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年九月二十六日 晚九点
F市位于陆北平原南部,距离京城不过四百多公里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立秋不到一周便已迎来今年的第一场秋雨,按照“一场秋雨一场寒”的说法,当地气温应当从今日开始逐渐转低。
天气预报说二十六日这天的小雨会一直持续到三十日,连下五天,实属罕见。因此F市近郊一处建筑工地,也给工人们放了五天的小长假,加上十月份的七天法定节假日,这里的建筑工人们会有十二天的超长假期。工地上只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看守。
当然这是因为甲方拖欠包工头工程款,导致他发不出来工资,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表抗议,并非资本家老爷们良心发现。
然而本该一片死寂的建筑工地内此时竟热闹非凡,工地旁充作工人临时宿舍的彩钢房内,留守工地的老头被塞住嘴巴捆得结结实实的丢在角落。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彩钢房内四男两女围着一张钢板拼凑的大方桌,小弦私语般的嘈杂落雨声充作伴奏,有说有笑的吃着火锅唱着歌,再配上一壶小酒,好不惬意。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远方划破黑暗的闪电照亮了来人,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道人,短发,有着一双极为冷淡的眸子,和帅气面庞。虽从雨中而来,衣衫却没湿半点。一道无形屏障似大伞一般笼罩周身,雨水从头顶上空一尺滑向屏障两边。
屋内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四男两女皆面露惊骇。
“紫…紫麟真人!”
一国字脸男子瞳孔剧震,端起桌上滚烫的火锅一把泼向门口来人,张惶回身撞破彩钢墙壁冲向屋外,其余人等也趁此机会逃离。
张启灵双眸亮起金光,火锅连锅带汤调转方尽数泼在那几人身上,烫的几人上窜下跳哀嚎声不断。
彩钢房轰然倒塌,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站在雨中,浸湿的衣衫紧贴着曼妙的曲线,泪流满面央求道:“您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我们是全性不假,可我们从来去过没龙虎山呐!”
刀疤男被她哭的心中烦躁,怒道:“哭个屁!还没看出来么?这是你死我活的江湖争斗,是血海深仇!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
但还有反抗精神的只他一人而已,其余人已经被吓破了胆,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紫麟道人,只身一人在不到十天内杀了近百人,甚至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先前还叫喊着誓要杀这贼道人出口恶气的全性门人,早已没那个胆子去面对残酷的现实,所有人心头皆被绝望笼罩。
也有那么几个有魄力的,不甘心坐着等死已经开始暗中集结人手,这就使得原本动荡不堪的江湖此时竟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可这些事这几个吃火锅的人是不想掺和的,他们之所以躲到这儿来,也只是想在风暴中捡条活命,好继续苟延残喘而已。
在场全性除去刀疤男以外,都跪倒在地满脸悲戚央求张启灵给他们一条生路。
最先求饶的衣着暴露的女子哭的最卖力,心道;连苑陶那傻徒弟都能在这紫麟道人手下活命,没道理自己这几人哭的如此凄惨还要被杀吧?
张启灵不为所动却也没再下杀手,在几人期盼的目光中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淡淡道:“去公司陆北分部自首。”
既然没去过龙虎山,那么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但还是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这很仁慈,要是没做过什么恶事那就还有活路。
此话一出,那几人脸上的期盼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向张启灵的眼神逐渐变得狠辣,充满怨毒。
显然几人心里都清楚,凭曾经犯下的罪过就算去了公司也还是死路一条。
张启灵了然,还未等几人有所反应,眸中便亮起金光,心念一动,掌心阳雷带着耀眼雷光将六人瞬间淹没。
片刻之后地上只剩六具人形黑炭。
张启灵正欲离开,眼角余光却见右前方不到五米处仍在施工中的建筑三楼,一根临时转接的电线上站着的一只小麻雀。
发现有人看来,小麻雀也睁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歪着头回望过去,许久之后似是又觉得没意思,埋头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张启灵没由来感觉它有点像曾经养的那只小松鼠,或许它们同样来自秦岭,是老乡也说不定。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这几天杀的人比这一辈子加起来都多,一身杀气犹如开了闸奔腾不止的江河水,怎么收也收不住。别说是这小麻雀,就是一般的大狼狗隔着二三十米也都会跟见了鬼一样迅速跑开。
也就只有这麻雀还能在不远处歪头打量,换作一般动物早跑没影了。多年前那只神经大条的小松鼠,张启灵在前面砍大蟒蛇,它都能窝在上衣内兜呼呼大睡。
一鸟一鼠,这俩傻玩意儿要是没点啥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张启灵是不信的。
在张启灵胡思乱想的时候,小麻雀已经冒着小雨扑棱着两只小翅膀朝他飞来,愣神片刻,打开周身挡雨的屏障放它进来。
这麻雀一进来便在张启灵头顶轻啄两下,接着落在肩头疯狂甩动着自己一身湿答答的羽毛,溅了张启灵一脸水。
……
巷尾小饭店内,老天师点几个素菜坐在桌边等待着张启灵,却见他去杀个人还能带回只麻雀来,不由感到诧异,同时也觉得这麻雀有点不同寻常。
待张启灵来到桌边坐下,老天师眯着眼,目光灼灼盯着他肩头的麻雀看了数秒,才说了句:“吃饭吧。”
张启灵也看过去,麻雀落下肩头轻轻啄几下他捧着饭碗的手指,也不叽喳乱叫,就站在桌子上歪头看着他,好似在说给我也来点。
饭后,张启灵和老天师结账离开,麻雀也酒足饭饱,扇动着翅膀向着反方向飞出老远,落地化作人形。
那是一名衣衫褴褛的秃顶干瘦老头,眼神有点阴鸷。
老头扶着一边的电线杆子,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有余悸道:“不愧是绝顶啊!吓死个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