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跨入,他眉宇威严,双眸深邃,虽年过半百却依旧身材挺拔。
萧珩闻声,从桌案后头起身,神情恭敬。抬手行礼道:“舅父!”
来者正是怡王朱万玉。他冷哼一声,坐在首位,神情严肃。萧珩站在一旁,沉着脸,不敢落座。
“杀了拓拔震,亏你想得出来。”怡王眉头紧锁,双眼如刀般盯着萧珩。
萧珩垂首紧抿双唇。
怡王看着满脸不忿的萧珩。叹气道:“珩儿,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你切不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眼下二皇子被禁长瑞殿,六皇子缠绵病榻,陛下又迎了小七进宫,可这些时日来,可有一人入住长信殿?如今东宫之位依旧空悬!你还未明白吗?”
萧珩闻言,沉默片刻,可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却难以平息。
“可是舅父!萧挽她步步为营,心机深沉!还设计让侄儿冒险营救与她!侄儿明白,舅父是想让我回宫,可!?我如何还能回去!”萧珩强压怒意,咬牙说着。
“萧挽?她不过一介女流,能成什么气候,左不过博得陛下的一丝怜爱,和亲之事未成,如此不祥之身,往后余生也不过苦居深宫罢了。你若与她置气,岂不有失身份?”
“可!”萧珩还想反驳,却被怡王挥手打断。
“你母妃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又是陛下嫡子,先前那些过错,宫中也未曾张扬出去,你母妃的追封和谥号依旧不变。由此可见,陛下对你们母子二人的宠爱到了何种地步。”
“如今二皇子萧奕已是大势已去,再难博得人心。六皇子萧棋这副身子骨恐也难当大任。你若想要那无上宝座,只需设法除去萧昂,那皇位便如同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一席话将萧珩引入沉思,他呆站在一旁久久未曾开言。
寿成殿。
烛光摇曳,数名宫女鱼贯而入,手上端着各色佳肴。萧复谨身穿明黄吉纹常服,端坐主位,满脸慈爱的看着两侧的萧挽与萧昂。
端妃吕盈凤坐在皇帝萧复谨的身旁,容貌与萧挽有七分相似,五官精致如画,眉形柔和而优雅,眼眸明亮如星辰,鼻梁高挺,朱唇微红。不过岁月匆匆,眼角几处淡淡的皱纹减弱了几分容颜,不过更添几分柔和慈悲。
萧复谨的左手边坐着萧昂,他身着华服,腰板挺直,面色严肃地端坐在座位上。尽管满脸稚气,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萧挽则是在对面浅笑着看着萧昂,二人目光相交,萧挽点头示意他不必紧张。
萧复谨看着二人模样,微扬起嘴角道:“今日是家宴,无需过于拘束。亦不必太过遵循那些礼仪规矩。今日朕不是皇帝,而是你们的父亲。”随即顿了顿,看向萧昂,温声道:“昂儿?”
萧昂起身行礼,用稚嫩的声音回道:“是,父皇。”萧复谨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端妃在一旁为其布菜,萧复谨问了一些萧昂的日常生活和功课,殿中气氛稍有轻松。
这时,赵长茂步伐匆匆地走进大殿,跪在皇帝面前,高声道:“陛下!玉门关传来捷报!”他的声音难掩激动与喜悦。
萧复谨闻报,顿时精神一振,放下手中的筷子,沉声道:“传!”
片刻之后,军中流星马匆匆赶到,他身着风尘仆仆的战甲,跪在大殿中央,双手将一份捷报高高捧起。喘着粗气,低头禀报道:“陛下,前线传来捷报!”
萧复谨的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殿中伸手接过捷报。看着捷报上的内容,脸上的喜悦之情愈发浓厚。
“好!好!好一个林乾安!”萧复谨忍不住边看边赞叹。随即,高声道:“玉门关之战,如此艰辛。赵长茂,传令下去,朕有重赏!”
可待萧复谨看到尾部几行字时,眉头却微微皱起,他收起捷报,握在手中,沉声道:“信中所提,林乾安受伤了?如何受伤?可有大碍?”
萧挽听言手中动作微微一滞,眸光微闪。一向淡定从容的她,眼角眉梢也染上了一丝慌乱,她轻轻扭头眼神示意檀云,檀云点头会意,从一侧悄悄退出主殿。
“回陛下,林将军自夜袭阿秃尔,焚毁其粮草时,被蛮子铁骑追杀身受重伤,昏迷了一夜才醒。苏醒后,将军强忍伤痛,坐镇前线。”
“将军下令,欲生擒必勒格。可奈何此人天生神力,众士兵合力围剿也未成功,直到.......林将军亲自提弓射杀。可他本就身有重伤,此举又使伤情加剧,又一次陷入昏迷,至今生死未卜。”
萧挽袖笼中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从收到捷报开始,萧昂便似有所察,目光在姐姐身上来回流转,他不曾见过姐姐失态过,可如今?
萧挽忍不住开口道:“那林将军身旁可有良医诊治?”
“回三公主。余家家主,也是将军的舅父余郎中正在军中医治。”
萧复谨听言,点头道:“嗯,如此便好。”而萧挽依旧蹙额,并未舒展开分毫。
“如此.......”萧复谨双手背在身后,皱眉喃喃着,眼底的担忧溢于言表。
“此人,便是陛下时常提起的林乾安吗?”
萧复谨回神,看着浅笑的端妃,朝赵长茂挥了挥袖子,赵长茂会意带着流星马离开殿中。
待他回到座位上,看着手中的捷报,说道:“嗯,他是太元不可多得的武将,若他有事,便是太元的一大损失。”
“方才听言,是其舅父医治,即是自家人,定会尽心救治。陛下切勿忧心太甚。”端妃的声如山涧清泉,涓涓细流,自带一股轻柔,听着十分舒心。
萧复谨点头轻笑道:“爱妃所言甚是,那小子福气大,先前为朕解惑,又救过挽儿,如今又立此大功,朕倒是不知赏他什么好了。”
萧昂看了看姐姐的神情,插话道:“父皇为何不为其加官进封?”
萧复谨扭头看向萧昂,抚了把短须,慈笑着为其解答:“哈哈,昂儿还未曾见过林乾安,自然不知其中缘由。他如今年岁不过十六,算起来比挽儿还小两岁。然而,他已然官至四品承直使,若是再升,便是三品。你可知道,朝中三品武将不过三人?且其中一位是小陈将军,他年岁已高,四十有余,且用了数十载打了不知多少仗才得此地位。若林乾安年纪轻轻便位至三品,朝中言官定会非议,认为朕有失公允。”
“朕赐四品承直使时,便有言官觉得朕此举不妥,所幸他倒是不负朕望,打了个好仗。” 萧复谨勾着嘴角,面露欣慰。
“多谢父皇,儿臣受教。”萧昂稚气的脸庞,扬着笑意。“既然父皇不知该赏林乾安什么,儿臣倒是有个提议。”
萧复谨笑着看向他:“哦?朕倒是想听听昂儿有什么好提议。”
“父皇何不将姐姐嫁给林乾安?”
“你姐姐?”萧复谨微微蹙眉,看着萧昂那认真的表情,不由得哑然失笑:“昂儿,你这提议倒是出乎朕的意料。婚姻之事,非同儿戏,岂能随意提及?”
萧挽更是惊诧的看向萧昂,可她身后的巧慧却心虚的低头,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之前和七爷说了太多了”
萧昂却丝毫不显慌乱,反而镇定自若地回应:“父皇,儿臣此言并非儿戏。林乾安深受父皇重用,日后定能步步高升,封狼居胥。姐姐若能嫁给他,必将是美满良缘。且如此一来,既能彰显天家恩惠,又能让林乾安落有根基……岂不是一举两得?”
萧复谨,低头沉思喃喃道:“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