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林婉儿正式成为范家的一份子,作为范闲的妻子,贤内助,自然是要面见礼待跟随范闲的那些侍卫,当她训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
“外面何事如此喧哗?”林婉儿眼里闪过不满,她刚嫁进来还没有立威就被来下马威,到底是有多不待见她啊?
林婉儿看向一旁的范闲,示意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范闲也很懵,他根本就没有安排这一出,而且柳姨娘也绝对不会做出使绊子的事情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范闲说完看向王启年。
“属下这就去外面看看。”王启年又不是范府大管家,虽然昨晚被拉过来充当大管家一职,但那也是暂代而已。
“少爷,夫人,王妃的贴身侍女半夏姑娘送花过来了。”家仆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说道。
“让她把花送回去。”范闲骤然沉下脸,心情瞬间破坏。
家仆战战兢兢的把半夏的话传达。“半夏姑娘说了,这是长公主送给范大人和林郡主的鲜花,自然不合适放在府上养,长公主爱女心切,这份心意还请范公子不要拒绝,否则范大人若是不收,她还略懂一些拳脚。”
王启年和邓子越等人纷纷低下头,一大早上的就听到这个晦气的消息,真是扫兴。
但他们可不敢出去单挑,群殴也打不赢,这才是最尴尬的。
“母亲大人?”林婉儿有些懵,这花是母亲送给范闲的?
“我不要她还能强塞不成?”范闲冷着脸不满的说道,但也意识到了这李云睿窝藏在老二的府里,可凭他对微生三元的了解,两个疯子见面只怕是水火不容,夹在中间的老二左右为难,想到这他突然笑出声。
林婉儿只觉得有些难堪,母亲送来的花被自己的相公拒收,新婚第二天二表嫂把花送过来羞辱她,这分明就是想让她在范家无法站立脚跟。
家仆视死如归的继续说道:“半夏姑娘把花放在门口就走了,还说了二皇子府上不是收垃圾的。”
“难道我府上就是收垃圾的地方吗?”范闲脱口而出,说完这才注意到林婉儿苍白的脸色。
范闲连忙补救说道。“收下吧,送到我院子来,好歹也是长公主的一番心意。”
范闲实则内心里咒骂着微生三元的阴险,简直是卑鄙无耻。
被范闲念叨卑鄙无耻的微生三元刚把鸠占鹊巢的李云睿给灰溜溜赶跑,此时心情还算是很好,但被打扰了美梦这一点让她很不爽,等李承泽拿清凉膏回来,这满厅的三角梅已经被清理的连一朵花瓣都看不见。
“三元。”李承泽脚步轻快的走上前,惋惜着没能看到刚才精彩的戏剧,但他知道,若是留下来,三元怕是会更疯。
李云睿:你走了她只会更加疯狂!
“头可还晕?”李承泽站在她身后,手指落在她的太阳穴轻轻的按摩着。
“承郎难道就不关心长公主好不好吗?”微生三元眉头舒展开来,眼尾弧度微微弯起,虽然感到疲惫,却很充实。
“姑姑是长辈,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就连把亲女儿嫁给仇人,狠下心诛杀旧情人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三元与姑姑的交谈想来是很‘愉快’。”
李承泽选择睁着眼睛说瞎话,从三元愉悦的神情就能知道姑姑是被气走的,但那又怎么样,三元才是他的妻子。
杀人诛心,若是李云睿听到这话肯定会给李承泽甩一个大嘴巴子,好好的教训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听完,微生三元露出舒心的笑容,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按摩。
“马场那边也修缮好了,这邀请函也发出了,这天气正适合打马球,还得替半夏操心婚事,接下来,有的忙了。”
听到他最喜欢的打马球,李承泽眼睛亮晶晶的,俯身趴在她的肩上,喉咙中溢出一声喟叹,“三元别太操劳,范无救和半夏的婚礼不仅要办,还得办的热热闹闹。”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与风送暖。
即使是范闲新婚的第二天,也有朝中大臣通过拍卖的方式获得了一张邀请函,但他们给的不是范闲的面子,而是李云睿和庆帝的面子。
这些都是官场的老油条,没有什么是他们看不破的,再说了林若甫已经告老还乡,朝中虽然有林若甫的亲信,但范闲不是林若甫,有陈萍萍和范建保驾护航也干干不过二殿下,准确来说是王妃。
他们就没有见过参加婚礼还得花钱买门票的,若说是忌惮群臣结党营私,要么就不要邀请,要么就像二殿下一样无所畏惧。
但这次二殿下组织的马球会,那可真是花钱也得买张门票进去,尤其是那些王公贵族的主母和千金小姐,因为来参加马球会的都是年轻有为的公子哥和新科状元,探花郎,准确来说这也是变相的相亲会。
世家子弟没有所谓的爱情,只有利益。
这也是那些被困在后宅闺阁千金小姐最后的狂欢,也是最后一次这般放纵自我,成亲之后,就会被夫家的规矩束缚,一辈子都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天地。
露天的马场早早的就已经安营扎寨,边缘有栅栏围起,周边的野物也被驱赶,还有侍卫看守,即便是出事也不会那么快的波及到中间。
还筑起了亭子,用屏风围住阻隔着两旁的视线,类似于包厢,面向马场能够在高台上看到一举一动。
正中间则是举办马球会主人的位置,其他的包厢就按照家世来排列,不会僭越,也没有人敢胆大包天的占据主人家的位置。
来参加马球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要去跟主人家打招呼的。
“参见王妃。”一位眉眼有些英气的妇人携带着芳年十六的姑娘恭敬的对着微生三元行礼。
“吴国公夫人起来吧。”几乎是不假思索,微生三元笑着抬手,一旁的白蔹和云苓上去把这对母女扶起。
“谢王妃。”
微生三元的视线落在吴国夫人身边的女子身上,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但眉眼间的青涩和开朗,天生就是在阳光下奔跑而不是被困在后宅的。
“坐。”
“谢王妃。”
“这是小女,吴长缨。”吴国夫人对着微生三元说道,随后低垂着眉眼,对着一旁装乖的女儿眼神示意。
“小女吴长缨见过王妃。”得到母亲的示意,吴长缨走上前,落落大方的行礼问候。
“蜀锦征袍自翦成,桃花马上请长缨,好名字。”微生三元怔愣了一下,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吴国夫人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视线,内心却在暗暗赞叹,王妃果然很犀利。
被夸赞的吴长缨眉开眼笑。“因为我想和娘亲一样,跟随父亲征战沙场...”
吴国夫人脸色微变,抬头瞪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吴长缨。“住嘴,王妃面前切勿胡说。”
这孩子怎么那么虎呢?都怪她和老爷给惯坏了。
吴长缨脸色变得苍白,咬着嘴失落的低着头,为什么不能说,吴长缨有一种直觉,王妃不会怪罪,相反还会欣赏她的志趣。
微生三元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吴国夫人也不必生气,巾帼不让须眉,这是好事。”
“吴姑娘,上前让我看看。”
吴长缨先是看了娘亲一眼,得到同意后,这才起身走上前,低眉顺眼的不敢抬头。
微生三元起身上前,牵起吴长缨的手,细细的打量,不经意的摩挲着她的指腹,有些粗厚,眼底闪过暗芒,在小姑娘脸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微生三元这才松开了手。
“豆蔻年华,天真烂漫,我看着都欢喜。”
微生三元抬手拔下鬓间巴掌大的多宝烧蓝发簪,动作轻柔的插进吴长缨的鬓间。
“王妃,这不可。”吴国夫人吓的从椅子上起身。
吴长缨也抬手把鬓间的那支多宝烧蓝发簪拔下,却被微生三元伸手阻止。“论辈分,我好歹也是长辈,难得见到这么烂漫的姑娘,我心里高兴。”
“吴姑娘,长者赐,不可辞。”
吴长缨只觉得烫手,下意识的看向娘亲,得到同意后,这才欢喜的谢恩。“谢王妃。”
寒暄过后,吴国公夫人带着吴长缨告退离开,直到走远,吴国公夫人紧绷的弦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娘亲,刚才近距离目睹王妃,当堪绝色,气度非凡,一点都不像传闻中母夜叉,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看不到王妃的才华,或许正是王妃过于优秀,他们无处可说,所以才会在这方面做文章,一点都不君子...”
“住嘴。”吴国公夫人没好气的拧了一下吴长缨,“在外面好歹给我收敛点,刚才在王妃胡言就算了,那是王妃大度,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这顽劣的性子也该收收心了,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回头就让...”
吴长缨冷着脸打断了娘亲的话,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语气抗拒着道。“我不要,都是一群酒囊废物,张口闭口就是说教,连我都打不过。”
吴长缨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自信而张扬,活脱脱的就像是个小太阳,耀眼的灼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习武可不是嫁给那些男人,而是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吴国夫人看着她失神,眼里闪过怀念,挣扎,被规矩束缚的不甘,最后归于平静,冷下脸训斥着道。
“你越说越没有分寸了,大逆不道的话平日在私底下说说就算了,现在人多口杂,你想给你父亲惹祸吗?”
吴长缨环顾了一圈后,声音逐渐变小,但倔强的眼神是不甘,不甘心认命,眼神中燃烧着她决心的火焰。
“刚才王妃都说了,巾帼不让须眉,男人可以做到的,女子为何不可,就因为我是女人吗?”
吴国公夫人闭上眼睛,压下心里的酸涩,再次睁开眼,眼神是被世俗规矩磨平了棱角,就像是一具傀儡。
“对,就因为你是女人,注定只能困于后宅,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