执掌了空间权能,对付此等把戏,绰绰有余。”
“还真是有些低估了,不过汝所能承载的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吧,伽拉忒亚。”
“维持第三界的时间平衡甚是辛苦,碰巧原初之火权能又被篡夺,此景亦可谓空前绝后。”
或许是人偶的表情略显僵硬,又或许是语气的原因,亦或许是维持平衡耗光了大部分能量,辉夜总觉得伽拉忒亚并没有表现出面对危机时所该有的紧张。
“既然如此,那汝为何还要庇护这个女孩儿,还是说汝也想要像个凡人一般拼死一搏?”
“不妨还是细想你之前几次的死法吧,阿斯莫德。”
说起伽拉忒亚与阿斯莫德的纠葛大致要追溯第一次魔神战争之际。当时阿斯莫德还未拥有卡玛这一人格,自然也就不具备如今无形体者的特性,可是其肉体的再生与修复速度仍让龙族束手无策,近一成的龙族都死于其手。或许是浸染太多的鲜血,本应沉睡伽拉忒亚意外的从双方交战的战场之下苏醒,从其手中掷出的“朗基努斯”仅一击便让整个战场沉寂了下来,交战双方均死伤惨重,阿斯莫德的肉体也是在那场战役中被彻底消灭。
“汝这厮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无趣的很。”
阿斯莫德顿时就没了耐心,祂抬手幻化一支巨大的火矢射向伽拉忒亚。见状,伽拉忒亚则不慌不忙地唤回先前掷出的冈格尼尔,而在长枪回手的一瞬间,那原本接近音速的火矢突然变得极为缓慢,就如同被静止一般,不仅是射出的火矢,阿斯莫德的反应也变得极为迟钝。
“接着。”
伽拉忒亚将手中的另一把长枪“迦耶伯格”递向身后的辉夜。
“听好,能弑杀其身的方法仅此一个。将此双枪同时刺入其胸前一点,方可破局。但机会稍纵即逝,若有失手,你我二人皆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可敢一试?八尺琼辉夜。”
“这有什么不敢的,怕死的家伙可不配活着,只要是能杀了这东西就算是让我死都行。”
闻言,辉夜便果断接过“迦耶伯格”。应该说不愧是被誉为“魔枪”的存在,仅仅握在手中便感觉一股霸道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从手心涌入身体之中,但同时对于身体的主导权也在被这把枪一点点地被夺走。好在辉夜有八尺琼勾玉护体,没有那么轻易被夺舍。
“不错,勇气可嘉。”
另一边,处于时间冻结状态下的阿斯莫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同样是“无形者”的特质,尽管身体无法行动但思考却从未停止,两人的对话祂听的一清二楚。这也不由得让祂在心中暗暗得意起来,那两支长枪的威力固然强大,速度也极快,可在这时间冻结的状态下却又有充足的时间来分析,而想要想贯穿这具肉身,伽拉忒亚无论如何都会解除对祂的时间冻结以确保长枪的威力。
“这下可谓是进退两难了吧。”
“那可未必。”
仿佛是听到了心中的话一样,伽拉忒亚突然看向了自己,这让阿斯莫德不禁提起了戒备。可即便如此,祂仍不觉得这个人偶能有什么花招,更现实一点的说法就是祂无法挣脱时间冻结对肉体的束缚,哪怕是在吞噬了帕格罗斯之后。
片刻之后,那两把长枪已经开始朝着自己“缓慢”飞来。但阿斯莫德很清楚该提防的并非是伽拉忒亚亲手掷出的“冈格尼尔”而是那把由八尺琼辉夜掷出的“迦耶伯格”,苍龙一族所掌握能伤及灵魂的能力才是真正让祂所忌惮的。只要能挡住“迦耶伯格”,剩下的都不足为惧。
不过令人幽默的是,被冠以魔枪之名的“迦耶伯格”竟然和祂擦肩而过。没错,这杆自铸造之初就从未脱靶的长枪,此刻在辉夜的手中迎来了首次败绩。如果这把枪能说话,估计现在肯定会口吐芬芳吧。至于阿斯莫德,也颇感无语,从某一方面来说辉夜确实让祂有些出乎意料。
正所谓顾此失彼,视野中有了焦点自然也就会有盲区。虽然“迦耶伯格”因为辉夜的失常发挥偏离了既定路线,但“冈格尼尔”却很好的完成了任务,精确命中了阿斯莫德的胸口。而将大部分注意力都留在“迦耶伯格”上的阿斯莫德自然也就忽视了“冈格尼尔”的破坏力。胸口的结晶几乎全部破碎,而尚未来得及结晶化的肉体部位连带着半边脸都被“冈格尼尔”强大的威力轰成了模糊的碎肉,就连“冈格尼尔”本体也死死刺入了体内阻止肉体的再生。
“区区笼中之雀。”
阿斯莫德替二人苦笑道,同时也在为先前提心吊胆的自己苦笑。完全吞并原初之火权能的祂已经可以用业火修复残缺的肉体。就这样,在一番双方各有失误的所谓博弈后,得到的结果就是一个毫发无损,半身化作业火的恶魔重现站在了二人的眼前。
“赶紧结束这场无意义的闹剧吧。”
说罢,方才由于冲击而散落到虚空各处的火星一同化作了大小不一的火矢飞向伽拉忒亚。纵使可以将时间冻结,但面对毫无死角的攻击全身而退显然是不可能的,前提是这些火矢能顺利飞过来。
“将军!”
先前脱手的“迦耶伯格”应声命中了阿斯莫德毫无防备的后背,而掷出这一枪的正是辉夜。整个枪身连同附着其上的苍炎都一并刺入了体内 。
相较于刚才“冈格尼尔”的破坏力,这次留在肉体上的创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就如先前阿斯莫德提防的那般,侵入体内的苍炎迅速点燃了祂的灵魂。虽然以阿斯莫德目前体内灵魂的体量,就算不加以阻止这些苍炎最起码也要燃烧上个几年才行,但就像“凌迟”那样,在灵魂彻底燃尽之前,痛苦也是不会消失的。
“现在谁才是笼中之雀?”
对于这种情况,阿斯莫德并非束手无策,只需将灵魂从这个躯壳里脱离便可。可一旦如此,这座迷宫也便会随之崩溃,先前所做的一切也会功亏一篑。现在祂只能选择让自己的灵魂困在这个充满火焰与尖刺的牢笼中。
“那么你们就都给我坠入深渊吧!”
本体遭到威胁万分恼怒的阿斯莫德伸手便要消除位于虚空中的支撑平板。可虚空并没有予以祂回应,那两人的脚下仍有一片立足之地。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看来汝口中的三流已经接管了这座牢笼。”
“盖布……区区三流神也敢……好,那便看看是你们能否撑到那个时候了!”
挫败,失落,痛苦,恐惧,悔恨……一系列复杂的情感最终都变为了生物对不满最为原始的表达——愤怒!它就像是一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毒酒,带来了大醉后的勇气,也带走了有限的生命,并且总有一天会将渴望成功的能量消耗殆尽。
眼见自己大势已去的阿斯莫德在愤怒的驱使下做出了最后的抉择,趁着自己还尚未失去对迷宫的全部掌握,将整个迷宫在第三界引爆。而燃料就是用于组成迷宫的这座城市内总计一百二十七万余人的灵魂,至于方法自然是靠八尺琼月凝的苍炎了。此等数量的灵魂一旦被苍炎引爆,足以把这片城区从第三界内抹除,连带着周围百公里内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届时尚能留存肉身的便只会有伽拉忒亚一人,而其也要为此不得不一直维持第二界的时间冻结,毕竟这可不是教团用一句“瓦斯泄漏”就能掩盖过去的事情了。
散落在迷宫各处数以百万计的灵魂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哭嚎着,惨叫着,挣扎着,无能为力地反抗着,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都会成为引爆迷宫的燃料。愤怒还未完全夺去祂的理智,随着“燃料们”的汇聚,阿斯莫德的心中再次产生了不安,这些家伙就仅仅是看着吗?
(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阿斯莫德正想着他们会如何破局时,脑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句话。不是从耳边听到的,而是一种灵魂层面上的,上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接受到始祖指引的时候。几乎是是同一时间,掌中汇集起来的灵魂突然溃散,那些还在挣扎的灵魂也四散而逃,而用来聚集这些灵魂的积尸气却开始像充气的气球一般迅速膨胀。
“有了焦点自然便会有盲点,而优秀的猎人也往往会伪装成猎物。”
急剧膨胀的积尸气很快便吞没了阿斯莫德的肉体,不同于先前的黯淡无光的气体,这一次积尸气不仅是有了能被触碰的实体,甚至开始散发刺眼的光芒,而且气体之外还时不时还会传来类似山体崩落的异响。与此同时温度也在骤降,身体仿佛像是泡在了冰冷的冥河之中,就连灵魂都好似被在冥河底下的怨念撕扯拖拽。
磷火飘落,积尸气也随之消散。阿斯莫德眼前的景象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虚空和星辰,而是一条飘荡着无数冤魂的浑浊大河,河岸边开满了无数朵散发着微光的彼岸花,花丛中立着一座无铭的坟冢,坟冢旁伫立着一个手持长枪的人影,他将枪尖的火焰缓缓对准河中的恶魔。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