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宋缺背脊重重撞上另一边的墙壁,力度的狂猛,令整座帐篷也似晃动,各种的悬挂物件不绝掉了下来,情况的混乱可想而知。
哗!宋缺眼冒金星,浑身痛楚,喉头一甜,喷出一蓬鲜血,胸口一舒,方才回复神智。
此时他唯一想的事,就是在叶山海杀死他前,回复出手作战的能力。今趟纵使拼掉性命,也要抵住这恶毒狡猾的魔头,让宁道奇与宋师道离去。
岂料,叶山海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紧随其后又是一刀斩落。
唰!
叶山海这看似简单的一刀,刀势却把他完全笼罩,气势紧锁下,他是避无可避,只能硬拼。
先前他是迫叶山海硬拼而不得,此刻则是在毫无选择的心态下被牵着鼻子去硬拼。
锵!
双刀交击,宋缺雄躯剧震,再退三步一跤跌倒,那一口原本一直依靠心气支撑的真气终于溃散,跌倒在地。
见他已是后继无力,当下叶山海长刀猛攻宋缺,就要取他小命。
但经过刚刚宋缺这一拖延,一边的宁道奇终于赶至。
乒!
宁道奇搏命一掌击出,丝毫不顾自身空门大开,似乎要与叶山海同归于尽。
这一招自有一股一往无回的惨烈,让叶山海也只能避其锋芒。
于是乎,他作出个要往宋缺左侧抢去的姿势,他这动作极具迷惑性,包括林士宏与婠婠等在内,在他姿势形成的刹那,谁都以为他是重施故技,想移至宋缺处取其性命。
宁道奇也有这错觉,事关宋缺性命,他须争取时间先一步作出反应,立即侧身运掌,希望能对叶山海迎头痛击。
见此,叶山海只是置之一笑,宁道奇这一招,在匆匆之间发出,因为关心则乱,眼见其中不复先前那样浑圆如意,没有破绽。
却见叶山海倏地冲前,似是投进宁道奇的掌法内送死,偏是身形能毫无阻滞的穿影而过,在不闻交击声下,抵达宁道奇身后。
随即刀出,在宋师道目眦尽裂下,一刀背击在宋缺丹田处,让全场静至落针可闻。
毫无疑问,宋缺的一身功力已经报销。
锵!
叶山海还刀鞘内,忽然吐口气,叹息道:“宋兄对不住了,若非接下来的事事关道途,依你为人,在下只会把你当做道友,但如今你既然阻止婠婠的上位,那便只能如此了!”
蓬!
宋缺倾金山、倒玉柱的直挺挺倒往地面,扬起尘土,鲜血横流。
魔门一方爆起轰天采声,宋师道悲叱一声,要冲前拼命,但实力不济却是连战圈都加入不进去。
见此,腾空而起的宁道奇心中暗叹,刚刚他在仓促出手时就计算出绝难拦过叶山海的身法,尤其对方以逸待劳。
但这一刻他来不及去悲伤,因为叶山海在一刀废了宋缺武功后,又向他杀来。
临急应变,这一刻,他借力脚下一点,改向凌空而来的叶山海迎去,幻出漫天掌影。
叶山海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宁道奇双手虽幻化出虚实难分的漫天爪影,铺天盖地的往他罩来,但这一刻他占据了无论是心灵还是力量的上风,却能清楚把握敌手的真正杀着。
尤其是因被自己毁掉了宋缺,宁道奇再不能保持平静无波的精神境界,使他非是无机可乘。
砰!两人在大堂半空错身而过。气劲爆炸,把漫天爪影粉碎。杀气凝堂。
为免触发身上的伤口,宁道奇只凭双手以周旋的手法对敌叶山海的长刀,在接触前以精妙的手印变化,到最后以拳击中他的宝刀。
但叶山海高度集中的真气骤发,令宁道奇空有无数连消带打的后着,亦无从施展,被叶山海以拙破巧,以集中制分散,无法占得半分便宜。
一招既过,两人分别落往相对的远处,叶山海旋风般转过身来,淡然一笑,右手负后,左手半握拳前探,一掌微竖虚按。
同时道:“宁道兄,该结束了!”
宁道奇同一时间触地旋身,双手合什,一瞬不瞬的注视叶山海的手指,首次露出震惊神色。
使他吃惊的非是叶山海的这一招来势汹汹,而是在这一招中叶山海用上了他领悟了些许的的天人合一境界。这让他再感应不到叶山海的状态。
自道功大成后,他尚是首次遇上这样一个对手,竟然领悟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一时间他看向叶山海的攻势,虽被迫得叫苦不迭,但眼中却是格外狂热,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这是作为一个武者对于极处的向往。
轰!
在这一合血战后,强横如宁道奇,看到了叶山海显露出来的能力,信心终于受挫。
叶山海此时却是缓缓运气提劲,眼睛睁开,射出严肃的神色,他领悟到的天人合一只是皮毛,对于战力有些增幅,却是威慑大于实质。
他要的,就是打击宁道奇的自信,迫得他冒险全力出手。
果然宁道奇在屡次出招受挫后,没有发觉叶山海只是空架子的事实,他往叶山海移去,两手隔空虚抓,要发出决死一击。
叶山海立生感应,加速推进,在气机感应下,右手爪化为拳,往宁道奇轰去。
这一拳充塞天地,从无而来,往无而去,后着变化,让宁道奇再不能掌握。
高手决战,岂容盲人摸象,宁道奇心知要糟,又不得不应战,勉力收摄心神,一指按出。
拳指交击。如果宁道奇能摸清楚叶山海出拳的所有精微变化,那自然无虞。
但此刻宁道奇只能卸去叶山海小半的力道真劲,其他的尽数如同暴走的狂澜涌入的他的身躯。
闷哼一声,宁道奇应拳断线风筝的往后抛飞,旧伤迸裂,口中鲜血狂喷,重重掉在墙角处。
叶山海一声不吭的闪电扑至,长刀再次全面展开,狂风暴雨的朝宁道奇攻去,刀刀不离宁道奇周身要穴,让他只能硬着头皮封挡。
宁道奇心中叫苦,想不到叶山海毫不因废去宋缺而有一丝松懈,兼之叶山海反震之力令他内伤加重,在没有喘一口气的空隙下,一时只能见招拆招,再次落在下风。
叶山海唰唰唰连环劈出十多刀,刀芒大盛,刀刀都是水银泻地的朝宁道奇攻去,凛冽的冰寒刀气,裂岸惊涛似的不住冲击敌人。
见此,宁道奇将宋缺是生是死的疑问置于脑海之外,只知全力以赴,与敌偕亡。
可是他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把他的衣服染的血迹斑斑,而且真气迅速消耗,变得空空如也。
这让他无论如何坚决、战意如何昂扬,身体始终不能突破体能的限制,渐到了由盛转衰的阶段。
知宁道奇成强弩之末,叶山海反而攻势渐渐缓了下来,让宁道奇如同陷入泥沼,进退维谷,以对抗消减他欲玉石俱焚的来势。
这一瞬间,只见叶山海长刀在空中不断幻出刀气弧线,铺天压地的把对手完全笼罩突袭,以宁道奇之能,亦应付得非常吃力。
这些气劲虽是看起来随手而发,似退非退,似进非进,但倏地一刀刺出,看似简单,却有柔中带刚,刚中蕴柔的气机,玄妙至乎极点。
宁道奇竟不知该如何招架封格,只能骇然后撤。刀法至此境界,实尽夺天地的造化,教他如何能挡。
值此生死关头,他再也没有了失去了与叶山海交手的勇气信念,在勉力一挡喷出小口鲜血后,不再应战,当下行云流水的往后飘退,带着宋师道,破窗而出,落到房舍和坞堡高墙间的侧园处。
叶山海闪电追来,大笑道:“二位想逃到哪里去?”
宁道奇左手抓住宋师道腰际,余光看着宋缺一动不动的身体,不由心中悲凉,心忖难道我二人也今晚要落于此奸人之手。
这一刻,他的心中已经生起了不详预感,知晓自己只怕终究难以幸免于难。
毕竟原本叶山海的功力就比他强出一筹,很难离开,他又不是如叶山海与石之轩那般擅长群战与身法的大宗师,更别提加上了宋师道。
一念及此,他看着眼前目光通红的宋师道,不由苦笑不已,心中暗中下了决定。
……
半柱香后,随着宁道奇身体的抛飞大口吐血依旧不断的拦截,宋师道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奔出十余里,远离了险地后,血泪划过脸颊两边,却是依旧脚下在不由自主的狂奔,不敢发出声来。
生恐因为自己的出声被人发现,而让宁道奇的回头舍身化作流水。
这一刻,他的心中都是恨意,恨自己无能让父亲,前辈生死不明,恨魔门狠毒,只感觉天地万物似乎都是在嘲笑他的怯懦。
……
三日后,联军所在,自从那一日宋缺与宁道奇身陷后,魔门一方林士宏尽起手中兵力开始了衔尾追击。
因宋师道不在体恤兵卒的损伤,这一追持续了三日夜才截上。
两方首尾相接已是晚间,极目所见,平原营火处处,布满地平尽头,火光漫天。
叶山海与一众魔门众人来到营寨前,看着眼前布下阵势回头应对联军,见自己兵力依旧略逊一筹,便指着对面的营地,问林士宏道:“有把握吗?”
他的意味,自然是问林士宏是否需要他亲自出手冲阵。
却见林士宏摇头笑道:“边师兄,我们现时抵达的只是先头部队,其他人会于天明前驾到,那时就是合围之时,此刻只是疲敌。”
闻言,叶山海不由颔首,不在多问。
漫山遍野全是一排一排布置有序的火把光,照得星月黯然失色,夜空火红。
最接近的先锋队伍推进至距离联军只有半里之遥,宋师道的帅旗在里许外一处的顶上,眼所见的总兵力约在万人间,清一色骑兵,不知被宋师道以何种方式鼓动,此刻眼中皆是悲愤。
林士宏仍在原处不动,等一众将领集中在阵前,他环视敌势,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道:“原本以为他们会暂时修整,没想到这宋师道是迫我们出去向他开战,好小子!真不愧是宋缺的儿子。”
在灯塔火把光的照耀下,决战的场地明如白昼,清楚分明。宋师道出现在帅旗后侧的位置。
这一刻,前方的联军,追来的兵马,决战场两方对峙的人马,均是肃穆无声,于此曙光将露前的黑夜里,沉重的气氛像一条紧绷欲断的弓弦。
林士宏首先跨步出阵,每个动作都是优雅得完美无瑕,不露丝毫破绽,悠然自若自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风范,立时惹的信服他的战士轰天震地的呐喊助威,更添其本己迫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惊人气势。
见此,宋师道不由怒哼一声,弯弓射箭,唰的降临。
摆明要将林士宏锐气折去,为己方增加几分胜算。
在正道联军万众期待下,弓弦爆响,弦上劲箭射出,以肉眼难以看得清楚的高速,闪电般横过百步的距离,正要命中林士宏。
林士宏功力较之宋师道略逊,此刻虽可接下,但不免就要让他出了大丑。
在这当儿,忽然半空一只宽大厚重的手伸了过来,以拇食两指捏着箭锋,时间像忽然静止。
蓬!劲箭寸寸碎裂。
宋师道与林士宏讶目以对,只不过前者马上就被仇恨取代,魔门一方战士则爆出震耳欲聋的喝釆。
这自然是叶山海在不知从何处闪出!于劲箭命中目标前的刹那,以令人难以相信的迅疾和准确,捏着箭锋。
由于劲箭贯满气劲,两劲交击下,长箭化为乌有。
以宋师道原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功夫,亦为之色变,既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是惊懔叶山海能惊天地泣鬼神的莫测接箭手法,更想不到现在联军已经必败,他依旧会随军亲临,这样无疑亦令他们本就渺茫的逃离概率更低。
宋师道恨得牙痒痒,却也不由为之大感不妙。毕竟叶山海既然亲临,当然不会是在旁看看那么简单,而是针对他们的行动。
那么今天这一战后,只怕再也没有多少人可以幸存。
这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饶是宋师道早已有此觉悟,但也立刻便让宋师道心中一痛。
他原本为了达成打压魔门势头的目的来袭,如今失败死不足惜,但之前累及父亲,现在累及士卒,顿时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