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同炜对岑济的印象还不错,就是这个校长总是喜欢向自己打听些奇奇怪怪东西,还问自己家门口有没有野狗。
哦,有一点他倒是猜对了,自己确实很喜欢打枪,军训的时候,自己打了五发,全部上靶!
更让自己欣喜的是李克道这个同志,他虽然文化程度只有初中,但却惊人的好学,而且脑子特别灵活,一点就通。
当然齐同炜也在李克道身上学到不少,还都是在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难怪高老师一直鼓励他到工地现场,看来老师没有说空话。
晚上,岑济把齐同炜安排到公社左青峰那里住,李克道很是舍不得,两人约好明天到工地上继续谈。
岑济也是苦笑,这李克道是江坝魅魔吧?怎么跟他接触的人,都着了迷似的围着他转。
刘进喜对他赞叹有加,还想让他干保卫科,齐同炜一个高学历人才,竟然一见面就给他拿下了,恨不得睡一张床。
他们队里的人,也都个个服他,平时安排的工作,都一点闲话没有,还真是让人费解。
“道哥,你说咱们这好日子要是天天能过上就好了!”蔡强盛睡在砖头垒成的铺盖上舔着嘴唇。
“你等着吧,强子,只要跟我干,以后的日子比这还好!”李克道顺手给蔡强盛掖了下被角。
“嘿嘿!那是,要想日子过得好,还得道哥有头脑!”
“满嘴顺口溜,你想考中专啊!睡觉!”
劳动节假期刚过,学校里就迎来了一位新老师,同学们对此很是兴奋,恨不得贴上去看。
岑济对此没什么办法,只有举起教鞭让他们都安稳坐好,丁小曼身子瘦小,比学生也高不了多少,没什么威慑力。
不像自己,浑身肌肉虬结,简直就是跃进梅威瑟嘛!岑济狠狠扩了一下胸,让小兔崽子们见识了一下,顿时压制住了场面。
“都听了!”岑济用力在讲台上甩了几棍子:“丁老师以后带大班的数学课,你们要是皮痒了,尽管来试试我的棍子!”
岑济说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哎呀,算了,剩下的就让丁小曼来吧。
毕竟在农村教书,必须得有两把刷子,希望她能搞得定这帮熊孩子。
丁小曼昨天跟邱慧娟聊了很久,晚上跟邱慧娟睡一起的,岑济强烈要求邱慧娟住自己家来,毕竟都订过婚了。
可邱慧娟死活不同意,只好由她去。
趁丁小曼在李小林家洗澡的功夫,岑济从邱慧娟那里了解了一下丁小曼的情况。
说起来,这人也是个命苦的,不过也是,命不苦也不至于一个女孩子大老远背井离乡的。
她家一共兄弟姊妹五个,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她是老三,这个配置,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惜老五刚出生,她父亲就过世了,全家就靠母亲一个人撑着,不过她父亲是青阳化肥厂的工人。
厂里也照顾她家的情况,让他母亲顶了班,大姐、二姐早就嫁了人,她从陵谷插队回城后,在城里也找不到工作。
母亲身体不好,而且也早就明确了,这班肯定要给老五接的,可家里四个大活人要吃饭,实在是供不起了。
一家四人哭了一宿,丁小曼也不想让母亲操心,咬咬牙拿了五块钱和两块麻饼子,穿了一身补丁衣服就出了门。
可她也没地方去,一个瘦筋筋的姑娘家,谁要呢?只能找到插队时认识的老熟人,也就是李子诚的对象林玉娇。
林玉娇是独生女,父亲是卫生院的医生,母亲在粮站上班,家里条件挺好,听说了丁小曼的情况后,就让她在自家住下。
可总在别人家里住也不是办法,而且林玉娇也不是跟自己多亲近,于是丁小曼便托林玉娇帮忙打听,哪里可以找个班上。
这时候,正在林玉娇家里腻歪的李子诚眼睛一亮:“哎!这我有路子啊,你肯定适合!”
于是丁小曼便找林玉娇借了一件白大褂,盖了身上的破旧衣服,一早就走到芙蓉生产队。
之后就是岑济大清早遇到丁小曼,结果被吓得不轻的事了。
等安排完丁小曼的教学事宜,岑济现在志得意满,手下带了三个兵,那感觉可就大不一样了。
喝了一口瓷缸子里的大叶子茶,用力啐出茶沫子:“呵—忒!这才是校长嘛!”
邱慧娟表示学生们也很想念自己,这几天继续在小班上课,岑济反倒成了闲人一个,站在操场上用放大镜烧蚂蚁玩5。
“嘿!岑老师不上课啊!”一阵铃铛声响,岑济扭头一看,正是邮电所的郑向东。
“郑大哥,你怎么来了,有我的信吗?”岑济起身,悄悄收起放大镜。
“嘿!你还真别说,还真有你的信!”郑向东用手一指岑济,笑呵呵地从搭包里摸出信封来。
这不废话吗?你一个邮递员,来这肯定是送信呐,难不成还是来送钱的?
岑济接过信封一看,上面邮戳盖了一溜,有美利坚的,有臭港的,抽出来一瞧,竟然是一封英文信。
“哦哟!这可不得了,还是英语字呢!”郑向东也凑过来看热闹。
“哟呵,郑大哥,没看出来你还能看得懂英语啊!”岑济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你就扯我的几把蛋吧!”郑向东没好气地捶了一下岑济:“我要是能看得懂英语字,还在这送信?县里的外语老师都抢不过来了!”
岑济尴尬笑笑,展开信纸,纸张磅数很重,分量很足,一摸就知道是好纸。
上面是打字机敲出的字母,看上去颇为正式,岑济清了清嗓子,在脑海里搜刮起为数不多的单词记忆来。
“Esteemed messrs. Zhou and chen,
I write to you as the proprietor of ding pangzi Emporium situated in the chinatown district of New York city, State of New York,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s a chinese national resid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for a considerable number of years, ……Regarding initial transactions, I should propose ……ranging between 10,000to35,000 USd, ……
Yours most sincerely,tom ding”
踏马的,第一个单词就给自己整不会了,谁特么说过了四级就能跟外国人交流来着,扯淡,完全是扯淡!
通篇看下来,岑济只看懂了到美元,这老外难道是想买瓜子?
啊!岑济突然想到那个美国大妞,还有那个一心想入美利坚正花旗的包衣黄忠光。
难道是他们要买?岑济急忙在信里找了起来,果然在里头找到了“miss Jacqueline”的字样。
郑向东在一旁看的抓耳挠腮,他见岑济眉头紧锁的样子,感觉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老弟,上面说的什么?是不是美帝要打过来了?老子就在这跟他们干!”
“哎哎哎!没有的事,大哥你急什么呐!”岑济拉住激动的郑向东,抬手看了看表,是时候下课了。
在郑向东焦急的目光下,岑济走进食堂,拿起一根破火钳,照着屋檐下挂着的一截钢卷敲了起来。
“铛铛!铛铛!铛铛!”
学生们像鸡笼里的鸡,炸窝似的往外冲,不过与往常不同,平时最活跃的大班,这会儿却鸦雀无声。
岑济有些好奇,悄悄走个静步猫在门后,刚一伸头进去,就看见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平日里最调皮的王维胜被丁小曼一手按在墙上,裤子被扒到膝盖,露出了黄不溜秋的屁股,另一只手拿着扫帚条照着屁股蛋上猛扫。
王维胜也是个犟脾气,被打成这样,小螺丝钉都滴水了还不喊不叫。
铁骨头!硬汉子!岑济在心里为他暗自叫好,可还没过几秒钟,王维胜就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光鼻涕眼泪一齐往外冒,更踏马吓人的是,他那小雀儿都在往外吐水!
“啊!”“尿、尿了!”
班级里一片惊呼,但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岑济见状不得不出面了,这实在、实在是太过生猛了,自己虽说小时候也被老师打过,但像这么打的,自己还是头一回见。
难怪老师以前总说:现在你们还不算快活的?以前老师会这么放过你们?
“咳咳!丁、丁老师,你怎么能--”岑济出现在教室门口,脑海里还在筹措语言。
“哦!是岑校长!”丁小曼看清来人,咧嘴一笑,顺手放开了瘫成一团的王维胜:“我以前插队的时候,经常帮人杀猪,我劲大!”
“他比猪好逮多了!”
这句话在岑济脑子里不断回响,太凶残了,母老虎,这三个字直接就要脱口而出,但还是被生生咽下去了。
王维胜一改往日的调皮模样,拉着裤子委屈地站在一边,像是个怯生生的童养媳,五官都挤成一团,还不住地抽噎。
这下岑济丝毫不担心丁小曼压不住场子,反倒要担心起孩子们的安危来。
轻呼一口气,岑济慢慢走出教室,结果郑向东还等在一旁,一见他出来,立刻就凑了过来。
“哎呀,大哥,放心好了,是好事!”岑济略微拿了一下架子:“具体是什么事,我还得再研究研究!”
必须得研究啊,这破玩意自己还看不明白呢!看来得找机会去供销社、不,供销社都不一定有汉英词典!
要知道以前要说学外语,那都是一水的俄语,几十个西里尔字母排出来,学生们弹舌练的贼溜。
“那你倒说说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啊!”郑向东拉着岑济不给走。
“这、这,大概就是说,这洋鬼子啊,要找我们买瓜子!”
“老外也吃瓜子?要买多少?送他两包不就得了!”
“哈哈!那可不少呢,说是要买一两万美金!”岑济又看了一眼信封,确认了金额:“嗯!没错,一万到三万五左右!”
郑向东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拍了一下岑济胳膊:“唉哟!真有你们的,瓜子都卖到美国鬼子那了!”
郑向东说完一溜烟就跑了,这可是个大新闻,足够他在各个生产队说一圈了。
一想到别人不知道,只有我知道的样子,郑向东心里就乐开了花。
郑向东刚走,岑济就低头继续整理起信封来,这玩意儿要怎么回信呐?
小心叠好信纸,撑开信封后,岑济准备把这信塞回去保存好,接下来肯定要跟支书还有公社的沙书记汇报。
毕竟穿越过来这么久,这点敏感性还是有的,涉外啊,放到现在可不得了。
刚把信封撑开,里头却调出另一张纸来,信纸很薄,材质绵软,不像是打印纸,倒像是宣纸。
岑济心里一惊:哟,还有宝贝?
捏出来一瞧,踏马的,还是手写的,看上去内容跟打印的基本差不多。
最关键的是,这手写的信上,是汉字!
这不拿人开玩笑嘛!岑济一阵恼火,敢情你也是个假洋鬼子啊!
“哼!还中国同胞谨启!我看你就是洋墨水喝多了,没事乱显摆!”岑济嘴里嘟囔。
“娟儿啊!我这里有急事,先去大队找支书了啊!”岑济把信封扬了扬,笑眯眯地跟邱慧娟打招呼。
“你现在是快活了,什么事都不干!”邱慧娟撅着嘴巴白了岑济一眼,不过眼珠子里满是调侃的促狭。
“你看!是真有事,美国友人来信了!”
在邱慧娟跟前一通英译汉的显摆,岑济欣然接受着少女钦慕的目光,转身飘然离去。
接着赶紧转身回来:“娟儿啊!你把这个收好哈,别弄丢了!我去大队不能带这个!”
邱慧娟看着岑济离开的背影出神,然后展开手里的信纸,噗嗤一声笑出来:“还真当你会英语呢,原来是别人翻译好的!”
大队办公室里,鲁求英喝了一大口冷茶,盯着桌子上的信纸发愣。
“这汉字我都认不全,这洋文我上哪认去!”
岑济便结合记忆,对着信纸给鲁求英翻译起来,周有才坐在一边听得眉飞色舞。
“嗨呀!还是我们芙蓉生产队厉害啊!不单单瓜子卖得好,这社员的文化素质还高!”
鲁求英没好气地白了周有才一眼,转过头去问岑济:“岑校长,你看这具体是怎么个操作法子,一斤瓜子卖他们几美金?”
鲁求英倒是问到了点子上,要是按照官方汇率,现在美元兑人民币是1:1.7.
但是在实际操作层面,这显然不现实,因为国内有外汇券这个事物的存在,导致货物的定价会比较模糊。
不过这汤姆丁在信里倒是说了,他可以在臭港设立转口贸易公司,那直接用港币结算就行。
三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到晚上,中午都在办公室泡锅巴对付的,毕竟这可是涉及到外国,跃进大队,哦不、万安公社破天荒的头一回!
天色渐暗,大队部办公室大门紧闭,里面连灯也不点,岑济很想说这场面看着太像特务接头了,要求点一盏油灯。
但鲁求英和周有才齐声否决了这一提议,生怕被人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岑济无奈苦笑,这三个人密谋快一天了,啥也没谋出来啊!
就在岑济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砸响。
“快开门,你们跃进大队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