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攻防战,从上午延续至黄昏。
林军主攻,宋军主守。在林士宏的指挥下,林士宏带领将士对宋军不停的发动着狂攻猛击,无休止地进行着。
血色,残阳,同时笼罩着这一片大地。
人人都是舍生忘死,几乎忘却了自身的疲累与饥饿之意。
这一战,婠婠彻底的交出了指挥权,一切尽由林士宏安排,不去束缚住他的手脚,连自己也由他差遣。
而林士宏,也在这一战中变成冷漠无情的指挥者,每一名将士,都是他放在棋盘上的棋子,以冷眼去作出判断,只求每一子发挥出最大作用,以此来争取最后的胜利。
入夜,号角声起,接战中的宋师道率军徐徐而退,林士宏下令追击,却给宋军硬以强弓劲箭迫回来,双方再成对峙之局。
林士宏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眉头一皱,宋军退而不乱,连死伤者亦全部送返后方,可知是有秩序的退却,这些人早上本就有些匮乏精力,没想到在坚持一天后,依旧有此勇力。
可见这宋家父子在岭南是极得人心,让他们手下的这些兵士人人信服。
当下,他不相信这意志的力量可以让宋军维持多久,于是他不依不饶,挥军压上,让敌我两阵燃起千百计的火把,日战转为夜战,又是另一番气氛情景。
另一边,宋师道联军其实的确如同林士宏所料,人人都已困乏疲累到了极点,面对林士宏来袭人人面上忧虑。
面对此局,宋师道只得硬着头皮再度鼓舞人心迎上,他知道这一刻松懈不得,也替换不得,只因人一旦泄了那股精气神,就再也无法爬起来应战。
这边林士宏同样晓得这个道理,他属下士卒虽比宋师道强出一筹,但一样状态不佳。
于是他派亲卫骑军多番出击,粉碎敌人连番猛攻,他的弓发出的连珠箭,更使敌人心寒胆丧,他要在今天一波击溃宋师道。
否则今日一旦停战,没有一两日的修整再也难以为继。
这倒罢了,但那样的话,因为宋师道的入寇,天下必会纷纷将目光投到这一处,那时林士宏拿一个将少兵疲的宋师道没办法,说不得魔门一方的将领都会看轻他几分。
这无疑是对他威信的极大伤害。
于是,林士宏身先士卒,亲自带领五千亲卫精锐,分作四批让他统率调遣,故每趟都是以生力军勇不可挡的姿态扑杀。
将宋师道一方杀的岌岌可危。
大战之中,见宋师道一方在营寨中的那数千人马一直未出,婠婠不由奇道:“真奇怪,宋师道为何这个时候仍不出动他的后援?”
直至此刻,他们这些人登高望远时发现的那五千的后军骑士,只曾佯攻两趟,仍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林士宏微笑道:“掌门你累吗?”
婠婠白眼娇嗔道:“林师叔,你这不是说笑么,怎能不累?”
林士宏道:“所以大家都累!宋师道就是等候此刻,他的奇兵才可发挥最大的效用。”
话犹未已,果然宋师道后方从未参与过攻击的那些骑兵,开始推进,而退回去的两万步骑兵重整阵势,按兵不动,不过若在宋师道一声令下,他们可随时再投身战场。
敌人不住迫近,林士宏拔出长刀向身后同样休息充足的数千后军喝道:“成功失败,就看我们的本领,莫让宋师道小儿得志。”
五千战士轰然响应,林士宏在他们心中建立起无敌的领袖地位,人人乐意追随他,为他而战。
其余士卒见状,纷纷往两旁移出去路缺口,让林士宏领这一军冲出,迎击首次杀到的宋军奇兵。
……
半晌后,战事终告暂时缓和。
即使两方都用上了后手,但林士宏军依旧屡攻不下,宋师道鸣金收兵,控制主动的骑军有秩序的撤退营地。
这一战宋师道死命抵挡,令林军无法突破宋军的防御线,双方均伤亡颇重,死伤达数千之众,折损过半却依旧不能分出胜负。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反复交战,攻军和守军仍是争持不下,双方互有死伤。当下,林士宏见对宋师道无可奈何,也只得遗憾放弃今日一举拿下的心思。
他预备发动最后一击,此一击不能拿下,那便鸣金收兵,宣告他今日的失败。
毕竟,作为一个统帅,胜利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可能为了一点颜面去无谓耗费更多实力。
反正眼下的宋师道已是进退两难,不击败林士宏,不怕他逃离。
而且在这第一日的拉锯战中,林军集中全力填满了宋军挖出的第一重壕堑。
由宋师道率领的主力军全体被他们迫至第二重壕,这才以箭矢配合两处阵地的强弓投石机,硬拒林军于隔壕外,令其军无法推前,更无法填壕。
但是人人都知道这样的宋军原本阵前就只有三道战壕,如此失去一道,毫无疑问,他们的情势颇为不妙。
箭矢漫空,有来有往。
当攻往第二重战壕的林军战士和弓箭手再一次被迫退,从侧攻来的步骑兵亦潮水般退走。
显然林士宏已经渐渐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好回军修整,预备明日再战。
岂料宋师道得理不饶人,见机不可失,一声令下,率领手下千五骑兵追着敌人杀去,他一马当先,退兵只能及时射出两轮箭矢,便给他赶上,长枪到处,林军人仰马翻,阵势大乱。
乱势像波浪般蔓延,瞬时间影响整支从缺口撤往第二重壕外的林军,宋师道身后紧随的骑兵蜂拥杀至,敌人坠壕者有之,侥幸撤出缺口者则四散奔逃,乱成一片。
宋师道见已占先机,指挥后军补上前军位置,向敌人阵地作出新一轮的攻击,一定要让林士宏主力军难以派兵迎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机动性强的骑兵队才能克制骑兵,否则若让宋师道纵横战场,从侧翼或后方袭击林士宏本阵的主力疲军,后果不堪想像。
林士宏的反应深合兵法,亲率三千骑兵在守壕军左侧布阵,以逸待劳,只要宋师道胆敢来犯,就施以迎头痛击。
一时蹄声轰鸣,杀声震天,把战况推上激烈的高峰。宋师道首先闯出缺口,心念电转间,猜到敌人战略。
假设他不顾一切的冲击林士宏比他强大得多的主力军,后路一旦被另两寨赶来的骑兵截断,他们将变成孤军,有死无生,恐怕没有一个人能从缺口退回去,顿时他进退两难。
岂料就在此时,三人不知从何处窜出,如飞般从远处往林士宏的骑兵阵掠去。宋师道的的耳边也传来了声音,他眼力何等厉害,一瞥下认出是谁,却是师妃暄与二位佛门大宗师不知何时来援。
不由大喜,忙放弃退兵的念头,狂喝道:
“随我来!”
领着骑兵,往三千步外的冲去,只要把林士宏方面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他们身上去,师妃暄与二位佛门大宗师将有机可乘。
此时东面两门的守军开寨门出击,他们的任务是僵持而不守壕,作用在牵制婠婠与叶山海这两支的侧军。
由于预测不到守军会从何门出击,也怕他们会寻机逃离,所以林士宏总兵力虽在守军一倍之上,却只能各守一方,难对友军施援。
如叶山海与婠婠都是各在宋军营寨一侧坐镇,防止他们脱离。
这边,在宋师道亲自挥军彻底压上的那一刻,战争终到决定性的时刻,若宋师道和所率骑兵全军覆没,他们将不战而溃。
林士宏看出了这一点,一时间虽然不知宋师道为何如此,但心中的欣喜若狂压过来这一个疑惑。
毕竟,即使设局,宋师道这个战场上也没有能够威胁到他大军的力量。
当下,林士宏与一众手下将领,策骑立在骑阵前方,脸带不屑冷笑,显然认为宋师道不自量力,前来送死。
左右骑士在马背上弯弓搭箭,纷纷瞄准宋师道。
只是他们却不知晓,黑暗中数位大高手正从火把光芒照耀不及的暗黑里,迅速从他们左方迫近,只差百余步林士宏将进入他们的射程内。
林士宏方面没有人明白以宋师道的性格,怎会贪功至不顾后路被截的深进敌阵,要知道此刻宋缺与宁道奇都已在叶山海手下败亡,能有什么变数。
随着他们的合拢,宋师道已没有选择,成为瓮中之鳖。
不过林士宏没有看到的是,在距他八百步的距离,黑暗中的箭已经被一只枯瘦的大手缓缓架到弦上,把弓拉成满月,一箭射出。
嗖!
气劲爆发,这由大宗师发出的箭矢,比任何从强弓弩箭发射的箭矢更快更狠。
林士宏听见箭矢之声,知道有人发箭,心中还在嘲笑对手,心道这样的技俩有何作用。
只是念头转动的当儿,他骤然间发现了不对,这一箭势头可怕到了极点,箭矢已来到眼前五丈许处,不但余势未衰,且随其前进威力倍增。
心中暗凛,他只得硬着头皮挥剑迎了上去。
当!林士宏全身剧震,在马背上猛晃一下,差些儿坠马,劲箭虽被他磕飞坠地,他却整条手臂酸麻痛楚,全身无力。
只是就在此时,左侧另一枝不知从何而来的劲箭无声无息地向他疾射而至,快至连肉眼也难看清楚,林士宏虽已发觉,却无力回天,他手中虽握着剑,却是再没有力气挡格。
左右同时惊呼,林士宏魂飞魄散下,待要闪避,偷袭的劲箭早已透颈而过,带起一蓬血雨。
宋师道大喝道:“林士宏已死,诸君努力向前,杀啊!”
声闻远近,在左右将士不能置信下,林士宏坠跌马背,碰的一声重重摔倒马脚旁草地上,林军骑兵阵立时大乱。
见此,紧随宋师道后的精骑奋勇杀至,一下子把军心已乱的林军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这一语确有无比威力令守军却士气大振,宋师道见敌阵大乱,波及整个战场,忙下令出击。
另两只本要截断宋师道后路的骑兵,在战号指挥下,忙赶来救援,但已迟了一步。
宋师道领着己军杀入敌方的阵地,失去主帅的林军终于放弃壕沟和营寨,四散奔逃。
守军越壕攻来,一下子控制局面,在指挥下迎击来援的敌人骑队。
宋师道大喝道:“乘胜追击!”
随着领军主将的号令,一排一排的弩箭,在射程内的林士宏部下骑兵无一幸免的人仰马翻,血肉飞溅,情况叫人惨不忍睹。
林士宏先锋骑兵队失了指挥,其攻势被这些弩箭机彻底粉碎,几个将领仓皇收拾残军,往西撤退,改由盾手后行,为大军离去制造机会。
一切就像一个没法醒过来或能够改变的噩梦,赶过来的婠婠心里暗叹一口气,宋师道确是不世将才,每一招均能命中致命的弱点,但这一回师妃暄等人的出手,她却是决然没有料到。
毕竟他们可以是正道仅余的箐华,若是他们这回再折了,北方将没有人有这等声望威势可以统合所有势力,再难抵挡魔门一统天下之势。
不过她却不晓得这些人的苦衷,的确他们在听闻宋缺与宁道奇尽数败亡时,人人战栗,但他们却又不得不来。
只因在宋缺被拿下后,若是余下的宋师道也是遭殃,那么岭南的势力必然彻底失控,甚至于在逼迫下投靠魔门。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绝不容许之事,于是他们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而师妃暄等人的突然出现,现在的被动,均使婠婠大出意料,被迫改变战术。
她收摄心神,斩钉截铁的道:“全军突围!”
又苦笑着看着同样赶来的叶山海道:“这该是最明智的抉择了。”
立即命旗手打出信号,知会各个方向的将领。
当!当!当!亲兵敲响城楼的铜钟,把消息以最直接最快速的方式送往各处的守军。
敌阵战号响起,宋师道单骑来到阵前,仰天长笑道:“谁能挡我!”
语毕劲箭上弦,连珠发射。
当当当!盾牌破碎,血肉横飞,无坚不摧的劲箭视盾牌如薄纸,透盾入身,正面向着宋师道的盾手一个接一个的东歪西倒,血染平原!
失去盾牌的后排箭手更像被狂风扫落叶般纷纷中箭,眼睁睁瞧着死神的来临。
宋师道此一手先声夺人,使己军士气再振,齐声呐喊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