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领着认命的郑俊出了门。
谢桑宁嘴角泛着浅浅的笑,再朝淡然的裴如衍望去一眼,他倒是省事了。
又见裴宝莺起身疑似想跟上,谢桑宁拉住了她的袖子,后者这才意识到什么,遂留了下来。
吃着糕点的裴宝珠看着外头,以为有热闹看,“我也去看看女儿红。”
说着,也不等许氏阻拦,奔着裴通就跑去了。
许氏瞧着裴宝珠越跑越远的身影,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看着郑俊离开,眼下在场的,除了年年和阿鱼不懂,谁还能不懂裴如衍是别有用心?不对,应该说是夫妇两人别有用意。
不然,用得着让郑俊去挖女儿红吗?
宁国公抱着孩子都不发出“喔喔”的哄声了,光用手颠一颠,和虞氏一起重新坐回位子上。
年年和阿鱼也配合得很,不哭不闹,在静谧的氛围中,抬起小手指塞进嘴里,虞氏将小手指拉出来,轻声道:“手手不能吃。”
而后,厅堂又陷入寂静中。
裴宝莺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背部与椅背隔着好一段距离,双手交叠身前,她以为大哥要问自己什么,却见大哥大嫂已于对面落坐。
也不知郑俊什么时候会回来,裴宝莺干脆主动问道:“大哥,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她抿了抿唇,旁人不难看出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像是忌讳被问到什么。
裴如衍没有开口。
许氏满面愁容,上身不由自主地朝裴宝莺的方向微微前倾,率先道:“现在姓郑的不在,屋里都是自家人,你难得回来一趟,有什么话想说的就都说了,不必挑来拣去。”
许氏一语毕,厅堂中的几人,视线皆朝着裴宝莺望去。
裴宝莺顾自握紧交叠的手,半晌不言语,仿佛在做什么心里挣扎,最后如气馁般低语,“我过得很好,家中不必为我担忧。”
谢桑宁转头,正巧与站在门边的邹嬷嬷和玉翡对上眼神,她眸光向窗子瞧了眼,邹嬷嬷和玉翡心领神会,玉翡走到窗前去关窗,邹嬷嬷则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虞氏,虞氏不露痕迹地轻点下巴后用将全部关注放在怀中襁褓里。
邹嬷嬷踩着轻巧的步子,右手抬起拂袖一挥,下一瞬,站在厅堂中的侍女排着队鱼贯而出,门窗紧闭。
“这儿是彻底没有外人了,”许氏再问,“你头上、脖子上戴的,哪一样不是你的陪嫁之物,你说自己过得好?家里人哪个是看不出的?”
裴宝莺将头低着,看着地面。
裴如衍在此时开口,“三妹无子,郑家过继了妾室子女到三妹名下,这事,二叔二婶可知道?”
“什么!”许氏诧异,显然是不知情的。
不仅许氏,连虞氏也不知晓。
她们只知裴宝莺没有生育,却不知郑俊已有庶子,还过继到了宝莺的名下,不过细细想来,正妻无所出,让妾室繁衍后代也是无可厚非,只是郑家从头到尾没有知会裴家一声,将裴家置于何地?
“当真?”虞氏看向裴宝莺。
后者知道这不是能瞒住的事,本也没打算瞒,遂点点头。
“欺人太甚!”虞氏冷声道,“以裴家门第,配他一个郑家绰绰有余,宝莺算是下嫁,他郑家岂敢这样对待宝莺?嫁过去四年,如今孩子都过继好了,莫不是早两年就纳好妾了?”
见裴宝莺不答,虞氏便知郑俊这人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无耻,不可托付!
可婚已经成了,宝莺婚后过得不顺遂,怨谁?虞氏想到的自然是宝莺的爹娘,此时裴通不在,虞氏对许氏的态度难免带上不满,“若非你们当初识人不清,宝莺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好好的一个姑娘,低嫁就罢了,婚后才多久就要给丈夫纳妾,认妾室生的孩子当嫡子?过得这样艰辛……”
许氏偏开头,被虞氏这样指责,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但没有发泄,只是听着受着。
“大伯母,这件事不怨母亲,”裴宝莺忽然张口,眼中带着懊悔,“成婚前郑俊温柔绅士,是我识人不清,当初看上了他,便想嫁给他,央着父母成全了的。”
许氏听闻,眼中都是惊吓,多次想打断裴宝莺。
“我——”裴宝莺还想张嘴。
“好了!”许氏抢话,“先前谁也没看出来郑俊的为人,不是你的错,的确是我与你爹没有好好考察人品,你大伯母批评的对。”
裴宝莺望向许氏,眼底深处的懊悔之色更甚,还多添了几分别的更为复杂的情绪。
像是久未尝到蜜糖的人,经历了人间苦楚,最终回过头,发现蜜糖竟离自己这样接近。
谢桑宁很清楚这样的眼神,就像是自己刚知道自己有一个爹,一直在自己身边时,几近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