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宋师道如何想法,一切终究还是在继续,战鼓声中,林士宏亲率五千大军,从营地开出,迅速进入战场,形成与宋师道一方正面对垒的局面。
果如他事先所料,在他一进入战圈,中军的宋师道立即扬起旗号,登时鼓号齐鸣,气氛拉紧,两翼军同时移动,以大占便宜的优势兵力,趁林军阵脚未稳之际,试探的涌迫而来。
两军都是机动性强的骑兵为主,只要兵阵牵制对方的攻击,骑兵可从任何一方攻袭对方。
现在两翼齐展攻势,一旦可以让林士宏的五千军继续挺进交锋,宋师道的中军将正面迎击,凭优势的兵力一举将林军击溃,然后紧咬着败返营阵的林军摧破营垒,直攻魔门一方本阵,说不定就可这么夺回局势。
有了徐徐退兵的机会。
这一边,林士宏面对这等危局,却是丝毫不乱,他沉着冷静的在马上指挥着属下将领,军令一样样有条不紊的传了下去。
二人对决,那一方武功高明,便可取胜。两军对垒讲求的却是太多,有士卒的精锐程度,也有兵戈的影响,但最重要的是统帅的战术素养。
这一点体现在阵法,要做到出无穷之变,才能把大军的力量发挥出来。
故此在战场上,一般凭的非是个人勇力,而看统帅是否有足够的统帅之术,这才是成胜败关键所在。
除非哪一方面有强到一人成军的角色,倒是可以一定程度影响战局。
林士宏是身经百战之人,一旦踏入战场,立即好整以暇的摆出最能应付眼前局面的阵势,迎战强横的敌人。
余下的骑兵趁敌人尚未部署停当的空隙,从营地左右两侧翼营的两个出口开出,布阵在两翼处,形成进可攻退可守,充满机动性的威胁力,与林军的全守势互相呼应。
婠婠率一千精骑布军于林士宏右翼,冷眼瞧着宋师道联军的推进和接近。
在这两方人马逐渐接近的一刻,战场的气氛就像一条绷紧的弓弦,大战一触即发。
这边叶山海向战场上看去,不由暗中赞叹不已,林士宏没有口出虚言,这宋师道统军确有奇能。
只看其推进的阵势法度,能把原本已是有了溃散之势的军伍统合,整而不乱,人人步伐一致,生出千军万马推进的气势,已足可令人惊奇。
战鼓声中,敌方两军徐徐推进。中军传出号角声,显示宋师道的中军也向前压来,配合侧翼两军的迫近,形成对林军更大的压力和威胁。
林士宏却是夷然不惧,如今已是天明前的一个时辰,到时候魔门的各方主力军将陆续抵达。
而宋师道的联军几天来一直行军动员,防止他们的突袭。尽管此刻看上去情势尚好,但也掩盖不了他们是疲弊之卒的本质。
而他现在这方面比敌军强了太多,只要挡得住他们首轮攻势,对方锋锐一失,他就可趁机占便宜。
这便是他刚才没有请叶山海出手的底气。
鼓声骤急,两军喊杀之人身震四野,随着鼓声的节奏,齐齐杀至,登时风云色变,战意横空。
当两军渐渐接战,宋军号角再起,突然奔出数千的骑兵,绕往外侧,从外侧配合步卒杀来,蹄声起落,轰传整个平原,声势骇人。
见此,林士宏仰天长笑,向身边的护卫大叫道:“是时候了!吹号!”
号声响起,婠婠的一千骑兵应号声往林士宏布兵处驰来,像股潮水般,冲锋陷阵而至。
宋师道见此,眉头一蹙,也随机应变,发令己阵两翼冲刺。只是失了先手,终究有些吃亏。
两方的第一波会战终拉开帷幕。
不提外围的这些变化,林士宏领着十多名手下小将从中军策骑驰出,集中全力,先应付左右两路冲锋而至的敌兵。
而相对应,宋师道中军鼓声一变,不但全军加速前进,二千骑兵更从后冲出,望婠婠的骑队中段切去,若婠婠的骑队给从中切断,变成首尾难顾,在敌人多出一倍的强势兵力下,动辄会全军覆没。
双方各展奇谋,就像高手对垒,凭的不但是武力的强弱,更讲谁的战略较为优胜。
喊杀声摇撼整个战场,林士宏阵中千箭齐发,掠过长空,飞蝗般漫天遍野的往两军射去。
于此同时,一直在营地中盘桓的叶山海开始进行林士宏留下来的布置。
他让营地余下的近千守兵把投石机推往林军阵后,蓄势待发,只要宋师道的中军移至投掷的范围,十多座投石机将可对敌人造成庞大的伤亡。
重达数十斤的巨石,并非盾牌和盔甲所能抵挡的。
这便是当初林士宏为后军安危留下来的杀手锏,正好克制了宋师道的来袭,让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见谋划奏效,林士宏大笑一声,一马当先,一支支劲箭连珠发放,箭无虚发下,射透敌人的战甲,中箭者带着一蓬血雨往后抛掷下马,挡者披靡。
他无论刀法箭术,当年都是在战场培养至宗师的境界,回到战场,如鱼归大海。
这一刻的战场形势清晰的映在他心中,他清楚自己需要快些击败眼前的这一支骑军。
否则若给袭营不利已经掉头来袭的敌骑截着,那原本中军冲来与他交战的二千敌骑肯定可把己队拦腰切断及冲散。
关键处在于自己能否一下子将敌队击溃,突破对方的阻拦,在敌军骑兵切至前冲往敌阵右方空处,那时将可直接威胁到后方宋师道的大军。
见此林士宏心中发狠,大喝一声,向敌方的攻势愈急。
敌骑无力反抗,只能一边后撤,一边盲目的向林士宏还箭,瞬息已有十多人中箭堕毙。
林士宏视如无睹,到双方距离只余里许半里时,才号令属下发箭。
唰唰唰!
箭下如雨,一时敌方人仰马翻,累得后面冲来的敌骑纷纷被阻失蹄,乱成一片。
骑队前阵的溃乱,波浪般影响和蔓延至全队,再不成队形,而是往两旁散开。
林士宏同时弯弓射箭,每每击中敌方要害将领,让敌方的攻势乱作一团。
随在林士宏身后的骑兵见主将如此厉害,只凭一人之力大挫对方士气,立即精神振奋,人人在马背上弯弓搭箭。
只要敌人甫入射程,同时箭雨齐发,令散乱的敌人更是溃不成军。
片刻后,林士宏往箭筒摸去,却摸了个空,箭矢已经见底,他索性也不去和亲兵去要,而是狂喊一声,拔出马刀,一夹马腹,勇不可挡的跃过一匹倒毙战场上的战马,便闯进敌骑阵内。
敌方已然溃不成军,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当!一名当先而来宋军猛将不甘失败,挥枪凌厉刺来,却给他连人带枪,劈得抛离马背,硬被他以重手法震毙,一招都挡不住。
林士宏展开刀法,见人便斩,手下无一合之将。而跟在他后面的手下配合他无坚不摧之势,正面狂撼失去阵势的敌方骑队,杀得敌骑人仰马翻,往四外溃散。
此时宋师道中军虽已掉头,仍在七百步外奔来,由于敌我两方骑队正在混战的当儿,无法发箭,只能冲过来作近身交锋。
林士宏身经百战,见状知婠婠随后就到的一千骑兵足可应付变得七零八落的敌骑,忙领一干手下,离开大队改往宋师道大军迎去。
这边,见自己派出的侧翼溃败的这么快,在中军指挥全局的宋师道大吃一惊,想不到在林士宏指挥下敌军可强悍至此。
这样一来,若让林士宏的骑兵迎头截着己军,婠婠再来个拦腰冲击,己军必然会腹背受敌,难以挽回局势。
他忙下命令,中军改攻为守,停止推进,又吹号命骑兵撤回中阵,干脆把那一只败亡的骑军视为了弃子。
林士宏见敌方断尾求生,忙一挥手,原本准备迎击宋师道中军的投石机改变目标,开始发射,投在两侧攻来的敌军。
人命在战场上变得不值钱,双方不住有人丧命或受伤,却没人理会,战事无情的继续下去。
看着敌骑退回己阵,林士宏暗叫可惜,若依刚才形势发展,他说不定可重创战场上的联军,婠婠此时来到他旁,骑队重整阵势。
婠婠兴奋的道:“林师叔,我们立即回师夹击,定可把敌人杀个落花流水。”
林士宏往那方宋师道一团乱麻的大军凝神望去,微笑摇头道:
“掌门,不可能的,这宋师道果然是精通兵法的人,不要看他们如今似乎已经溃败,事实上他已作好准备,随时可分出大半兵力迎击我们。
且我们若敢进攻他们,他们只要能顶一阵子,两翼会率大军从后压来,恐怕最后只有你和我或可逃回去。”
婠婠听得皱眉不已,细察敌阵,这才点头叹服道:“林师叔真冷静,他们后方的军队确在开始后撤布阵。”
话犹末已,号角声起,联军两翼开始有秩序的缓缓后撤,死伤者均被抬走,而宋师道的中军则往前推进,重整队形的两队骑兵分布两侧。
刚才林士宏乘势追击,又或婠婠想来个拦腰突袭,宋军均有足够能力应付。
这一番交手完结,晨光微熹,魔门的支援大军三四万人陆续进驻,扎营于营帐两侧。
另一边的宋师道则在林士宏的木寨外,立下了遥窥敌营虚实的高丘另立一寨,两寨互相呼应。
这里,林士宏与叶山海等人凝神打量敌阵,只见出来的有两万余精锐,其他五千人该是留守营寨。
经过短暂的修整,这一支以宋家精锐人手为主的士卒即使又累又饿,但在宋师道的恳求下,再一次回复了士气。
没有身在岭南,谁也不会这些宋阀在那里真正的影响力,只知那里宋阀便是天,便是地。
如今宋缺死去,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畏惧,反而是同仇敌忾。
见敌军如此威势,饶是林士宏与叶山海等人知晓自己胜券在握,亦不由心生寒意,知晓若是要动手,这便是极硬的一块骨头。
即使灭之,自己也会伤筋动骨。
如若现在是其他情况,多半是会避其锋芒,但现在他们却是因为宋师道的率军入侵不得不将这庞大又疯狂的敌军击杀。
否则他们一旦安全返回淮河北方,就是对于己方声威的莫大打击。
毕竟这一回是宋师道孤军深入。
人人皆知这个道理,于是这一会其他来援纷纷来到林士宏与叶山海婠婠左右两旁,听候林士宏的调遣,而婠婠也等待林士宏这军师的说话。
只见敌军从营地源源不绝注入战场,林士宏军亦开始推进,他以旗号开始指挥全局的进攻退守。
由于此时此刻军势占优,林士宏便分兵数路,右方骑兵由叶山海指挥,左方骑兵则是以婠婠为主。
中军步兵分作则林士宏亲自坐镇。
战事未启,叶山海与婠婠先不急于出兵,而是陪同林士宏和其数千人的亲卫兵团位于中军正西处,静静等待时机的来临。
大战一触即发,实际上魔门一方就是经历了早间的来援,也只比彼军多出二万人,但由于己方兵力布置的极是疏散,敌军是密集的防守阵式,骤眼看去,漫山遍野均是己方和迎风飘拂的旗帜,兵力便似在数倍以上。
从敌军的角度瞧去,前方尽是往左右延展的各式兵种,声势骇人至极点,让他们不由的心中生出来怯意。
毕竟,一看敌方人山人海,兵悍将勇,军容鼎盛。
反观己方,由于先势被夺,而且一直以来被敌军牵着鼻子走,人人脸容沉重,即使感念于宋家当初的恩义,也无了奋勇向前的勇气。
一个个无不盘算着能抵住敌军的进攻便非常难得的事情。
这边,宋师道也发觉了几分士气的低迷,却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是硬生生的大势压迫,着实无法可解。
当下宋师道只能排开一切杂念,全无旁惊的观敌察敌,寻找敌人的破绽空隙。
咚!咚!咚!
终于,林士宏一方本阵战鼓齐鸣,他率领自己的亲卫队当先压了上来,一路向前推进,直逼而来,动作整齐划一、迅疾而有效率,尽显林士宏统军的素养。
虽未真的进攻,已对联军构成庞大的压力,一时间联军最前方的士兵已是为其中磅礴气势所迫,人人变色。
最后的决战,终于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