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殿。
“儿臣\/儿臣给父皇请安。”萧挽与萧昂一前一后踏入殿内。
“微臣见过三公主,七皇子。”殿中站着数位大臣,无一例外,均是一脸愁容。
“你们来了。”萧复谨面前的龙案堆满奏折,摞的似要将人埋进去。他更是满眼疲惫,皱眉看着手中的折子。
萧挽屈膝行礼道:“儿臣不知父皇正在议事,若是不便,儿臣先行告退。”
萧复谨挥手道:“无妨,此事也不是什么机密,外头起了风雪,你俩暂且留下吧。”
“是。”萧挽与萧昂应声,退到一旁站定。
此时,一位大臣出列,忧心忡忡地道:“陛下,方才卷轴中所言,实乃欺辱。我们断不能应允了,若以此为先河,那将后患无穷!”
另一位大臣也出列附和道:“赤乌部近年来日益嚣张,不仅直言求娶公主殿下,更使公主蒙羞.......若我们轻易妥协,只怕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萧复谨眉头紧锁,沉声道:“朕自然知道赤乌部的野心。但眼下我朝刚平阿秃尔之乱,兵力疲惫,财力也紧张,若是再起战端,只怕难以应对。”
又一位大臣叹息道:“可若是不应允,赤乌部恐怕会借机生事,边境又将不得安宁。”
此言一出,大殿中再无声响。偶尔,有风吹过,卷起殿角的帘幕,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刺耳。
他转头看向萧挽与萧昂,最终目光落在萧挽身上,眸中透出一丝凝重,半晌,他缓声道:“挽儿,你先看看这份卷轴。”说着从案上拿起一张羊皮卷轴。
大殿上的众大臣齐齐望向萧挽。
萧挽双手接过,将手中的卷轴徐徐展开,随着卷轴的展开,她眉头开始拧紧,盯着上面的内容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萧复谨看着她,沉声道:“这是从川鸣驿处送来的急报,上面罗列的是赤乌部的要求,他们我们提供‘助军之费’。”
萧昂不解道:“何为?‘助军之费’?”
“每年三月初,需上贡,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五万匹,茶三万斤,马匹五千,节庆时再另行上贡。”萧挽将卷轴上的内容缓缓念出。
“欺人太甚!”萧昂低头轻斥。
萧挽合上卷轴,微微皱眉,目光中透露出几分不悦:“父皇,赤乌部此举,实乃无理。我太元朝与赤乌部多年以来虽有赏赐,可不过此上半数。他们这是仗着我朝刚平阿秃尔,此刻定是疲于应对,故此,想要趁机勒索。”
萧复谨长叹一声:“朕亦知晓。”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赵长茂行至殿中,行礼道:“陛下,林将军已在外头,是否传召?”
萧挽闻言,眼眸闪动的,不知是惊喜,还是慌乱。只觉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传。”萧复谨的声音沉稳却隐隐透着一丝疲惫。
林乾安跨入殿内,只见她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上穿着的墨色大氅,上边上面沾着不少的雪点子,随着进入大殿,雪点子也慢慢化成水渍。
她脱下大氅交给一旁的内侍。内里绯色的官服映着她的脸,红晕更盛。
林乾安刚踏入殿内,余光瞥见萧复谨身边站着的人儿,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放缓。她远远凝望着那个人,眼中某些复杂的情绪不断翻腾。
“咳咳!”由于情绪的起伏,她胸口处的血气也跟着翻涌,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好在这两声咳嗽,才让她猛然回过神。
林乾安忙调整呼吸,快步行至殿中,平复心绪,拱手行礼道:“末将林乾安参见陛下,参见三......公主,参见七皇子。”
萧挽看她满脸病容,袖笼中的手不禁紧了紧,可面上依旧神色未变。
萧复谨看着他面色不佳,问道:“林将军,起来吧,脸色怎如此憔悴?可是身体不适?”
林乾安微微低头,恭敬地回答道:“谢陛下关心,末将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萧复谨闻言,微微点头:“林将军一路辛苦,若不是军情紧急,也不必如此急召你入宫。”
“挽儿,将卷轴拿给林将军。”萧复谨抬手轻挥。
萧挽听言,眸光轻闪,双手紧握卷轴,缓步下阶朝林乾安走去,这一步步的接近,不由得让她心跳加快。
林乾安将头埋的很深,双手高举接过卷轴,轻声道:“多谢公主。”
萧挽指尖无意触碰到她的手,微微一惊,那双向来温暖的手,此刻竟是触骨的冰凉。
萧挽忍不住,轻声提醒道:“眼下正值寒天,林将军仔细身子。”
林乾安微微颔首,眼眉低垂不敢看她,握着卷轴的双手紧了一次又一次,若是萧挽再站一会,只怕这个卷轴要再她手中捏碎。
片刻后,林乾安合上卷轴,看向诸位大臣,目光停在齐若广身上,开口道:“齐大人,如今咳咳咳........国库可有银钱付的上此帐?”
齐若广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加上童广案追回来的银钱和今年的税收,倒也是能凑齐。”
林乾安追问道:“那国库可还有余?”
台下众臣开始议论纷纷:“不行啊...这如何使得!”
“就是!就是!”
“若是尽数凑出去,那来年又当如何?!”
“西北大寒的赈灾银还未下来,若是尽数凑出给了赤乌,那太元百姓又当如何存活!”
“本末倒置!本末倒置啊!”
“明年的修建南方堤坝的银子......还有边防修葺......筑城、街道......”
私语之声在朝堂之上逐渐沸腾,如同暗潮涌动,难以抑制。
齐若广眉宇间忧虑重重,沉声半晌,才吐出一句:“国库将一文不剩......”话落,他抬眸看向龙椅之上的萧复谨。
林乾安闻言,思索片刻,将手中紧握的卷轴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声响虽不震耳欲聋,却足以让众人噤声,朝堂之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她脑袋变得沉重,身上愈发的炙热,就连额头上,也浮了层细汗。
林乾安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行至大殿中,拱手行礼道:“陛下,咳咳......众位大人所言非虚,国库尚且空虚,若以银钱相赠赤乌部,那置我太元百姓于何地?咳咳......今年尚可勉强筹措,明年、后年又如何?倘若年年如此,岂非国将不国,民将不民!”林乾安话音落,唇色更白了几分。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方才哑声的朝臣此刻皆面面相觑,方才他们所言是为了太元不假,可若真是置此事不管,万赤乌部挥兵而至......
右相缓缓出列,看着林乾安摇头道:“林将军说来轻巧,但实际情况却远非如此。赤乌所言之事若不应允,届时他们举兵而至,我们又当如何应对?眼下我朝兵力不足,国库之中每笔银子皆有去处,敢问林将军!铁骑将至,我们何以相抗?”
林乾安被右相的话问得一时哑口无言,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各位大臣,只见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无奈和畏惧的神情。
当然她也知晓,赤乌之心绝不在此,羊皮卷轴上的东西不过是一导火索,为了所谓的出师有名而已。
这时一位大臣从后方出列,站在林乾安稍后的地方,低声道:“陛下,臣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复谨手扶额头,靠在软枕上,眼皮轻抬,沉声道:“但说无妨。”
大臣微微低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陛下,三公主与赤乌部王子拓拔震的婚事,原本便是两国联姻之意。如今虽有些波折,但若是能重新议定此婚,或许可解眼前之困。”