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宁很认真,“我不会算命,可是相由心生,一个人坏不坏我或许不太确定,但一个人善不善,我还是能分辨的。”
她忽然降低声量,只让裴如衍能听见,“三妹妹不像个忘恩负义的,前世又怎会一直不归?可见她身在宅院中行动受限,你派陈武去调查她嫁入郑家的原因,但一时片刻陈武回不来,到时候她与郑俊先回了康定,下次再见面可就难了,不如趁现在机会问清她当下心意,不论先前为何定亲,只看她婚后如何,若她婚姻不顺畅,和离了又何妨?”
裴如衍看着她上心的样子,心中一动,“嗯,央央这样为三妹考虑,我都无以为报了。”
“报什么报。”谢桑宁拉着他加快脚步。
邹嬷嬷让开了路,让他们先进正厅。
“父亲,母亲。”谢桑宁领先裴如衍喊道。
“哎!”虞氏与宁国公齐齐应声。
虞氏最终还是没坐住,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按捺不住的急切与关怀,“这阵子住在皇宫可还适应?”
问完,又觉得这话不对,因为瞧着眼前的儿媳,明显比入宫前多长了几斤肉,如今这样是正正好,两颊也不会过于清瘦。
出门再也不用担心被妖风刮走了。
谢桑宁点点头,原本还怕与虞氏生了嫌隙,如今听到虞氏关切的口吻,她释然的同时也颇为动容,真挚地回应道:“让母亲挂念了,虽然我和阿衍居住公主府,但两家相近,我向母亲保证,会经常回府里探望,阿衍的父母亦是我的父母,不论我身在何位、身居何位,我都不会忘记父亲母亲对我的照拂,而且,年年和阿鱼未来的启蒙还要仰仗父亲呢,请父亲与母亲都要好好保重身体。”
一番话,早在进门时就打好了草稿,也是发自她内心的言语。
不管在场有几个人,她都是要说的。
虞氏面容上带着的笑略有收敛,活到这把年纪当然能分清真假,正因分得清,欣慰与感动便都装进了眼睛里,又怕笑容过甚会把眼里的感动给挤出来。
虞氏可不想哭给这么多人看。
往前几年,其实虞氏没想过自己能与未来儿媳处得有多好,只要不出错就行,也没别的指望。
在得知自家儿媳定了沈家女的时候,虞氏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拗不过公爹,只能如此。
虞氏承认,自己有很多成见,但这些成见在后来的相处中化为了泡影,慢慢发现儿媳的懂事能干,懂事能干在高门大户中算不上稀奇,让虞氏彻底改观的,是她的善良,和与衍儿携手共进退的勇气。
后来再想,只觉得这门亲事是万里挑一的好。
“好,好,我与你们父亲,身体好得很。”虞氏略带哽咽,见谢桑宁的肩上有小片落叶,于是动作自然地抬手,在她肩上拂去落叶。
宁国公打量着裴如衍,见他精气神都不错,显然是不会被外界一些不好的说辞所影响的,“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是不用你们照料的,真要是关心我,就把年年和阿鱼送来,让我照料照料。”
听闻此言,虞氏的泪花硬是憋了回去,抬手拍他一下,“送给你照料,谁能放心。”
说着,虞氏自己又忍不住,越过去从玉翡手里接过年年,眼看宁国公要去接阿鱼,虞氏谨慎道:“你会不会抱的?”
“我会!”宁国公可冤枉了,为极力证明自己的能干,摆正了姿势。
见状,谢桑宁与裴如衍相视一笑。
真是应了那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现在家有四宝,四宝的行为举止,总让人哭笑不得。
连裴通也忍不住发出呵呵的笑,笑声中带着艳羡,看着长房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裴通心里更是笃定,决不能将小女儿远嫁出去。
裴如衍的目光看向正无聊着的郑俊。
这道视线不容忽视,百无聊赖的郑俊忽觉得发毛,扭头头来才发现裴如衍在看着自己,眼神……总归不是示好,郑俊心生疑窦,难道是大舅哥还因着方才公主府的事情不满?
可是他表示过歉意了,大舅哥这么记仇吗?而且,分明是大舅哥自己待客不周到,怎么能怪他呢!
哎!
郑俊在心里发出喟叹,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又想到兄长调任之事得求着对方,于是用殷勤的口气道:“大哥怎么了?”
最后的“了”,细听有些像“啦”。
裴如衍移开眼,望向裴通,“二叔,我记得祖父生前为三妹存了女儿红在后院树下,本意是等三妹婚宴上拿出来宴请宾客的。”
裴通想起来了,“哦,是啊,只是宝莺的婚宴没在京城办,倒是浪费了父亲的一片心意。”
裴如衍沉着道:“既然三妹回来了,不如就今日取出来喝。”
裴通点头,“好,那就让下人去取来。”
“二叔,”裴如衍委婉道,“祖父是亲手埋下的,怎好叫下人去取?”
为表诚心,那当然得是亲自去了。
“我去。”裴宝莺站了起来,想到祖父对自己的心意,理应自己去最合适。
谢桑宁看了裴如衍一眼,温柔地开口,“若是三妹没有出嫁,当然是要三妹亲自去取的,三妹既已出嫁,这等累活当由妹婿代劳了,也好让祖父相一相孙女婿。”
郑俊被提到,茫然道:“我?”
谢桑宁理所当然地反问,“三妹婿不想去?若是不想,那——”
“没!我没说不去,我去。”郑俊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毕竟是在宁国公府,哪怕是做戏也要做全套的。
不过……郑俊小声问,“多少坛啊?”
裴如衍想了想,“我也不记得了,二叔记得吗?”
裴通“嗯”了一声,“我记得,六十六坛。”
郑俊傻眼了,难道都要亲自搬上来??
没人在乎他的想法,裴如衍又道:“既然二叔记得,不如二叔领着妹婿去?”
裴通没有多想,起了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