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巨人的脚步永不停歇,他既不会停下等待姗姗来迟的追赶者,也不会被跌倒的落伍者拖慢前进的步伐。
他总是那样,大步向前、永不回头,他的每一步都将踏烂旧世界的腐朽、铺陈新世界的曙光。钢筋水泥必将取代木工榫卯,旧世界的楼阁不论曾经多么辉煌、美丽、悲壮、诗意,都必将衰败、倒塌、燃烧、焚毁。今天,埋葬旧时代残楼的遗骸,明天,奠定新时代大厦的基石。
世界,滚滚转动,不可阻挡,直到又一个轮回的到来。
时间,一个有耐心的猎人从不计较自己等待猎物的时间,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无比狡猾猎物的时候。
强风渐起,热浪吹拂。街道上,成排的汽车如脱缰野马般在滚烫的柏油路上奔驰,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像农场的绵羊一样被拦在路口前。排放的尾气与地面灼热的空气混合,将整座城市都罩在这个无形的大蒸笼里。
男人一动不动地矗立在一座未完工大厦的顶部,如同一尊被雨水冲刷了许久的雕像。漆黑色的面凯将照在脸上的阳光反射出去,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等待了许久,而现在正是猎物上钩的时候。
“猎歌已响。”
视线内的不远处,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正朝着男人脚下的大厦疾驰而来,就像海中的游鱼在车流中肆意穿梭。时而压线过弯,时而直线加速,仿佛所有的交通法规在它的驾驶者眼里都是废话。
而红色摩托车同样的还有一辆造型十分气派的黑色机车,引擎刺耳的轰鸣声哪怕是在大厦顶都能听见。黑色机车紧紧地跟在红色摩托车的后面,宛如一头追捕狡猾兔子的黑色猛禽。因为这就是一场追猎,只不过对于大厦顶上的两人来说这是一场计划不周的复仇追猎。
“感谢你的协助,卡斯托尔。”
男人身旁的人对着他说道。那人同样在这里等待了许久,他才是要亲自去杀死猎物的猎人。
“尽管去做。”
此刻,追猎的双方经过了最后一个弯道,兔子借着灵巧的优势又一次成功甩开了紧追不舍的猛禽,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与追猎者拉开距离的机会。片刻之后,追猎者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响,兔子便重重地摔倒在地,被迫滑行了几十米后才挣扎着爬起来钻进了最近的小巷子中。而血的气味也进一步激起了追猎者想要玩弄猎物的欲望。
“是时候了。”
身旁的人从大厦的顶端一跃而下。卡斯托尔并不在乎这场战斗的过程,他需要的是维护这场战斗之后的秩序。孰胜孰负,谁生谁死,这些关于战斗的结果他都早已知晓。赤色的火焰,痛苦的悲鸣,消散的魂魄,这些景象将接连上演。
(怎么还板着脸啊,他都已经走了。)
“习惯。”
(话说他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吃了枪药一样,要不是之前了解过他,我真的很想替你教训他一下。)
“代价。”
(诶……你不想说就算了。接下来怎么办?离太阳落山估计还有很长时间。)
“见机行事。”
(可现在这样干等着真的好无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次要找的是谁?上次你信誓旦旦地去找阿斯莫德结果还让别人耍了一顿。容我想一想,能骗得了你的会是谁呢?会是……会是……是……)
“乌利亚。”
(乌利亚?我记得他的封印时效应该还差三百年。)
“变数。”
(变数?难道说是有人帮他松动了封印?还是说……)
“欺诈。”
(难怪如此,毕竟他可是所有原初恶魔中最不好对付的一个啊。上次就是他蛊惑了赛特才导致战争初期的惨况,先后暗杀了三位柱神,可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这次可得想个办法把他永远封印住。)
“妄想。”
(我当然也知道。想要永久封印这些恶魔是不可能的,可是……)
“没有可是。”
(对不起,卡斯托尔。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无妨。”
(话说回来,下面的战斗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耐心。”
说罢,远处的天空中便飞来了一只不明的生物,他不仅体积庞大而且速度还极快。远远看去真就如同一架喷气式战机,直到他背后的羽翼反射出了金色的光芒,又一只金翅鸟!
(他竟然没死吗?)
“不出所料。”
卡斯托尔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不明生物”,而且那家伙没有任何杀气,连一丝战斗的欲望都感觉不到,只是单纯地在拼尽全力朝这边飞过来而已。
“轮到你了。”
说罢,他便解下脖子上的吊坠,整个身体也开始渐渐化作一团人形的黑雾。
此时的街道上,先前刚被“电影桥段”震惊到的路人们纷纷抬头望向天空上那架超低空飞行的“喷气机”。
随着那架“喷气机”刮蹭到一栋大厦的顶端,那头怪物在惨烈的悲鸣中猛然坠落到地面。人面鸟身,背负金翅,身形大小堪比一辆卡车的怪物赫然出现在街道中央。在意识到这不是电影特效的人群顿时在尖叫声和鸣笛声中四散而逃。
怪物没有理会任何东西,他一头扎进了之前的小巷子中,巨大的身躯和坚硬程度堪比钻石的羽翼将两侧的墙壁都刮开了几道裂痕。
此时,方才胆子大还尚未惊慌失措的人纷纷拿出手机,正当他们准备拍摄的时候,一位身着银甲的白发女骑士从天而降。她将手中的树枝插入地面,随着一道又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四射出去,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几近透明的巨大护罩之中。
女骑士用青蓝色的双眼扫视了一圈四周都已成为“雕塑”的人们,随即拔出了树枝,神态轻松地说道:
“来的还算及时,没有留下痕迹。怎么样?”
(值得表扬。)
“被你这么夸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一想到你那张扑克脸说出这种话我还是忍不住想笑。”
(波鲁科斯。)
被称为波鲁科斯的女骑士收起了脸上刚露出的笑容,转而略显严肃地说道。
“不开玩笑了。话说回来,你不会真的就因为后面那点小事就让我打开结界吧。虽说是我的徒弟,但也不至于让你给出这么大的面子吧,卡斯托尔。”
(当然不是。)
“都这个时候就别卖关子了。说说看,到底是因为什么?”
(阿斯莫德。)
“的确,他的封印早已经松动了,可是咱们却没有察觉到一点有关他的迹象,除非有人帮他彻底掩盖了气息。”
(乌利亚。)
“说起来,这次结界里的气息可是前所未有混乱,除了后面的四个之外,居然还有几个。”
波鲁科斯的话音落下的片刻之后,远处的闹市区突然吹来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在结界的内部又形成了一层闪烁着电光的风暴之墙。风暴将太阳的光芒完全遮蔽,整片地区瞬间就陷入了阴暗之中。
“这么大的风暴,是艾俄洛斯吗?”
(猎物已至。)
一瞬之间,凡是视线所及之处,无论是天空中的飞鸟还是地面上小虫通通被定格在了这一刻,四周无论是装饰华丽的广告牌还是五颜六色的车辆也均变成了黑白色,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定格了一个黑白相片之中。
“原来你说的天黑是这个意思吗?总算是有事情可以做了。”
(开始吧。)
波鲁科斯遮住半边的眼眸,漆黑与赤红两种颜色的闪电自她的身体中不断迸发出来,照亮了黑色的天空,将周围停滞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狩猎……开始!”
双色异瞳的人偶之躯与周围的闪电化为一体,以雷霆破军之势击穿了风暴,降落在风眼之中。
“许久不见了,阿斯莫德!”
人偶挥舞起手中的长枪,将被包裹着漆黑电流的枪尖对准她的猎物。只见面对她的是一个通体蓝色且一丝不挂的恶魔,丝毫没有受到结界的影响,正挑弄着着手中昏死过去的修女。
“别来无恙啊,卡斯托尔还有波鲁科斯,还是说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们为伽拉忒亚?不过,也不重要,因为现在你们要称呼我为卡玛◎阿斯莫德!”
没有多余的话语,人偶抬手将手中的长枪刺进恶魔的心脏,但为时已晚。
只见那恶魔展开双臂,白色的魔焰自体内爆发而出,顷刻之间便覆盖了结界范围内的城市地区。魔焰将蔚蓝的天空化作漆黑的虚空,所掠过之处皆化为蓝色的晶体。
整片地域在祂的掌控下开始隆起,塌陷,随后折叠,压缩。数秒之间,原本的城市就变化为一个巨大的密室。紧接着火焰褪去,蓝色的结晶被成堆的充满古代气息的装饰所取代。密室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古代迷宫,这里是在祂支配下的领域,以无形体者内三火所维系的迷宫——菈维林。
“伽拉忒亚,你的伎俩已经被我所破除。不要再妄想挣扎了,没有朗基努斯的你不过是一尊小小的雕像罢了。就耐心地在这里等待我去慢慢折磨死奥西里斯的那条走狗。在这之前就好好的感受下这团火焰,看看能否点燃你那个空洞的炉心。”
阿斯莫德将名为伽拉忒亚的人偶束缚在魔焰之中,不停地用话语和动作挑逗着它。
“……”
“嗯?竟然选择了强制沉睡来抗拒侵蚀吗?也罢,既然连你都担心承受不住,那条走狗就更不用多说了。以他的心智,又能否承受得住这三层迷宫的侵蚀还有我的火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