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汴京皇城内人心浮动。
华清殿内,萧棋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昔日那英挺的眉宇间,如今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他的眼眸,像是被浓雾笼罩,迷茫而黯淡。
他的双手无力地搭在榻边,手指细长而苍白。身上的锦被似乎也难以掩盖他日益消瘦的身躯。
华清殿内的熏香与药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萧挽轻步踏入华清殿,目光落在榻上那苍白虚弱的身影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走到萧棋榻前,轻声道:“六皇弟?”
萧棋微微张开眼,看到萧挽,嘴角微扬,声音虚弱道:“三皇姐,你来了,恕我礼数不周。”
“你我之间,不论这些虚礼。”
萧棋笑笑,随即挥手道:“来人。”门口的侍女闻言,立即搬了张铺着软垫的椅子,放在萧挽身后。
她缓缓坐下,目光在萧棋的脸上流连,嘴角微扬,柔声道:“六皇弟今日气倒是比前几日好些了,想必太医是找到对症之药了。”
萧棋微微颔首,声音轻细:“三皇姐费心了,我这身子,自己心中有数。”他目光转向自己毫无血色的掌心,似在沉思。
萧挽轻叹一声,柔声安慰:“六皇弟,你且放宽心,宫中上下都在为你寻医问药,总会有办法的。”
萧棋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三皇姐,有些事,不必明说,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这身子,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萧挽闻言,微微一愣,低下头,眼神晦暗不明。
萧棋望向窗外,他微微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过:“不知三皇姐是否看腻了这四方天?”
萧挽微微一愣,随着他的指尖,看向外头湛蓝的晴空。
“我想我应该是看够了........若有一日我侥幸能余一条残躯,我想试试乾安所言的“自驾游”去看看太元大好河山。”萧棋无力的垂下手臂,盯着窗外低声道。
萧挽轻轻握住他的手,看着苍白纤细,毫无半分血色的指尖,轻声道:“六皇弟,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只要保重身体,终会有那么一日的。”
旋即,萧挽又微微一顿,看向萧棋,声音轻柔却十分坚定:“三皇姐答应你。”
萧棋微微一笑,应声道:“多谢三皇姐。”
“你我至亲,何须言谢。”
萧棋眼眸轻转,长叹一声,看着萧挽,缓声道:“这宫中风云莫测,人心易变,即便是至亲血脉,亦难保不会因权谋利益而心生间隙。三皇姐,你......多加保重。”
夕阳的余晖洒在空旷的宫道上,宫墙高耸,隔成一间间的宫宇,萧挽缓行宫道之上,微微顿步,抬眸远望,目之所及皆为红砖绿瓦。
“公主?”巧慧轻声询问道:“可是落了什么在六皇子处?”
萧挽回身,瞧了一眼华清殿方向,轻声说:“让小九回来吧,本宫想她做的糕点了。”
巧慧皱眉应声道:“是。”
“你说林将军同六皇弟说的自驾游、笔笔叩是什么?能让六皇弟心向往之。”
“林将军嘴里总是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巧慧不懂,但是林将军每次带的吃食都是极好的,比典膳局还好。”
“嗯,只要是她想的,那应当便是件趣事。”萧挽嘴角含笑,继续前行,身后数名宫女默默跟随,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中回响。
“皇姐是去了何处回来,如此高兴?”萧昂从庆德殿内走出,迎着萧挽入内。
萧挽心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但瞬间恢复平静,她微笑着回应:“去六皇弟处说了会子话。”
说着,她虚搭着萧昂的手走入殿中,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檀云。檀云会意,微微点头,悄然退去。
萧昂闻言,脸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微微皱眉,但随即,他又恢复了常态,笑着说:“不知六皇兄身子可有好些,近来父皇总召我去他身边,想起我也许久未曾去华清殿探望皇兄了。”
“他身子还是一样,不过愈发的清瘦了,想来是华清殿的厨子还不够用心,我已着人去典膳局挑几个手艺好的,送去华清殿了。”萧挽行至右侧殿中,坐在主位,抚了抚广袖,示意萧昂入座。
两名宫女绕过一道轻盈的纱屏,缓缓步入殿中。纱屏上绣着精细的花鸟图案,透过薄纱,隐约可见其后的朦胧景象。
她们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只精致的玉瓷茶盏,小心翼翼地走到萧挽与萧昂面前,屈膝行礼,然后双手将茶盏奉上。
“你们都先下去。”萧昂接过茶盏,挥了挥衣袖。
巧慧闻言,微微抬头,飞快地看了萧挽一眼。
萧挽转眸看向端着茶盏的萧昂,神色微微转冷,并未言语,殿中的两名宫女和巧慧,都看向公主,脚下的步子却分毫未动。
萧昂看了一眼萧挽身后的巧慧,微微皱眉道:“皇姐,我有件事想问你,人多不便。”
萧挽轻抬眼帘,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重要,那便依你。”说着,微微颔首,挥袖示意她们退下。
侧殿内仅余二人,殿中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萧昂站起身来,走到香炉前,提着袖子将香气拢向自己,开口道:“阿姐何时喜欢如此清淡的檀木香?”
“我殿中一贯皆用此香,不过你未曾注意罢了。”
萧昂转头,笑盈盈的看向她,清冷的眸底并无半分笑意:“哦,是吗?我竟全然不觉。”
说着甩袖坐回位置,轻轻开口:“阿姐,这檀香虽淡,可确让人心生宁静。只是,不知阿姐的心是否也如这香气般,柔软而容易被打动?”
“殿内只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便直言。”萧挽双眸微微一沉,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萧昂见状,起身行礼,语气淡然:“今日未时三刻,我便在庆德殿等候阿姐,可是阿姐却迟迟未回。方才听阿姐提起,是将华清殿的厨子换了。昂儿愚钝,不知阿姐此举究竟寓意何为?”
“萧奕安插的人已经将任务达成,萧棋的身子已无和你争位的可能,既如此,何不放他一马。”
“阿姐糊涂!六皇兄身边的人是二皇兄安排的,与我们有何干系,鹬蚌相争,我们只用做那渔人便好,何苦横插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